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有些恼火,楼下贺苕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我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声吩咐道:“你现在就下去,透露给贺苕说解忧楼背后的主子是宫里的人,他问是谁你也不要说名字,只要让他知道这件事就行了。然后你就说……”
交代完,夏福就下去了,期间又听到两声拔刀出鞘的声音。我赶紧把面具收起来,飞快的跑出去,叫上外面等着的李徐,从正门进去了添香馆。
里面夏福正在跟贺苕说话:“……主子派来的人说,主子虽喜爱穆鱼,但是也不过是一个歌伎,贺大人喜欢的话随意几个钱都能买到。不过主子还交代了,她有些事得和穆鱼说明白,今日夜深不便出门,待过个两三日,所有事情都了结清楚了,请大人再来。”
“那过三日我再上门,记得将贺某的感谢转告给贵主。”贺苕这一下变得格外客气,我走近一些,听见贺苕又说:“其实这事贺某也是替一位贵人办的,并不是存心找事,待此事一了,贺某会送上名贵珠宝,请夏老板转交给贵主。”
夏福满面笑容的回答:“一定一定。”
贺苕挥挥手,他手下的人全都收了剑,他万分得意的看向穆生:“穆公子,人有多大本事就办多大的事,看在你是升公子同门的份上,奉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我们这些人,不是你一个小小穆家就能招惹的。”
穆生脸色铁青,我赶紧冲上去:“穆师兄,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我故作惊讶的走进来,贺苕见到我,一愣,随即上前满面笑容的问我:“赵小公子,这么晚上,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他也看见了李徐,似乎想起了不好的记忆,脸上一青。
“我在夏老板这儿买了些茶叶,这会想起特意来取的,您是……”我转着不认识的样子想了一瞬,然后成了一个假笑女孩:“记起来了,是贺公子啊!贺公子贵人事忙,怎么也来这儿了?”我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问:“您这是……又和我穆师兄发生什么不愉快?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坐在地上哭呢……”
贺苕略显尴尬,但还是面上笑着说:“只是一些小事,自打去年那次误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公子,姐夫好几次下帖子都没请到你,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缘分!下次我请客,请小公子喝酒,小公子可得赏脸!”
“贺公子真是客气了!”我假模假样的附和了一句,然后径直走到穆生面前:“穆师兄,发生何事了?你脸上怎么这么难看?”
穆生摇摇头,眼睛却死死盯着贺苕,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贺苕无所谓的嗤笑一声,然后朝我拱手:“赵公子,贺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贺公子好走。”我笑眯眯的回了一揖。
贺苕一走,穆生立即冲到穆鱼身边把她扶起来,关心的问询:“你无事吧?”
穆鱼先前一直低头跪着,现在一站起来,看见她右边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脸颊上已经有些肿起来了,我胸口一把火隐隐有些烧起来。穆鱼走到夏福面前跪下,木然说:“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
穆生在旁边拥着她,沉声看向夏福:“可否告知解忧楼的主子究竟是谁?”
夏福装作不经意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很客气的说:“穆公子,这个小人真的不能说,不过穆公子,今日事算是先放下了,您也赶紧回去吧。”
“怎么叫放下了,我不会让他们带走穆鱼。”穆生深吸一口气:“不过是千金,我替她赔。”
夏福为难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我看见穆生对穆鱼极尽温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穆生爱慕的女子是穆鱼。
“即便赔了千金又能怎样?”穆鱼低着头,苦涩的开口:“不要为了我去得罪……不值得。”
“你放心,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你信我!”穆生似乎有很多话,苦于在人前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带来的十多个人里,有一个就站出来,在穆生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穆生就激动的低吼:“我不在乎!我只要她!要告诉父亲你们尽管去,你们现在就可以回鲁地!”
“穆师兄!”我提起嗓子,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穆生看向我,低下头:“小八……”
“明日还要上课,该回去了。”我说。穆生只是依恋的看着穆鱼,我递给夏福一个眼色,夏福心领神会:“穆公子,你这边的意思我也会转告给主子,刚才您也听到了,还有三日,我们商量着来。”
穆鱼低着头,松开他的手把他往外推:“回去吧。”
穆生酸涩的点点头,反复跟她说“你等我”,说了好几遍才慢慢转身,他在我旁边停了一下,木然道:“小八,一起回去吗?”
“我的茶叶还没拿,你有这么多人护着,我就不派人送你了。”看他身后那些人,怎么样都他都能回去的。
送穆生出了门,已经入夜了,估计个七八点钟的样子。在外面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带着李徐重新又进入添香馆,夏福一个人在门后等我。我们三人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沉默了几秒,我问:“穆鱼呢?”
“我叫人把她关起来了。”夏福低垂着眼睛。
我点点头:“你也不要自责,该来的事情躲不了,穆鱼……先关着,我明天再来看她。添香馆的生意闭半个月,那些已经订座的客人你退双倍的钱回去,若他们问原因,你就说添香馆正在准备更新颖的歌舞,需要时间……”
夏福犹豫着,说:“闭半个月恐怕损失不小。”
“我自有打算,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我沉吟,刚刚贺苕说他为贵人办事,他的贵人不就是他姐夫田假吗?田假……什么时候看上了穆鱼?
“公子……”夏福还想说什么,添香馆入口的门被猛地推开,直砸在我跟夏福、李徐的脸上,把我们仨砸得头晕转向,任李徐身手再好,也躲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横祸。
项伯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四处叫我:“怀瑾!怀瑾!”
田升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人呢?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成全
“……你们俩要死啊!不知道敲门吗!”我揉了揉鼻子,从门后走出来,倒把他们两吓了一跳。项伯郁闷,嘀咕:“怎么在门后说话……”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吩咐李徐去外面守着。田升问我:“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我都上床躺着了,被项伯给拉起来。我可是王子!居然被人从王宫里被人拉出来,我今天睡你们那去啊,这么晚回去肯定不成了。”
我心说你先别急着傲娇了,赶忙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田升的嘴张成了一个鸡蛋:“你说穆师兄喜欢的姑娘是添香馆里的歌伎?”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今贺苕非要带走穆鱼。”我说。
田升不以为然:“只是个歌伎而已,带走就带走了,难得还真要赔千金啊?我可不同意啊!”接着埋怨:“就为这事把我叫出来……”
“那可是穆师兄喜欢的女子。”我在他头上敲了一把。田升没躲过,每次敲都能被我敲个正着,他撅着嘴:“天下女子那么多,回头我们一人送一个女奴给他。”
项伯摇摇头,拉起我:“不必理会他,他就是个傻小子。”
田升登时就急了,我说我们先上马车回去,边走边说。马车上那个叫三号的小伙计还在战战兢兢的等着。我们几个一出来,他立刻下马跪迎,我们上了马车,他也跟着诚惶诚恐的上来,田升十分不乐意的看了他一眼,三号差点吓出眼泪,跪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我安慰了他两句,说你别这么害怕,然后让他去外面和车夫一起坐去了。
在车上仔仔细细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田升仍是坚持:“把穆鱼给他们吧。”
我和项伯是持反对票的,穆鱼交给贺苕那些人,穆生会伤心死的。我们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一致看着田升,田升惊恐的往后缩了缩:“所以你们今天找我出宫的目的是……”
我笑了一声,甜甜的叫了一声“七师兄”。田升打了个冷颤,我亲眼见着他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是一心想成全穆生的,穆鱼的品性我一知半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穆生,我这个帮理不帮亲的人怎么会坐视不理?我已决意要放穆鱼走。和他们一说,项伯就正色问:“你做这件事的后果就是解忧楼可能会得罪贺苕,或者说,得罪田假。”
我心里骂了一声,这个田假是克我吗?在齐国仅有的几件不开心事,一半都来自于他。
回到家我们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因为担心收入受损和得罪人,还和田升结结实实吵了一架,最后在项伯的偏帮和我的威逼利诱之下,田升妥协说随我安排。
他们两睡去了,我坐在餐厅里,里面桌子上还摆着下午没吃完的饭,时茂想拿去热热,我制止住了,我道:“你去把带回来的那个小伙计安顿好,给他安排一些活计。”
时茂答应着去了,我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冷掉的香椿炒鸡蛋。
细细思量着,放走穆鱼的后果就是贺苕会来添香馆闹,但是添香馆只是个分店,到时候有可能闹的是整个解忧楼。
不过我让夏福透露了解忧楼的主人是王宫里的人,所以应该会给点面子,不会闹得太难看。他们会打听究竟是谁,然后就会查到是买地的人是田升的堂哥。田升堂哥是田荣的儿子,田荣是齐国王室的大宗伯,连带反应,他们可能会认为这块地是田荣买的,那么到时候只需要田升帮点小忙就行了……
一个人在餐厅里坐到了天亮,推算各种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想的头都痛了,直到看见太阳从天边露头,才惊觉已经坐了一夜。
跑到项伯屋把他们两叫起来,让他们给我今天告一天假,然后在他们俩呆滞的目光中,我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去睡觉了。
大清早睡觉,不到中午就醒了,叫厨房做了一碗汤泡饭,我随意扒拉两口,然后叫人套上马车去解忧楼那边。
穆鱼被关在夏福屋子里,我到时她正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叫夏福先出去,我把门关上,走到床边,穆鱼看着我,突然笑道:“赵公子,戴着面具会憋得慌吧。”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深呼一口气,将面具取了下来,我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应该是在千金馆第一次见到穆生时就认出的吧。我还奇怪那天你为什么在那个时间段练琴,又偏偏开着窗户,夏福是立过规矩的,白天做生意时添香馆楼上的窗子不许打开。现在想想……你真是好心计,早早就为抬高身价做了准备。我师兄,也是你一早就算好了的?而此时此刻,你也知道了我是谁,或许还会想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
我一连串话让穆鱼白了脸,她大概一直觉得自己处于上风,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我打断:“你先别说,听我说。”
“田假那里,应该也是你做了什么吧。”我见她有想解释的意思,摆摆手示意她闭嘴,我一气儿说道:“别跟我说你是什么贞洁烈女,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猜或许有那么一次两次田假叫你陪他喝酒,你就曲意逢迎,拿出点小甜头去撩拨人家。至于后面为什么贺苕来要你,你又不愿意跟人家走,我大胆猜想,是田假没办法满足你想要的,你就拒绝了人家。穆鱼,不妨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连齐国的司空大人都没法满足你?”
我说一句,穆鱼脸上的血色就退了一分,她自嘲:“赵公子,我该说你太聪明,还是说我太蠢呢?竟然就这样被你看穿了。”
我冷笑一声,这样的伎俩我前世不知道看了多少,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
“我跟田假说,我要他帮我消除奴籍,娶我做妾。”穆鱼并没有多少羞愧,她看着很理直气壮,手却紧紧攥紧袖子。
“田假府上姬妾成群,像你这样的奴隶也是一抓一大把……”
她抢白:“可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她不知是想说服我还是想说服她自己。
“可他最终也没有做,只是派了贺苕来拿你,他都不屑于亲自来要你。”穆鱼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在田假眼里,她就是一盘小凉菜,不值得费心。
我看着她,又道:“那我师兄呢?既然招惹了田假,为何还要我师兄娶你?只为了多条路吗?你对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动心,还是就是完全的利用?
穆鱼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仿佛是在嘲讽谁:“我是真心希望他能娶我,可他说他没办法,我才在田假身上下功夫的。我原不是奴隶,也是魏国的贵族,可是一朝大难临头家族全遭覆灭,我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成奴隶,从这家卖到那家,再从那家送给这家……我不要再当奴隶了,我要堂堂正正的活着,谁能让我不再当奴隶,我就跟谁,做什么都可以。”
我静静地开口:“我跟你说过,在我这里,你们不是奴隶。”
“有区别吗?”穆鱼抬起头,无力的苦笑:“我依然是奴籍。”
沉默半晌,我问:“那你现在预备怎么办?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不是说过两天把我送给贺苕吗?反正只是一个奴隶,谁会管奴隶怎么想的?”
“那穆生呢?”
两行清泪从她眼眶里滚出来,穆鱼木然道:“他是个老实人,对我很好。”
我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走了几步,有点烦,我问:“我有办法让田假消你奴籍,娶你做妾。”穆鱼猛地看过来,我又说:“但是我那个傻师兄,他跟我们说准备叛离家族带你远走高飞。”
穆鱼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真的吗?真的吗……我以为他在骗我,我以为……他只是说说。”
“所以你要选哪一边,我师兄还是田假?”
如果她选田假,我就把她赶出齐国,让她永远回不到这个地方。
我看着穆鱼,等她的回答。
很久很久穆鱼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也很有耐心的等着,直到夏福进来,他看到我没有戴着面具唬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如常,说:“穆公子又来了,还带了……五十金过来。”
“你先去外面让他等着。”我说,夏福诺诺的去了。
我看着满面泪痕的穆鱼,催问:“你想好了没?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回答,那我就随意处置了。三,二……”
“我选穆公子!”穆鱼冲到我面前跪下,斩钉截铁的说:“我选穆公子。”
“想好了?”我看着她:“不想脱奴籍了?跟着我穆师兄一块走,那就不知道哪天才能被他家族接纳了,说不定会一直流浪在外面。”
穆鱼惨然一笑,脸上扬起一种奇异的色彩:“至少他是全心全意待我,他会为我想办法的,而不是像田假那样不可托付。”
人的微表情是没有办法骗人的,我宁愿相信,她对穆生应该也是有真心的。话已经说到此处,我再无疑问,穆鱼只是试探的问:“可是您不是说要把我交给贺苕吗?万一他带不走我,那解忧楼……”
“现在担心,早干嘛去了?”我一声讥笑,穆鱼再不敢说话。我重新戴上面具:“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你的东西,之前给你买的衣服首饰都带走吧。”
出了房间,我让夏福去告诉穆生,让他明天晚上收拾东西,来接走穆鱼。等了小一刻钟,夏福回来了,满脸疲惫。我问:“怎么样了?”
“都说妥了,就是穆公子一直追问我为什么愿意放了穆鱼。”
我好奇:“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您的师弟田升,于我有大恩‘,所以穆鱼一事,愿成人之美。”夏福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我失笑,夏福也太会找理由了,恐怕以后穆生会对田升感恩戴德了。正说着,李徐突然来了,我和夏福俱是一愣,李徐很少这么主动来说话的,只听在靠近报告道:“公子,刚刚一直守在外面,发现解忧楼所有入口都有人鬼鬼祟祟的站着,他们打扮成百姓的样子在门口徘徊,我暗中观察,发现他们身上都是带着武器的。”
我揉了揉眉心:“不用管,恐怕是昨天晚上贺苕派人来盯着的。”
有些不放心,我和李徐坐上车准备回去,谁知李徐一猜一个准,马车后面有尾随的人。李徐偷偷掀开帘子,把那个人指给我看,我十分忧心,淡定的看着李徐:“这怎么把他甩掉我也不清楚啊,李大哥,你怎么看?”
李徐窒了一下,没接我话茬,出去跟车夫坐在了一起。马车骤然加快了速度往西市那边去,我从缝隙里瞄到,后面跟着的那个人也跑了起来。不过人是不可能跑得过马车的,在西市外面绕了十多圈,终于把那个人甩掉回到了家,我给李徐比了个大拇指,李徐很没有幽默感的点点头,然后回后面宅子了。
还没到放学时间,项伯还没有回来,倒是张良来了。我站在外面趴着窗,纳闷:“今天不是浮先生的课?你怎么来了?”
张良在我屋喝茶,头也没抬:“身体不好,请假了。”
你就扯吧你!手一撑,我从窗户里翻进去,时茂在后面看见,忍不住唠叨:“公子,门开着,干嘛非要翻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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