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鸟窝窝
升职,一种用寿命换取更多薪资的形式。
它就和每一种上岸一样:考研究生只有考上的那一刻是开心的,考公务员只有面试通过的时候是开心的。光明出现了,说明四周其实一片黑暗。
刚上任那一阵子,我一三五为了交接工作加班到凌晨,二四六镇压因为升职比别人快而在公司里形成的风言风语,星期天一边处理下属的破事一边应付上级的没事找事。有几天甚至干脆睡在办公室里。
那一段时间,我几乎满脑子都是工作。人生的乐趣正是被这种邪恶的东西磨没的。
但我不想成为不顾家的那种人,因此过了最忙的时期还是会尽早回家。可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就连回家休息,枕头边恰好有一个肩宽腰细腿长的帅哥,凑去亲两口,也只不过是习惯使然的机械式行为,而非出于心动余裕的情不自禁。
哪怕帅哥的手伸过来,有意进一步发展,依旧让人提不起半分精神。我只记得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大脑接管嘴巴,自动说声“欠你一次”就陷入不省人事的状态。
欠确实是欠住了,觉很好睡。每天早上从温柔乡里醒来还能吃上热腾腾的早饭,我被工作消耗的精神也得到了慰藉。
美中不足的是我根本不记得欠过几次。
后来稍微闲下来一点,疑似一次性还完了也愣是没数清。
果然在企业工作只会让人付出无数代价,产生无限的沉没成本之后把人拖垮。最近和一名网友聊天,对方发出“劳动就是狗屎”这般惊世绝伦的政见,我一听起立鼓掌。
干脆让这家伙去当首相好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社会的希望。
而我要不以后开个相谈所,收留心碎社畜,定期举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简直就是社会垃圾,还不赶紧去做汇报/跑业务/管团队/抢客户/核账/采购/报价/下乡/道歉/舔上司皮鞋啊!》秘密吐槽大会沙龙,每人只需交饮料费,偶尔接接心理咨询委托也别有滋味。
但不用想也赚不了几个钱,搞不好连员工都只能雇好忽悠的初中生。
我如此漫无目的地心想着。点点鼠标,把整理打包好的文件发到客户邮箱里。
客户竟然马上跳出回复:【你这么晚还不睡啊】
办公室只开了头顶一盏灯。深夜包裹着办公楼。在攀附着四面八方的暗色中,顶端昏白的灯光像牙医诊所一样不近人情地透着凉意。
我背靠靠椅,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
冬天一过,早就没那么冷了。现在正是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跑来跑去也恰好不会流汗的时节。只是也就白天温和一些。
没心思和客户掰扯,我穿上外套,敲敲键盘。回了个“是的,祝您好梦”,便关电脑起身。
拿出手机一看,都过零点了。
“啊。”
我忽而眨了眨眼,视线落在紧邻电子时钟的日期上。
总觉得在烧鸟店里喝鸡尾酒的记忆还尚在昨日。这种成年人特供的感慨霎时涌上心尖。我挠挠头,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跟自己嘀咕,“真快。”
今年不想吃烧烤,到时候下班路上买个蛋糕吧,回去分一分……嗯,也不去居酒屋了,直接买点好喝的酒回家。反正有人可以陪我喝。
我想着,戳开聊天界面。
我:【下班】
对面秒回:【下楼】
我迅速收好东西,光速下楼。
推开停车场后门,夜风在刹那间涌入。我迎着风声一路小跑,直到抬头就能看见里包恩隐隐含着笑意的眼睛。
“你饿不饿,我请你吃夜宵。”我大方道。
“我要吃炸南瓜花披萨和用马斯卡波尼奶酪做的提拉米苏。”
“说真的你明天要是没胖五斤就去跟努力减肥的人道个歉好吗。”
第136章 正文完结
我在闹钟的鞭策下爬起床。
过了冬眠期, 某个保镖开始和以前一样养生自律。我赖床一会儿再起来,他已经煮好咖啡,买好早餐, 此时估计正站在生态缸前面喂蜥蜴吃新鲜的虾肉。
我麻木地对镜洗漱, 一边刷牙一边掏手机看两眼。
没有工作信息,真难得这么清净。
把手机放到一旁的架子台面上, 我顶着困顿的脑袋,龟速吐掉牙膏沫, 漱口, 洗脸。柔软厚实的毛巾擦去面孔的水珠,我听见手机发出短促而清脆的提示音。并不是邮箱的来件声。
拿来一瞥, 我拎着毛巾的手顿了顿。
居然是拖了好久的预售游戏卡带发货了。
我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 点开相关讯息的界面。社交媒体下面的转发与评论区清一色是“万岁”、“能在死前玩上真是太好了”、“我看到了什么”、“良心发现”等等尖叫欢呼的玩家网友。
快乐的字眼令网络氛围激情澎湃, 而且有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即使马上就要苦哈哈地通勤, 我也难免有点被影响。
突然觉得下属惹的乱子也没那么令人头疼了。
我抱着手机下楼,坐上摆好早餐的餐桌。
出于个体差异问题,可乐尼洛和玛蒙早已经恢复成年人的身体。不像自由职业的武斗家风和本就不靠谱的黑手党军师史卡鲁,他们都各有工作和职责,没有留太久。
目前, 家里的小朋友就剩住在地下科研所的威尔帝。
虽然可乐尼洛还在担心这家伙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但朝夕相处下来也过了警戒期。有里包恩在, 他便还算放心, 在家光先生的催促下赶回门外顾问组织里复工。
而科学家也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如说他最有可能犯罪的时候,我猜是在可乐尼洛怀疑他是因为经常昼夜颠倒、挨电子设备辐射、熬夜、不运动才长得这么慢那一回。威尔帝闻言,不屑地表示自己身高有一米九, 换来我难以想象的眼神。
好在他貌似从没有对我发难的打算,嘴角抽了抽就乘电梯回屋了。
技术宅很少出来。早上的客厅自然非常祥和。
电视播放着天气预报的栏目, 主持人正字正腔圆地报着今日东京的大晴天。兴许是我脸上露出过于幸福的表情,坐在对座的男人从报纸里抬头,瞟来一眼。
我接着听到他平稳的嗓音:“一大早有什么事那么高兴?”
哼哼。
我略显反派地一笑,放下手机。一面拆着三明治包装——我昨晚点餐说想吃附近一家面包店的培根鸡蛋款——一面跟这位现充讲解。
“我记得好早之前似乎就跟你说过,”我说,晃晃脚,“有个我期待很久的游戏重置版准备发售。但鸽了好几次,我从去年就开始等,没想到刚才看到它开始发货了!”
里包恩多看了我一眼。随即不以为意地抖了抖报纸,继续读他的国际黑手党刊。
“效率还可以嘛。”他应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行,那个发行商是老惯犯了,有个魂游还捏在手里没放出来……不过我对它不是很感兴趣。”我虔诚地捧着还热乎乎的三明治。
吐司的口感松软绵密,夹着黄瓜生菜凉丝丝的清新感。一口咬下去,煎得咸香又有韧劲的培根与煎蛋相得益彰地多添层次感,而又惊喜地淌出芝士醇厚的浓香。
好好吃。
我眨眨眼,嚼着这一口饱满的三明治,差不多能开口之际含糊道:“这家培根三明治不是没有芝士片吗?你看,这个居然有耶。你看。”
我伸手展示芝士黄澄澄的夹心。
报纸君潦草地瞄来一眼,啜饮一口手边的咖啡。
他推测:“喔,员工多放了吧。”
美食常具有治愈人心的功效。“如果你去吃自己爱吃的食物结果发现兴致缺缺,说明你该去看医生了”——这个结论总归并非空穴来风。
我不由眯起眼睫,再接再厉地啃一口:“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芝士侠。”
里包恩:“之前看到圣诞老人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我:“那能一样吗,谁家圣诞老人拖着一口袋的热武器啊。还有你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不过圣诞老人只是嘴上翻旧账,实际还是兢兢业业地开车送我去了公司。
车一停,我拉开安全带。本要和往常一样直接推门下车,想了想,又转头探去上半身。亲一亲司机的脸颊。
“总感觉今天一起来就好开心。”我对上他挑眉瞥来的目光,心情好地弯弯嘴角,难得在上班前开起玩笑,“不过还是得加班,晚点联系,别太想我呀。”
戳戳杀手的肩膀,手指便被捉进宽大的掌心里。里包恩哼笑一声。他的脸庞也浮现出像是不由自主的微笑。
“知道了。”此人这回竟没有拆台,反倒闲适地凑近再亲了一下嘴,“去吧。”
喔,萌。
我于是心情更好地轻轻捏捏他的脸,旋即圆润地混进办公室开启牛马的一天。
把公文包先行放在桌上,我一面开电脑,一面坐下。同事从茶水间回来,端着咖啡,路过我的工位打招呼:“友寄君,今天来得比之前晚哦。”
我说:“多赖了一会儿床啦。”
同事道:“诶,但是今天天气很好呢。”
我说:“其实我是天气好会更怠惰的类型。”
同事哈哈一笑,“什么鬼,那你在雷雨天会变得勤奋吗?”
“也不会。”
“反驳好快啊!”
但是晴天的确会让我感到安逸。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在这种暖洋洋的环境里产生错觉,我莫名觉得今天有点像三个月无间断连播的《倒霉熊》之中横插了一条彩虹糖的广告一样,忽然让人歇了一口气。
先是原本预订的两小时会议取消了。后是茶水间新补货,多提供了一些点心。
我还怪喜欢吃的,拉着要好的同事偷偷过去摸了会儿鱼。但因为手头的事还没处理完,心里惦记下属的烂摊子,便很快又再次穿过落地窗外映来的阳光,折返回办公室。
结果刚打算找人,却得知部下越级交的错误文件已经修正了。
我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同事笑眯眯的脸,感到满脑子问号正在头顶盘旋。
“上面什么也没说吗?”
“没有诶,就说了下次注意。”同事悠闲地抱着杯子,伸手拍拍我的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啦。虽然上头没有找我们发飙我也觉得挺反常,但这不是好事吗?我可是松了口气。”
“……”
我站在她工位边。同事一副高情逸态的模样靠着办公椅,抬头看我。周遭是别人翻资料、低声说话与敲键盘的杂音。我冷静地与她相视片刻。
“2012世界末日调休到今天了?”我问。
同事缄默两秒,“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
同事:“……好了,你不要一脸好像自己中幻术的样子。等会儿社内好像有春季抽奖活动,你要去玩吗?”
我:“要去。”能偷懒白不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