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和
我有些头晕,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仿佛缩在罐子里被人狂摇三百遍,浑身酸软无力,还恶心想吐。
视野里隐隐约约地透进来一丝光线,那缕光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我,哪怕我现在难受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朝着那缕光跌跌撞撞地走去。
越接近光,有什么声音越发明显,很熟悉的音色,慢条斯理而且充满了欣赏意味。
“数据活跃……体征正常……她……不久……等着。”
另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说:“……多久?”
原先那道声音说:“也许十分……也许下一……不必着急,我们……成功。”
清冷的声音说:“……什么后遗症?”
另一道声音:“不……有点晕,休息一下……好了。你知道的,不会……意外。我先走了……留给……你们。”
场景安静了一会儿,我还在追着光。
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触碰着我,有些冷。
清冷的声音没有离开,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很轻:“……风笛。”
我心想,好耳熟啊。记忆里有人是这种声音……谁来着?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软软的,带着一阵温热的气流,转瞬即逝。
“……醒来。”他说。“林风笛。”
我愣了一下,啊,这个声音。
是艾尔海森啊。
我朝那道光飞奔过去,周遭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感官也越来越清晰。
触碰着我的,似乎是他的手指,落在我的脸上,带着凉意的指腹蹭着脸颊,动作很轻柔,让我有些痒。
我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有些像是消毒水,又像是某种粘稠的营养液,还带着一点清甜的果香,类似于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得有些令人反胃。
我听见嘈杂的声音,什么机器正在运转,轰隆隆的,很吵。
我奔向光的尽头,入目是夺目的白光,视野周围逐渐黯淡下来,中心的光却仍旧在发散。
艾尔海森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他弯腰靠近了我,遮挡住了明亮的光线,俯身看着我的眼睛。
他背着光,我的眼睛刚接受过光的刺激,这会儿也还没能缓过来,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闭着眼缓了缓,重新睁开后,总算能看见他的模样。
他注视着我,指腹蹭过我的眼角,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眨了眨眼睛,试着张开口说话:“抱……抱、歉。”
有些生涩,估计是因为好久没说话了。
艾尔海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如果真的失忆,现在看见我不会这么平静。”
我又眨了一下眼睛,有点遗憾就被他看出来了,还想继续演下去呢,他却突然低头亲了下我,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和欣慰:“欢迎回家。”
我那点想搞事的想法一下子全没了,有些别扭地操控着手臂抬起来搭在他肩膀上,慢慢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艾尔、海森。”
他笑了笑,应声道:“嗯。”
重新变成人挺不适应的。胳膊和腿像是什么多出来的玩意儿一样,有一种接受控制但又不是很接受控制的陌生感,我有点忘记了该怎么走路,总以为自己是风,轻而易举翻山越岭,绕着他转圈圈。
艾尔海森把我扶起来,博士给我做完检查之后,便和艾尔海森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脚上,操控着它们从实验台上下来,踩在地上。
脚底接触地面,因为没穿鞋,感知的触感是粗粝冰冷的。我慢慢地撑着实验台,屈起手臂、后仰身体、下滑身体,试图落地,但落地的那一刻忘记了怎么控制腿,于是这俩玩意儿根本没起支撑作用,整得我直接摔在了地上,后脑勺还狠狠地磕了一下实验台。
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又挺新奇地想,好久没感受到痛了,它果然是一种能够强烈证明自己存在的感觉。
我倒是没什么其他抱怨的念头,新身体怎么弄都挺好玩的。倒是给艾尔海森吓了一跳,他走过来把我从地板上拉起来,结果发现我软得和面条似的,干脆一抄我的腿弯把我抱起来。
我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费力地转了转头,开玩笑道:“有种全身瘫痪的感觉诶……”
博士站在边上说:“有一段不适期很正常,过个一两天就好了。在此之前,我建议你坐个轮椅。”
艾尔海森低头看了一眼我:“我已经让你的机器人做了。”
博士又说:“她的情况我已经和你说得差不多,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哦……只要她不折腾自己。”
我觉得他这话很是嘲讽,忍不住谴责地看他,结果他看也没看我,单手叉腰和艾尔海森继续说:“另外为期十四天的观察期,最好交个报告给我。”
艾尔海森“嗯”了一下,带着我离开实验室。我们沿着地下长廊一路往上,长廊尽头的门是关着的,所以看不见外面的天光,等艾尔海森抬脚踢开门之后,我才从边上的狭小窗户看见外面的景色。
以人的视角来看……这扇窗真小啊。
地下长廊与艾尔海森的办公室相隔不远,走两步再推个门就能进办公室,海参已经等在了办公室里,还扶着一个轮椅。
艾尔海森把我放在轮椅上,我努力挺直背坐稳,然后抬起手和海参打了个招呼:“上午、下午好?海参。”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七,小姐。”海参平铺直叙地说。但我好像从他的机械音里听出了点愉快,“欢迎回到人间。”
我咕哝了一句:“一直都在啊。”
艾尔海森把我推到窗边晒太阳,然后对我说:“这两天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进行康复活动,尽快恢复行动能力。”
我泄了力,躺倒在轮椅上,道:“怎么我刚醒就有任务?”
“难不成你想瘫一辈子?”
“就不能顺其自然嘛?”
他捏着我的手指骨,独断专行地说:“不能。给你一天时间,恢复行动力。”
我睁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不讲道理?你是不是当大贤者当久了,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艾尔海森松开我的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只是适应身体,找回控制权。又不是身体受损、需要逐步锻炼康复。按照我和多托雷的计算,两个小时内你就能正常行动。你不喜欢一天这个期限,那就两个小时。”
我骂骂咧咧:“强人所难。”
他哼了一声,朝我伸手:“试试看,站起来。”
我搭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把力气压在他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扶着轮椅,脚底踩实了地面,从小腿开始发力,然后补上大腿、臀部、腰。
从来没想过站立都需要花费心思,但等到绷直腿稳稳地站在原地时,我又隐隐找回了从前的感受。
下一步是迈腿走路,我信心还挺足的,走路谁不会啊。于是果断地大腿带动小腿、踢出左腿,同时身体跟着往前,再就是把右腿往前……是站到左腿前还是左腿边上来着……交替的话应该在左腿前面吧……
脑子和身体好像没法同时运行,思考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松懈下去,我腿一软,径直往前倒下,刚才想的那些东西瞬间清零。
所幸没摔到地上,只是倒进了艾尔海森的怀里,他似乎早有准备,所以一点也不紧张意外。
我扶着他的胳膊幽幽叹气,收回刚才狂妄自大的想法,诚恳地建议他:“你要不给我整一个外骨骼装置吧。我觉得我最开始需要这玩意儿带我。”
第93章 岁月沉淀
艾尔海森没同意——所以说为什么不同意啊,外骨骼这东西很好用的好吗?完全可以支撑我力量不足带来的缺陷……!
结果我这么据理力争的时候,他只漫不经心地问了我一句:“外骨骼能拦着你摔跤吗?”
我:“……但它能减少我摔跤的次数。”
“该摔还得摔。”
我以拳锤掌、恍然大悟:“其实你就是想抱我吧。”
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道:“可以继续了。”
我嘿嘿地笑:“你早说呀,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外骨骼了,我多摔两次也不是不可以。”
艾尔海森充耳不闻:“站好。”
我叹了口气,傲娇什么啊傲娇,这年头不吃口是心非了好吗?直球才是硬道理。
不过调戏他和学走路之间,正事显然是后一样。我按照印象调整着自己的肢体,一步一步地走着路,比海参还要像个机器人。
练到中途的时候,海参就出去了,我本来不清楚他是出去干什么的,然而等艾尔海森喊了暂停之后,我才在轮椅上坐下来、一杯水都没喝完,海参就端着一张桌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张长方形的桌子上摆着四样菜,准确来说是三菜一汤,我一眼看过去,都是我喜欢的菜色,于是立即激动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迈着还不算很熟练的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然后撑着桌面喊:“啊!我终于能吃饭了!”
我又扭头冲着窗外喊:“温迪——!”
温迪这之前都没有来找过我,恐怕是以为我和艾尔海森待在一块,他也许并不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但等我把他喊过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让我惊喜的是,虽说我的意志被这具躯体所束缚了,但是我还是能听懂自然界的声音。
能听见温迪大呼小叫地绕着我转圈,而后羡慕地看着我边吃饭边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语气沉重地对我说:“我也想吃东西。风笛,你快想个办法。”
我咬着鸡腿,勉强分了点心神给他,道:“我去找博士,再造几具身体出来?有我的实验数据作基础,之后应该会简单一些吧?”
我求知欲旺盛地看向艾尔海森,他把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回答道:“应该是。你自己去和他说你的要求。”
他这话就是说他不参与后续活动了,我想也是,要不是因为我,他本来也懒得去做这种没什么意义、一个不小心还会出现伦理问题的实验。
我给自己找了个事做,还挺开心,至少以后不会无所事事了。
当然首先的任务是重新掌握人类的身体。饭后艾尔海森带我去散步,锻炼的同时正好练习走路,用他的话来说,我路上蹦蹦跳跳、大跨步跑步什么的都可以,要是我想的话,他还能带我去璃月找萍姥姥教我武功。
我说后面那个就不用了,这个世界又没有魔物,我只要能走能跳能跑就可以了。
他拉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同意,但是看表情也没有反对的样子。为了配合我的动作,他速度放得很慢,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就看着前面的路,把持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路上我们也碰到了熟人,最先是妮露。她震惊地看着我,好久之后才迟疑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问道:“林小姐?”
我晃了晃手:“好久不见,妮露。”
“真的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道,“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啊。”
我点头:“之前在家里养身体嘛。”
她没有怀疑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现在来看,你修养的效果很好呢,比以前看着健康多了。”
我但笑不语。这休养可厉害了,直接换了具身体,我敢打赌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和我用同样的休养方式。
我们没有和妮露聊太久,因为我看她好像还有事情要做,于是也说自己还得继续散步,先和她告别了。
妮露并不是这一路上我们碰到的唯一一个熟人,之后我还碰到了以前在教令院里带过的学生,他们看到我都很惊喜,有些问我为什么这两年都没回来,是不是因为璃月那边很忙,有些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最近才醒过来,还有些问我是不是之前和艾尔海森分手了,现在又复合了。
前两种理由我都打哈哈糊弄过去了,不说对也不说错,唯有最后那个,我赶紧澄清,说:“从来没有分手!”
虽说确实两年无声无息,但是真的没有分手啊!那缕老是缠着艾尔海森的风就是我啊!
不过除了熟人之外,也有些不认得我只认得艾尔海森的人,毕竟我在教令院里沉寂太久了,新生的学者不认识我很正常,那些年数够大的老学者们不是明论派的都不一定认识我呢。
所以他们只和艾尔海森打招呼,然后再好奇地问他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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