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那是你的大!”我有些好笑的嘀咕了一句,然后摇摇头:“我瞎说的!大人们的话我听不懂,所以来找你说说话。可你似乎也不怎么爱说话,只爱喝酒。”
张良闻言将酒杯递过来,我闻了一下眉毛拧起来,很浓的酒味。
“我不喝。”我推回去,张良就这着这一推将酒全都饮尽。
我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矮桌上,纳闷的问他:“你很爱喝酒么?”这个年纪的男孩喝这么多酒,搁现代是要被大人教训的。
“一般般喜欢。”张良一只手拎着我的袖子,把我扯到他旁边的软垫上坐下,道:“桌上脏。”
我不置可否,他又说:“听人说赵国邯郸有美酒,来一趟不容易,我自是要好好品尝。小公主,你多大了?”
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含着浅浅笑意。
我偏过头:“我不小啦!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不许叫我小公主。”
“好吧,大公主。”张良说话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我凑上去使劲嗅了一下,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张良说:“这是我房间的兰花,大概常年都种着,就染上了这种味道。”
我抓住他的袖子闻了一下,由衷赞道:“真香。”
“若有机会去韩国,我便带你去看看。”张良轻声说,他想过来摸我的头,我却躲开。
“很多人都喜欢摸我的脑袋,因为他们把我当小孩子,又因为我想让他们把我当小孩子,所以我才愿意让他们摸我的头。”我认真的说,但还有后半截话我没有说完,不知怎么,并不想让他也把我当小孩子。
张良不知听懂了没有,点点头,对我行了一揖:“姑娘有礼了。”
他懂了?真懂了?不能吧……我怔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还了一揖:“公子也有礼了。”
我们两个正儿八经的互拜,我突然觉得些微有点搞笑,张良也摇头笑了。谁知父王这时突然看过来:“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装作无赖的样子,跑回父王身边站好,拿出小女孩娇软的声音撒娇道:“儿臣适才在和他谈礼仪呢!”
“是,公主仪态十分好。”张良含笑看着我。
父王看着张良,称赞道:“张公子年纪虽轻,说话谈吐却不俗,不知师承何处?”
张良起身回答说:“晚辈目前正在齐地的稷下学宫求学。”
“稷下学宫好!”父王看着赵嘉:“学宫的上一任祭酒荀况老先生还在任时,寡人还欲送嘉儿去那里见识一下百家所长……我倒忘了,韩非公子是荀况老先生的弟子。”
提到荀子,韩非神色一暗:“老师当年授业之恩,韩非至今都十分感激。”
趁着他们两个又在说话了,我跑到赵嘉那里,问:“哥哥,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
“那是齐国的一所学宫,那里有各家各派的学者,无论国籍年龄还是学派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言论。这里曾经出过孟子、邹衍这些著名的学者,尤其是荀况先生,曾经连任三次祭酒。”他又停顿了一下,说:“后来因为战争学宫逐渐落寞下来,到现在,只有七国的权贵才有权利进入稷下学宫。”
“我想去那里!”我的眼睛顿时亮了,战国版大学啊!
谁知赵嘉笑了笑:“想进学宫光有身份还不够,得通过祭酒的考试,况且,你又是女子。”
“那祭酒又是什么?”
赵嘉继续为我耐心解释:“祭酒也就是学宫之长。”
原来就是校长啊!我心里顿时乐开花,学宫一定比赵宫好玩,如果我去了那里,就可以结交七国朋友!可以了解将来的形势!更重要的是,可以自由自在的兴风作浪!
自由,我连做梦都在想!
我仿佛找到一条出路了一般,那天的宴席如何散的我都不记得了,心里唯一想的就是稷下学宫。
要怎么才能进去呢?还要说服父王让我进去。
苦思冥想两天,都毫无结果。
“公主,听说花圃里的腊梅开了。”夏福在我耳边说。
我闷了两日,也有些不耐烦了,便说过去看看。
昨夜大概是下了一夜的雪,外面是明晃晃一条雪被覆盖住整个赵王宫,听说我出生在这个世界那一天,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心思不知飘到何处,直到夏福轻声提醒,我才看到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仿佛鲜血一样红颜色,我这两天来烦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走近了,还能闻到淡淡梅香。
看到这冰天雪地里盛开的植物,我生了点莫名其妙的信心,手握成拳对夏福一摆,我励志道:“不经历苦寒严冬,怎见梅花扑鼻!做人也应如此才是!奥力给!”
夏福早已习惯我各种稀奇古怪的名词,这会儿也只是抽搐了一下嘴角,稳稳当当的站在旁边朝我点点头:“公主说得是。”
“好巧,大公主。”是那道清凉的声音,我回过头,只瞧见在这冰天雪地里,披着一件青色斗篷的张良。
他与这雪景实在太搭,衣袂飘飘,恍若谪仙。
张良笑看着我:“做人应如梅?大公主年岁尚幼,心性却胜无数成人。”
我不置可否,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公主那天神游太虚游得太久,连赵王陛下留韩非公子过上元节都没有听到。”张良淡淡的嗓音甚是好听。
他定定看着我:“公主不像个只有几岁的孩童。”
“那我像什么?”刚刚那句话已然有些泄底,我收起平日天真可爱的伪装,平静的反问他。
张良又走过来一些,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兰花香。他伸出一只手在我前面比划了一下,然后说:“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唯独没有遇见过似你这样的眼睛。”
小屁孩,在我面前装深沉?我有点想笑。
夏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察觉到这目光我望过去,眼神里一派警示,他似乎被我这眼神惊着了忙低下头。
“你去前面守着。”我对夏福说,夏福一声不吭的就去前面站着了。
张良现在相较于我来说太高了,我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对视了很久,有些安静,我收起嗤笑,正色道:“我这样的眼睛,是什么样的眼睛呢?”
“此刻与你相视,我会忘了你是个孩子。”张良突然蹲下来,见他凑过来,我本能的退了一步。
张良手一顿,然后把我拉过去帮我把披风的带子系紧了。
我尴尬了一下,马上转移话题:“我听人说,你很聪明。”
他哦了一声,反问道:“听谁说的?”
当然是听各种历史频道推送的新闻上说的!虽然我从不点进去看,但那些标题被我匆匆一瞥,但却被记住了,至今犹记印象较深的几个标题比如说:
“张良:为何被誉为古今第一谋士。”
“千古第一谋圣张良,到底有多牛?”
“是刘邦成就了张良,还是张良成就了刘邦?”
小小怀念了一下现代的搜索软件,我咳嗽一声,道:“反正就是听人说的!”
张良不在意的笑了笑:“听说了我很聪明,那然后呢?”
我头上小灯泡瞬间一亮,目光炯炯看着他:“然后我眼下遇到了一个困惑,想找人解惑而已。”
张良却突然接道:“你的困惑不就是稷下学宫吗?”
我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不是听人说我很聪明,”他停了一下,语气里带了些戏谑:“我既然聪明,当然能猜到了。”
被张良小小的噎了一下,我一时无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突然伸出手来捏了捏我头上的小发揪,笑道:“其实是那天在大殿上听到你跟太子嘉的谈话了!”
他刚刚这个笑容让我十分眩晕,不同初见时淡然如水的笑意,虽然似水,却是冰凉。而此刻这个笑容,温柔得仿佛三月的阳光,哪怕他捏我头发有些让我不爽,我也没跟他计较:“那你有什么办法?”
“稷下学宫现任祭酒是浮丘伯先生,我可以为你引荐。”张良微信一笑。
我一喜,接着叹气说:“你肯为我引荐,当然是好。可我父王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我这两天烦闷正是为此。”
“想通过稷下学宫祭酒的考试,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如果你真的通过了,说服你父王又有何难呢?”张良顿了顿,继续说道:“秦国有一位神童叫甘罗,两岁时已经对《孙子兵法》倒背如流,于是他的家人送他去各国先贤那里学习,等八岁学成归来时便拜在了吕不韦门下,十二岁时官拜上卿。若赵国也出现这样一位神童,你猜你父王会不会高兴呢?”
震惊了一瞬,我连忙装作很惊喜,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如甘罗一样的神童?”
“甘罗虽是神童,却也不及你万中之一。”张良笑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我试探的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是个异类吗?”
“什么叫异类?”
“生而不同常态便是异类。”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伪装,不敢将成年人的智慧露出来(虽然也没有太多智慧了)。三岁那年企图开金手指被当成中邪的事,对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何为异类?”张良却认真的反问我:“在愚蠢者眼中,聪明人向来是异类,有些人就是天生聪慧,那是天赐的,任谁都夺不走。就好比,赵括即便将世上的书都读尽了,也不可能成为白起;也譬如普通人学习兵法,而孙武创造兵法。”
这话莫名有些熟悉,我啊了一声,想起在现代跟一个渣男约会时,渣男跟我说某位哲学家说:普通人从老师那里学习知识,而天才创造知识给我们学。
那位哲学家的名字貌似叫……叔本华?我反应了一下,身子前倾有些期待的问他:“叔本华是你什么人?”
张良有些不解的望着我,十分疑惑。
“跟你说笑呢!哈哈哈哈哈!”
然而张良只是微微笑着瞧我,夏福在后面低着头一派正经,只有我尴尬又不合时宜的笑声在花园里回想。
妈的!真尴尬。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因为一直站着没动,所以鞋袜几乎已被雪水浸透。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何辨雌雄
我掏出手帕擦了擦鼻涕,这边张良则贴心的问我:“天冷,不宜在外久站,公主在哪个宫殿?我送你回去。”
“回先生话,公主住在甘芷宫。”夏福见我们过去,忙在前面带路。
不一会就到了,廊下空无一人,这时候是晚饭时候,大家应该都去里面了。我站在宫殿门口的台阶上,认真对他说:“谢谢你。”
张良摆了摆手:“不用谢,难得见到公主这样有趣的孩子。”
他虽然口口声声叫我孩子,口吻却是对大人一般:“还未请教公主姓名?”
“我叫赵怀瑾。”
“楚国屈原曾在《九歌》中写道,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他轻松道出我名字的出处,他还问:“怀瑾是名,不知可有字?”
古人除了名之外,还有字,可古时女子都是十五岁时才有字号。
我摇了摇头:“未曾有字。”
“那么,良僭越,觉得有一字十分适合公主。”张良往前走了一步。
“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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