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天底下只有两种事,我的事和别人的事,我的朋友家人算我的事,其他的都是干我屁事!”
“你自己爱干好事就干好事,我不干好事的时候也别指责我!你凭什么指责我,我父王我母亲都没指责过我!谁敢给我不舒服受!张良我讨厌你!”我伤心地不行,不为别的,因为是我身边的人不认同我指责。别的人说我冷漠也好无情也好,关我屁事!可我的朋友不行!
静默半晌,张良似乎被我的眼泪震住了,一贯从容的他手忙脚乱的擦我的眼泪鼻涕,他摸摸我的头:“我跟你赔礼道歉,都是我不好,我认错,你怎样才能原谅我……别哭了。”
眨眨眼,他在哄我,我的气早就消了,不过他现在给我赔礼道歉,我很受用,有便宜不占是王八。我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原谅你!”
“什么事情?”张良很好奇。
我拿来两张丝帛和笔墨放在他手边:“我念,你写。”
张良拿笔蘸墨,然后看着我,我说:“张良欠赵怀瑾一个承诺,日后赵怀瑾可随时随地要求他兑现这个承诺,张良不许赖账!”
他一愣,然后偷笑,提笔就写起来。两张帛上都写好了,我问他:“你这是答应了?你不怕我让你做什么恶事违背道义杀人放火之类的?”
张良温润的眼睛里快要盛不下笑意了,他说:“即便是杀人放火,我也会去做,但我信你,不会让我干违背道义的事情,所以,应了。”
很痛快的签字画押,我拿了一张,另外一张给他。我道:“一人一份,以后谁也别想赖账,不管过多久,不管我们在哪儿,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把这个承诺追回来!”
“甚好甚好!”张良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我顿时心满意足。看着张良,有些恍惚,他见我发呆就问:“又怎么了?”
“就是突然觉得你现在像个人。”我呆呆的说,张良轻轻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原来之前觉得不是人了?”
“不是不是。”我辩解道:“第一次在赵国见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身上自带仙气儿。现在吧,和你真真切切相处了,才觉得你是个有烟火气息的人,会和我生气会和我吵架……”
张良失笑,摇头:“你啊……”
我将张良的保证书放到我床底下放宝贝的小箱子里锁上,然后坐回来,就见张良正色跟我说:“姮儿,那日我说你冷漠,并非是说你品性有差。”
我一怔,我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他眼里突然涌起不解和怜惜:“你说那个男人最后还是会卖他女儿,我认同。我很清楚,从一开始制止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我不解,又开始忍不住恶意揣测他是不是想在师兄们面前做好事显好名声了,可是想法一出来我就马上把它赶出脑海,张良不会是这样的子的。我定定的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冷漠,是成人才有的,成人做事总是会权衡利弊有所取舍。可你只是个孩子,那日申培、刘交、田升他们也都只是半大少年,就像你说的,少年心性。”张良缓缓说,他的声音像清泉一样流淌过我心间,让我不得不认真听他说话。
张良看着窗外的蓝天,有些出神:“人之初性本善,少年本就应该是热血冲动富有悲悯之心的,等少年们长大之后这种心性或许就会越来越淡。我想让自己时时都怀有少年之心,也希望你们是这样。少年之心,即使那件事情,看上去愚不可及,但却……”
但却让人觉得他们勇气可嘉,我心里自动替他补上了。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所说我的冷漠,可我的灵魂,根本就不是少年啊。少年,我都记不起的少年是什么模样了,只依稀记得一些片段,在食堂里、在操场上,那些模糊的笑脸,我都快忘记完了。
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冲动,没有过激情,没有过热血。
张良说我冷漠,其实他说的对。我有些悲哀的想,我是什么时候把我的少年心性给弄丢了呢?或许是第一次拍戏时受到过的冷眼?是有了跟人攀比过的虚荣?是看透人性之后的无奈?是认清这个世界之后的妥协?
我不知道了,我突然觉得迷茫,我在这一世追求的是好好活下去。但是,我突然意识到我丢了一些东西之后,我又为什么那么难过?有尊严有自由的活着,不就好了吗?
人这一辈子,究竟要怎么过呢?
那晚我喝醉了,张良和项伯把我搬到房间躺好,我听见外面张良跟项伯细声说:“夜间醒了给她喂一碗羊奶。”
外面似乎刮风了,我醉眼迷蒙的看着外面,觉得枕头有些湿,不过懒得叫时茂收拾了,我就这么沉沉的睡去。只有睡觉,才能什么都不想。
秋天一过就入冬了,某一日升上火炉我才发觉,又一年过去了。
一日休沐时,我在家里处理解忧楼的账册,发现今年的收入到现在已经快有万金了,我一边理帐一边感慨,齐国的贵族们真有钱啊——一半的进账都是从添香馆来的。
我整理完账册,打开窗歇一会儿,见项伯穿着单衣正在院子里打拳,我在屋里穿了一件大氅都还觉得有些冷,忍不住说他:“不冻破你的皮!”
项伯停下来,笑嘻嘻的从我窗户里翻进来,把我屋的一件貂裘翻出来穿上,他嚷嚷:“你几时见我生病过,以为我跟你似的呢!”
我作势要打他,项伯嘻嘻哈哈的扯我头发。时茂抱着一堆刚晾干的衣服进来我屋,来桌子旁边的火盆烤了一下,摸着耳朵说:“这风一起,还真是有点冷呢!”
“你们衣服都够吗?”我问道:“不够再做些衣服给院子里的人穿。”
时茂把衣服在火炉上烤软,然后麻利的折好,一边做事她一边好笑道:“公子,你一年给院子里的伙计做七八身衫子,一入冬还给做大氅,就是咱们赵王宫里也没这待遇啊。”
见她没什么需求,我和项伯窝在床边看天,旁边架着火炉,我们坐在垫子上裹着披风,再吹着外面的风,感觉太爽了,我突然想吃火锅了。
来了兴致,我对项伯说:“要不今日涮锅子吧!”
项伯对吃的也不上心,随我折腾:“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不如把师兄们也叫过来,晚上一起围着火炉喝酒怎么样?”我提议道,项伯懒懒的起身:“得,学宫还好,田升那小子在宫里,我还得亲自去请。”
见他也很乐意,我忙叫时茂派院子里的下人去送帖子,然后欢欢喜喜的去厨房嘱咐汤厨子准备食材了。
鸭肠,毛肚,黄喉这火锅三宝是一定要的,上次吃的时候项伯嫌弃内脏不肯吃,吃了一次之后就口嫌体正直了。用羊肉汤做锅底,放重辣,在厨房里闻到这个味,我呛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会儿,前面会客厅似乎热闹起来了,我心想是他们都来了,吩咐了汤厨子一声,我去库房里拿出了两坛红酒和一坛黄酒。
时茂把人都引到餐厅去了,我过去时大家都已经坐好,餐厅的角落里放了一盆火,窗户全都关了只留着一扇通风。桌边坐着张良,申培,刘交,田升和项伯,少了一人,我把酒放过去,问:“怎么不见白师兄?”
“白师兄约了他的雯小姐去郊外钓鱼了!”申培说完,大家都默契的笑了起来。我摇头:“白师兄有了未婚妻都忘记兄弟们了。”
田升快言快语:“大冬天多冷,居然还出去钓鱼,回来一起风寒了多可怜啊!”
大家无语,我心里偷笑,还是田升深得我意。刘交低头抿嘴笑:“有了雯小姐,再冷的天白师兄恐怕都是感觉不到的。”
时茂开始上锅子了,我瞅着上菜的功夫,把三坛酒都打开:“吃喝随意,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自己倒酒!”
我端着两杯红酒转到张良那边坐下,把一杯酒放在了他手边,张良也不道谢,只是点头微笑对我做了个举杯动作,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项伯他们纷纷叫好,我们一同举起杯子,一人先干了一杯。肉还没吃呢,这杯酒一下肚,胃里暖烘烘的。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来家里了,招呼了一声就各自开动了,没吃几口大家都噗嗤噗嗤哈着气,辣啊!不过也不见停下来,这个辣,实在太过瘾了。
田升吐了吐舌头:“我馋你家厨子都两年了,今年过年借我几天吧!”
“不借!”我涮了一片薄牛肉片下锅,烫好了自然的放进了项伯碗里,项伯龇牙咧嘴的的笑了一声,牙齿上还沾着辣椒末,我嫌弃的啧了他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牙又指指他,他连忙转过脸去抠牙了,这二货!
外面的冷风呼呼刮,屋子里面热气腾腾,中场休息的时候田升说玩游戏吧,我想了想,回答:“今天人少,不玩了吧。”
田升失望的低着头,项伯就随口问:“你最近很忙吗?近几次去千金馆都没见着你。”
忽察觉张良似乎在偷笑,可我看过去时,他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听田升叹了口气:“最近我忙啊,忙死我了。我母后老要我去荣叔叔那里学习,说让我跟着荣叔叔一起办今年的祖祭……”他说着翻了个白眼:“都怪田轸那个死……”
他没有骂出来,我想起去年他在添香馆辱骂田轸的样子,似乎他长大了许多。
田轸虽不是嫡子,却也是王子,申培和刘交每次听到这些,都会闭口不语。项伯却不忌讳,问:“这干田轸什么事?”
“本来是林夫人求了父王,祖祭本是田轸该干的。也不知母后做什么,一听说就大吵大闹,逼着父王把田轸换成了我。”田升低着头很委屈的样子:“母后也真是的,她明知道我每天书都读不完,还让我去干别的事!”
我看着天真的田升小弟,对齐王后涌起深刻的同情,人家多努力的在宫斗啊,哪知道摊上这么个不懂事的儿子,倒霉。
大家都不置喙此事,张良很聪明的转移话题:“听说庆先生想走了。”
项伯啊了一声:“走?走哪里去啊?”
申培也是很意外:“是不教我们了吗?”
“我也只是在浮先生跟庆先生闲聊时听到的。”张良说:“说是庆先生在外面那边有一位至交好友,那位朋友一路游历到燕国,决定在燕国定下来。据说近日已经安置好,便邀庆先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夜深惊心
听张良这么一说,刘交就追问:“庆先生答应了吗?他要是去的话是去一段时间还是?”
“庆先生说他在考虑,”张良说。他喝酒跟喝水似的,此时双颊已染上微红。项伯不乐意,他最喜欢庆先生:“唉,怎么这样啊。”
张良本已带着醉意的眼睛忽然沉静下来,他看着外面,语调变低了:“庆先生走了也好,齐国于他是个伤心地?”
申培好奇,就问:“为什么是伤心地?”
刘交歪头想了想,似是有些了然:“说起来,从来没有见过庆先生的家人,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我蓦然想起那一晚,我一个人在添香馆外面的灌木偷哭时庆先生安慰我,他好像说,他的家人全都去世了。正想着,就听项伯闷闷的问张良:“想起来,庆先生家里如何他从来也没说过,张师兄,你知道吗?”
静默半晌,张良看向田升:“庆氏一族在齐襄王时很是显赫,也就是你祖父那一代。”
田升一愣,没想到会看他,然后他问:“是吗?那这一代呢?朝里……好像没有姓庆的官员,齐国有名望的贵族世家,也没听说过庆家啊。”
“你当然不知道,”张良平静的微笑:“在你出生之前,庆氏一族的人基本上全都死绝了,只剩下庆先生一人。”
我脑子涨涨的,问道:“为什么都死了?”
“得罪了田假。”张良言简意赅,看了田升一眼,然后继续说:“庆家拥护齐王登基,得罪了一部分人。后来被田假构陷私通敌国,齐王春猎外出,田假便将庆家几百口人全部收归到狱中。齐王回来,看到证据确凿,但感念庆家的功劳不忍杀害,于是下了诏令将他们驱逐出齐国,永世不得回来。”
大家一齐追问:“后来呢?”
张良说:“后来监狱莫名其妙起了一场火,庆家的人全都烧死在里面,齐王派去救火的人只抢出了一个五岁小孩子,也就是庆先生,只有他被救下来了。齐王让他承袭了庆家的爵位,并将庆家远在卫国的一个旁支亲戚召到齐国,亲戚照顾到庆先生成年就回卫国了。”
末了他补充到一句:“这都是我从别处听来的。”
大家一时默然,田升问:“可是监狱里怎么会起火呢?”
申培问:“庆家真的私通敌国了吗?”
“那就不得而知了。”张良道。我喝的昏沉沉的脑子有些醒转过来,庆家拥立齐王建,田假把庆氏一族全搞死了只留下一个庆先生。弯弯道道太多,我甩了甩头让自己不想这些,然后大声说:“说点别的吧,闷得慌!”
没有人说话,大家似乎情绪都低沉下去,锅子里已经添了好几次汤了,我拿过来的三坛酒也全部喝完。我站起来,只觉得脑袋涨的有点难受,心说自己今天有点上头了,不过仍是又拿了两坛黄酒上来,果子酒不醉人,黄酒才会喝醉。
申培歪着身子靠在墙上:“真是有些想穆师兄,也不知他到哪里了,过的好不好。”
我们更沉默了,穆生和穆鱼此时应该已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我想。穆生和白生是我们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平日里我们的小聚会,白生和穆生都是关照我们的那两个,像喝成今天这样,穆生肯定会一本正经用浮先生来吓我们,然后被我们一起灌酒。
项伯脸红扑扑的,靠在我身上,说:“他是为了个女人就走了,我们可都得学着点,不能这么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
忽然的,时茂带了一个人进来,是张良家的青春痘,青春痘满脸泪痕,也不顾及我们在旁,就对张良哭:“公子,您赶紧跟我回去吧,发生大事了!”
我眼见着张良的酒瞬间清醒了,他沉声问:“别慌,发生何事了?”
青春痘憋的满脸通红看着我们,支支吾吾最后只是说:“公子……还是先回去说吧,回去你就知道了!”
张良站起来,对我们说:“我先回去了。”
他们都已经醉的起不来了,我匆忙拿了一件披风穿上:“我送你出去。”
张良也不推辞,他这次走的很急,我送到门口他就让我回去了。目送张良走远,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冷风一吹,我酒意上头,赶紧回去了。
可是从这晚之后,张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没有见过他一面。我们还在课堂上问浮先生,浮先生只是说他家中有事,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不在。我当天就派人去张良外面的那个宅子里看了一下,所有家仆都不在,我很忧心。
过了三天,有消息传来,韩王去世了。
“原来是国丧。”家里和项伯一起烤火,项伯说:“韩王去世,意味着新的储君要上台了,难怪急召张师兄回去。”
张良的祖父张开地是韩国的相国,张家在韩国地位超然,此次国内权利更替,怕是要好长时间都回不来了,我心中叹道。再过了几天,我收到张良的信。
信是他在回韩国的路上写的,我看完信才知,他的祖父张开地,在韩桓惠王去世的第二天也去世了,所以他走的这么匆忙。国丧和家丧,我看完信频频叹气。
今年似乎不是什么好年份,穆生走了,张良也回家了,教室里人越来越少,上课真是乏味及了。张良走了,可以和我说话的人就更少了,我的心思就转移到了解忧楼的生意和添香馆的歌舞上。
但是都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让我说的地方,生活真的好无趣,我坐在火炉边,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张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某日项伯实在看不下去了,和田升一起拉着我去添香馆看演出。
添香馆里是灯红酒绿的,每三天一次的开馆演出,总是座无虚席。项伯手里拿着黑卡,豪横的把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满桌子的菜肴让我看花了眼,我再有钱也不喜欢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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