作者:一千棵树
怀瑾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看着手中的糕点,怀瑾怔怔的,不知是在和谁说话:“你把他托付给我,说亏欠他良多,我是你的妻子,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她总是爱出神,这些时候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甘罗看着默默的长叹出声。
吃晚饭的时候,尉缭也下了朝,他自然的回到怀瑾这里享用了夏福的厨艺,照例和甘罗一起坐到天黑,两人才一道回了府。
这两个人一走,怀瑾更觉得没力气了,拢了拢衣服,就上床睡觉了。
她现在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往往是天黑没多久就睡下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吃了早饭之后,就坐在藤椅上,然后一坐就坐到吃晚饭的时候。幸而有甘罗的存在,这座宅子才有些生气。
一日吃完中饭,她坐在院子里,韩念又出门了,夏福在屋里研磨药材,而甘罗却没如同前一个月一样出现。夏福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怀瑾却是神色淡淡的坐着,自顾自的喝着茶。
夏福摇摇头,回到堂屋磨药,一边看着书简嘴里念念有词。
“老师——”门外一声孩童呼喊,下一秒,一个翠绿色衣服的孩子冲了进来。
许久不见扶苏,小小孩儿高了许多,看见她很是欣喜,拉着她的手使劲撒着娇:“老师,苏儿已经会背《论语》和《孟子》啦,还背了好多好多好多书,你怎么才回来?你回来怎么不进宫来见我呀?”
甘罗含笑站在一旁,看着扶苏把她的头发都摇散了。
怀瑾尚没说话,扶苏看着她的打扮又惊奇一声:“咦?原来老师是这么好看的女子呀。”
见扶苏毫无演技可言的行为举止,怀瑾看向甘罗,甘罗好笑的挪开眼睛。
怀瑾坐直了,发现站着的扶苏比坐着的她还高,脸上的小肥肉也褪去不少,一双眼睛清澈无邪。
这是怀瑾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此时不由生出了一丝欢喜:“鬼精灵,谁教你的?”
扶苏看了一眼甘罗,往她身上一靠,小声道:“甘罗叔叔教的。”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贴近她不规矩,扶苏站直了一些,问她:“老师,你回了咸阳怎么不继续教我读书了?父王反而找了好几个师父来教我,他们古板沉闷,老师,我十分想念你。”
她吸了一口气,摸摸扶苏的头,轻声道:“老师的学问浅,只够给你启蒙,现在公子大了,要学的东西多了,陛下自然要请更厉害的老师教导公子。”
扶苏瘪瘪嘴:“可是那些师父们个个严肃得很,只会吊书袋子,不会像老师你一样给苏儿讲道理,也不会像你一样陪苏儿去摘莲蓬养兔子,我去找父王让老师你来教我,谁知父王也不理我。”
“公子是秦国君王的长子,不能总想着玩乐。”怀瑾干巴巴的挤出两句话。
扶苏在她的藤椅旁蹲下,甘罗也跟着坐下,好笑的看着这一大一小。
扶苏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怀瑾却无知无觉,待扶苏发觉她根本没发现自己生气的时候,嚯的一下站起来:“哼!老师,我生气了?”
怀瑾才反应过来,懵然无知的样子逗乐了甘罗。
“你为什么生气?”怀瑾问扶苏。
扶苏道:“一、你没有说要继续教我读书,二、你竟然没有发现我生气了!我真的很生气,自从老师走后,苏儿日日惦念老师,但老师好似一点儿都不想苏儿!”
孩子的感情是最认真的,扶苏一通数落叫怀瑾的脸有些红了,她耐耐心心的说:“都是我不好,公子别生气了。我确实无法再教导公子了,一来我已不是秦国的官员,二来我的学识不足已再教导公子,三来……”
她微微笑着,说:“我在外也时常思念公子,虽然我不进宫了,但公子若闲暇可来我这里坐坐,我现在不会离开咸阳。”
一番解释让扶苏眉开眼笑,他喜得站起来跳了两下,怀瑾拿手指刮刮脸:“公子都是小大人了,羞不羞!”
扶苏捂着脸躲到甘罗身后,甘罗哈哈大笑,扭头对夏福说:“今日多加几个菜,公子也要在这里吃。”
自这天起,扶苏就开始风雨无阻来她这座小宅子吃饭。起初她还在想扶苏现在出宫怎么这么方便,后来好几回甘罗有事不在时,看到是蒙恬送他过来的,怀瑾心中就慢慢明白过来。
渐渐的到了夏季,甘罗终于准备回雍城了。
天气炎热,甘罗提着衣摆光着脚,在树下用凉水泡脚,形象实在太不雅。被怀瑾看见,笑了他好几声。
“你天天这么坐着,跟个老太太似的。”甘□□脆把上衣整个都掀起来,露着膀子。
怀瑾心内平静,微笑道:“我整日无所事事,只好坐在这里打发时间。你是明天就要去雍城了吗?夏福是不是要跟你一起去呢?他现在医术很好,都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
夏福立即从厨房里露出头:“主子,我还要照顾你呢!”
怀瑾道:“我很好,无需你照顾,你跟着甘罗学医术,这对你是好事。”见夏福还有话说,怀瑾又道:“我在咸阳,哪里都不会去,你放心吧。”
难得见她做什么决定,夏福只好不情愿的同意了。
夏福真心对她,她也拿夏福当家人,可是她不愿意把夏福箍在她一个人身边,世界这么精彩,他应当多去看看的。
甘罗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说道:“正好我过段时间要跑趟齐国,夏福可以跟着一起。”
怀瑾和夏福的精神头都引了过来,齐声问:“齐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1章 孤寂
甘罗恍然大悟:“你们曾在齐国临淄待过是吧?这回正好也要去那边,夏福可以代你去看看故地。”
怀瑾微笑点头:“这很好。”
晚上吃饭时听到夏福第二天要跟着甘罗走,韩念提出疑问:“他走了,谁、照顾你?”
怀瑾直直看着他,意思是:你难道是摆着好看的吗?韩念讷讷:“我、不会、干活。”
尉缭关心的则是:“是否要搬去我那里,你可以像之前一样,住甘罗的房子,熊大熊二会照顾你饮食起居。”
扶苏则表示:“老师,住到王宫里,每天有很多人伺候你。”
怀瑾莞尔,道:“我这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必担心。若实在不行,我去集市买个奴隶回来,我这么有钱,不怕买不到好奴隶。”
之前嬴政赏赐的金子在这座宅子里堆得到处都是呢,她现在是有钱人!
听她轻飘飘的说了决定,大家都不再多话了。
入了夜,尉缭和甘罗回家,怀瑾牵着扶苏的手等在门口。过了一会,蒙恬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安静的行了一个礼,然后牵着扶苏准备离去。
“路上小心。”怀瑾跟平日一样叮嘱了一句,其实这里离王宫不过一里路,她是白叮嘱。
蒙恬却认认真真回了礼:“知道了。”
她和蒙恬,似乎已经越来越生疏了,但她也没有任何力气去维护一段人际关系,现状就已经很好了。
当一个人脑子里小的只有方寸大点的地方时,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不再想记住,哪怕尉缭和甘罗偶尔提起政事:李斯的儿子封官、昌文君嫁女、昌平君出使楚国、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些事情在她这里,都是一笑而过。
除了她相熟的那几个人:如阿大、阿小和小赵,以及日日能见到的尉缭、甘罗、扶苏、夏福和韩念,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她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把一切都隔绝在了这座宅子的外面。
年纪轻轻,却有了亘古的寂寞。
关上门,看见韩念在院子里等她,怀瑾慢悠悠的走回房间睡觉,韩念替她关上了窗。
第二日一早她尚在睡梦中,夏福敲门把她敲醒了:“主子,我要走啦。”
怀瑾愣了半天才回神,光着脚就走出去了,见夏福背着一个小包裹站在院子里,大门外是端坐在马车上的甘罗。
“怎么光着脚出来了?”夏福立即想过来替她找鞋子,谁知韩念更快的拿了一双鞋摆在她面前。
夏福一怔,随即有些欣慰和放心。
怀瑾迎着温暖的阳光,朝他们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别挂心我。”
“有事写信给我。”甘罗甩了甩额前的一绺头发,开始臭屁。
怀瑾笑着点点头,走出去,目送他们两人骑着马远去,她站在门口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慢慢收回目光,她准备回去继续睡觉,看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韩念,问了一句:“又准备出去溜达了?”
韩念愣了一下,点点头。
“都快两个月了,咸阳还没逛够么?”怀瑾笑着念叨了一句,然后回了房关门入梦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她在床上又躺了一个时辰,外面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声。
怀瑾慢慢起了床,去厨房看了一眼,灶上温着两道菜,看手艺是夏福早上做的。她也不挑剔,坐在灶边把饭吃了,然后就一直发呆。
在院子里坐到夕阳西下,听见外面扶苏的声音,她才意识到,又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开门,看见蒙恬和扶苏站在一块,和蒙恬简单打了个招呼,她把扶苏带进门。扶苏今日带了作业过来,一进来就坐到了廊下的小矮桌上,开始写东西。
“今天我学了鬼谷子……”扶苏一边写一边念叨宫里师父讲的课有多枯燥多无聊,怀瑾耐耐心心的听着。
等扶苏说完,她才道:“公子,今天夏福不在,我现在要准备给你做饭去啦。”
“啊,夏福今天走啦,我说怎么都没听到厨房有动静呢!”扶苏支起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可是老师,你会做饭吗?”
“我试试吧。”怀瑾说着就去了厨房,扶苏觉得新鲜,也跟了过去。
怀瑾摸到厨房,看到碗橱里有很多鸡蛋和鲜肉,地上还有很多腌菜坛子,她想了想,可以先煮饭,然后做一碗咸菜蛋炒饭。
于是她先升起了火把饭煮上了。她不时使唤扶苏在下面添柴或切个菜啥的,扶苏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厨房,也新奇的很。
等煮好了饭,怀瑾把饭盛出来,洗了锅准备做炒饭。
见怀瑾不停的往锅里放东西,扶苏在一旁觉得她十分熟练,嘴张成了o型:“老师好会做饭啊!可我听父王说,老师曾师从齐国的浮丘伯先生,难道也曾学厨艺吗?不过儒家曾说,君子远庖厨呀。”
她其实并不太会做饭,她做出来的菜很难吃。但是在现代时喜欢看各种菜谱,唯一拿手的就是炒饭,只需要把饭和菜放进去乱炒一气就会很好吃。思绪收回来,看扶苏还盯着自己,怀瑾解释道:“君子远庖厨,公子知道出自哪里吗?”
扶苏不确定的回答:“《孟子》?”
“嗯。”怀瑾赞许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公子记得这是是《孟子》里的哪一段吗?”
扶苏红着脸,摇摇头头,怀瑾一边炒菜一边说:“这是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这句话的原话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意思是君子看到即将被屠宰的禽兽,看到它还活着,不忍心亲眼见它死去;听到它的悲鸣,不忍心吃它的肉,所以君子远庖厨。这是孟子劝诫齐宣王,让他有仁心,君子不造杀孽。所以苏儿将来,要做这样的君子。”
扶苏点点头,郑重道:“苏儿记住了,苏儿以后一定会做这样的君子。”说着就在烟雾缭绕的厨房作了一个揖:“感谢老师教诲,苏儿受教了。”
敲了敲他的脑袋,怀瑾拿一个大铜锅将饭装起来,又拿了两个小碗出来,将这些一齐拿到院子里。
许是自己亲手参与了,扶苏吃饭时格外珍惜,连一粒米掉在外面也要捡起来吃掉。
师生俩吃得正欢快,尉缭来了。他已经习惯在这里吃晚饭了,一推门看见扶苏和怀瑾两人坐在廊下,围着一盆……饭,觉得有些凄凉,忙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明日起我让光头强过来做饭打扫。”
每次听尉缭温和的念着光头强的名字,怀瑾就想笑,她道:“谢谢老尉了。”
“尉叔叔,这是我们自己做的饭,你要吃一口吗?”扶苏明亮的眼睛闪闪的。
尉缭牵了牵嘴角,坐下来盛了一碗饭,用勺子舀着吃了,笑道:“味道还不错。”
“里面那个咸咸的菜,是我切的!”扶苏挺着胸脯,一脸骄傲。
向来稳重平和的尉缭也不禁有了浓烈的笑意,他看宅子里只有三个人,转向怀瑾:“韩念还没回来呢?”
怀瑾道:“他不知又上哪里溜达去了。”
尉缭点点头:“咸阳城太大,没几个月可不能逛完。”
吃晚饭尉缭就回去了,扶苏被蒙恬接走,怀瑾关了门,只觉得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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