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我惊悚的出了一身冷汗,道:“他他他……他也要杀我们?”
“不是你,是要杀孔明,这场杀局本就是为他一人而设。”黄月英字字说的清晰无比,“鲁肃总归是东吴的臣子。东吴要的是在和曹操之间建立一道屏障,所以刘皇叔不能太强,太强了有反噬江东的危险,也不能太弱,太弱无法帮江东抵御曹操。若无孔明,刘皇叔就是一只奶凶奶凶的小老虎,叫的凶,却只能永远依附他们江东,高兴了就就扔几根骨头,不高兴了就打几下,永远无法威胁江东。但有了孔明的刘皇叔,便是如虎添翼,随时都会反噬江东。如果你是吴侯,你会放孔明活着回来么?”
我万万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听的我冷汗直流,连连摇头。
“鲁肃帮你们在周瑜之间转圜,一来周瑜做的太过明显,会诟病于天下,鲁肃不想周瑜名节受损,不想让世人耻笑江东,二来,大战未决,杀了孔明对大局无意,所以他绝不同意在那个时候就杀孔明。”
“……”
“吴侯让鲁肃邀你们去江东大营,这时,这三人心意便都已相通,必在军营中除去孔明,日后说出去也好说,如乱军之中误伤,或者是曹操的探子,总归能找到理由的。”
“那直接杀了就是,还有七星坛什么事啊?”我很傻眼。
黄月英展颜一笑:“因为周瑜蠢啊。”
我讷讷的接话:“比我还蠢么?”
她一手刮在我鼻子上,笑道:“你如果今天想堆雪人,孔明告诉你,你给他三天你的口粮,他能让老天给你下一晚上的大雪,你信么?”
“我……”我迷惑了,“我……该信么?”
她看着我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道:“现下知道了么,周瑜不比你聪明多少,怎么这等鬼话你们都能信的!豆豆啊,旁人不说了,但是你啊,你都被他坑了多少次了,还不知道该不该信么?”
“但是确实刮风了呀!”我肯定的道,“刮了很大的东风!”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道:“那是孔明算了天时!算!了!天!时!他知道那天晚上一定会刮东风,所以在周瑜面前做了一场只有他才能求东风的戏码,逼迫周瑜放他出了军营。”
我仅剩的脑子里,满脑子都是:&……#@¥@#&*&……#¥……&%……
“同时,他也知道,周瑜鲁肃定会半路截杀……”
“等等等等……他也知道鲁肃要杀他?”
黄月英很同情的看着我,道:“现下我很确定了,在这一场杀局中,你不但是唯一的那个不知情的人,还是唯一受了重伤的那个。”
“我………………”
“所以我生气的是,孔明看破了一切却不早点对你说明,让别人从用这么简单的计策轻轻松松就把你骗走了!真是欺人太甚!”
………………
你生气的点其实有点奇怪…………………………
“若他提早告诉你,你对鲁肃加了防备,也不会轻易被骗走,就能直接上七星坛和他早点下山,就能早一步遇见赵将军,也不至于差点淹死了!”
“等等!!!”我脑子又不够用了,“淹死?淹死又是什么鬼?”
“豆豆啊!”黄月英一弹我的脑门,“船是谁给你们的?”
“不是子龙来接应我们的吗?!”我这一个“吗”字都提破音了。
“丁奉徐盛是周瑜派的,船是鲁肃给你们的!”黄月英对我这脑子一向没办法,我属于非常彻底的不点不亮,她一向都说我,点还得点好几下,可费劲了,“你们下了山要去哪里?”
“夏口找刘备啊。”
“怎么去夏口?”
“坐船啊!”
她看着我,一拍手。
信息量有点大……我脑子有点当机………………………………
“周瑜要杀你们一直都是明刀明枪的来的,鲁肃则是给你们一条小船。”
“所以,那船…………………………”
“船底有洞,到江心必沉。”
我提剑就要往外走,她唤住我,“去哪?”
“回江东砍鲁肃!”
黄月英一把拉我回来:“你歇了吧!身上的伤好全了么?”
现下再想想,我当时拉孔明上船时,他的表情确实很奇怪,具体是哪里奇怪说又说不上来,他自己又不肯说。
黄月英叹气,道:“孔明一看见那船就知道船才是最终的杀招,但是那时上船已成必然,继续留在岸上,若没有被当场格杀也会被押回军营,被周瑜当面一番羞辱,再被处决,这以孔明的心性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孔明决不会被东吴招降,东吴也不是曹操,能养一个不出一言的徐元直,而且周瑜的眼中也不容第二人,所以他必死,和你上船……可能他最后是想和你两人长眠于长江之中吧。”
“他上船是打算以死明志?”我透了,我悟了,我这根蜡烛终于亮了!
我就说,我后来怎生迷迷糊糊的醒都醒不过来,怎么还隐约摸到好多水呢!我特么还一直以为我做梦在池塘里抓鱼!
黄月英忍了一忍,再看了看我傻乎乎的模样,还是回梳妆台取了面镜子给我,我觉得奇怪,除脸上树枝划的也已经淡了,其他我还是我啊!
她目光往下一撇,示意我看看脖子,我拿镜子一照,我靠,为啥会有几个这么清晰的指印?!
黄月英目漏怜悯,轻轻的道:“船到江心开始漏水,他、他扼了你的颈脉,你差一点便被他亲手所杀,真的只差一点点。”
我哀哀的道:“先生是恼恨我带着他上船寻了一条死路才要杀我的么?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黄月英转过目光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道:“不……我想,他只是不想你遭受水窒的痛苦,才想在无声无息中把送你走,再和你一起,长眠于长江之中吧。”
我毛骨悚然,江心小船,必死困局,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扼上我的颈脉……是,怎样的,心情……
她突然捂着嘴开始咳嗽,比下午咳的都要剧烈,用手帕掩时,我看到一抹刺目的鲜红!
我吓呆了。
她笑了笑,道:“没事,别怕,大夫看过了,吃了药,没事。”
我猛然站起来,惊问:“先生呢?!你病了!他为什么没有来看你!”
“他有军情要处理……”
“再重要的军情还能有你重要么?不,不,他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要去找他回来!他不回来,我押也要押他回来!”
我逃也似的逃出了小院,也说不清楚我到底在逃什么,夜幕很重,重到我几乎窒息般无法喘气,我心里乱糟糟的很慌,不知道慌什么,也不知道在乱什么,沿着青石路就跌跌撞撞的奔跑,看到侍卫婢女就冲上去揪住人家的衣领,问他们:“先生在哪里?孔明在哪里!诸葛孔明现在!在!哪里!”
众人视我皆如疯子。
我这才想起,这不是我们曾经住过的新野,这不是曾经新野的旧人,而是荆州!
我从未和他们一起到荆州,而是随孔明去了江东,所以荆州之中,他们本就不认得我。
婢女惊呼,喊来了侍卫,我状如疯狗,几名侍卫对我亮起了刀兵!
“你们要杀我?就凭你们?敢!”
我喝了一声,几人刀□□了过来,我待要闪躲,才发现身上痛的厉害,伤口都还未结痂,痛的我弯下了腰。
正在这时,一剑破空而来,将众侍卫隔开,我睁眼一看,原是七月!
“七月大人。”
“七月,七月!”我话都快说的不清楚了,“你还在这里,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七月跟众人说:“散了吧,她不是刺客,她是主公和军师身边的人,刚随军师从江东回来,受了伤还未痊愈,所以尔等不识。”
众人这才散去。
我痛的蹲在墙角起不来身,鼻涕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叽叽哇哇的说,不说七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七月递给我一条帕子,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抬头,满脸都是泪水,问他:“他去了哪里?”
七月知道我说的是谁:“荆州新得,主公和军师出城巡视城外一应事务了。”
“可有办法能联系到他们?肯定有的,对不对!紧急联络的!”
七月微一迟疑,我没看见躲在墙角后的黄月英对他摇了摇手,七月更迟疑了。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道:“肯定有的!对不对!原来在新野的时候都有!那个,那个什么炮,放上天五颜六色的那个!”
黄月英坚决的摇了摇手。
七月不敢看我,只道:“那个没有了,早就没有在用了。”
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放开了他,蹲回了墙角,抱着自己的双膝,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
我哭的很大声,很悲惨,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嚎啕大哭。
七月想伸手去怀里拿什么东西,可还是忍住了。
我哭着哭着,听到一声惊雷般的声音传来,“咦,谁在这哭的这么伤心?这不是小向月么?怎么在这里哭,谁欺负你啦?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我抬头一看,泪眼婆娑中好黑一壮汉,此刻看着竟然亲切无比!
“翼德将军!”
“嗳嗳,都这么熟了,喊翼德就成。”
我扶着墙站了起来,翼德那双眼睛也是毒的,一惊,就道:“只说是军师和你回来了,也没个人说你咋伤的这么重?是不是江东那群鼠辈干的?”
我先前哭的太用力,此刻有气无力的,道:“先生去了哪里?”
我这一番,看上去越发像气若游丝。
翼德更惊了,道:“城外大营呢!我们正在庆功呢!哎呀,你不知道,军师用兵如神,这一仗打的好不快活啊!周瑜放火烧了曹操八十万大军,我们就追在后面撵的曹操哭爹喊妈的,还夺下了荆州,别提有多痛快了!哈哈哈!”
“那七月怎么在这里,你不去喝酒,回来干嘛?”
七月很无奈:“我轮班啊,我也是要休息的,刚一回来就撞见侍卫要拿你。”
翼德道:“我回来拿东西,我想起来我那还有一瓶珍藏好酒,想回来拿去给军师喝!怎么,侍卫要拿你?他奶奶的,这群狗东西,他们不认识你啊!哦——他们好像真不认识你。”
我哭的脑子有点木,眼泪也没有了,看着他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庆功酒宴,原来就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翼德本想一口回绝,但是月色中,我哭过的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他,他被我瞅的有些发毛,一摊手:“带你去就带你去嘛!”
黄月英从后面走了出来,行了一礼,道:“张将军,后院家事,不用劳烦张将军了。”
翼德一看是黄月英,忙还了个礼,道:“原来是夫人,不敢不敢,折煞我了。夫人跟着军师喊我翼德便好。”翼德看了看黄月英,又看了看我,深深头大,赶忙道,“军师家事,我实不敢参与,不敢,我这就走了。”
“先生知道你病了么?”
翼德耳朵尖,本来都走开了两步,听了这话,便问:“夫人病了?”
黄月英淡淡道:“没有大碍,小毛病。”
我一指她,对翼德道:“咳血了!”
翼德和七月也是头次听说,都是一惊。
黄月英坚持道:“妾无碍,张将军回去庆功吧,向月,跟我回去。你现在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其实黄月英倔强起来的样子跟孔明很像很像,气场也像,威严也像个九分,只是她自己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