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鸟窝窝
有的社畜喜欢劝新人喝酒,好在有体贴的友寄前辈为他挡一挡。喝得差不多,里包恩就放下了酒杯。
他接下来的任务是看着雇主不要醉倒在酒桌上。
酒精是个有利有弊的东西,更多时候它也有必要的功劳。友寄新奈后来去异世界旅游,不出所料地和沢田家光成了酒友。可惜交友不慎,被家光所谓珍藏的、度数不高的、很清甜的酒阴了一把——那天不过才下午,里包恩就准备带醉酒的雇主回酒店,而也是从下午开始她始终握着他的手,昏昏沉沉地到酒店也不想松开。
你知道吗。她肯定会断片的,因为那会儿她实在醉得不轻地拉着他叨叨念,说,你知道吗。里包恩要给她脱掉酒气熏熏的外套,后者却还是没有松手。顺利脱了一半的外套挂在她一边手臂上。友寄新奈揪着他的西装袖口,说其实她有话没有跟他说。
然后她踮起脚,抱住他的脖颈。为了让她不那么辛苦,杀手托起年轻人的腿侧,向上掂一掂,她也就顺利地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
里包恩听见她在耳边瓮声瓮气地讲,我爱你。意大利语我也知道怎么说,Ti amo。对吗?她又换了一种说法,Amo te。
而在此之前,在她的世界的秋天。里包恩记得他换了身衣服再回来接人,他的老板正孤零零地蹲在晚风里。友寄新奈一时没有认出他,却还是被他牵着走了一段路。直到她不肯走,说家里有人会担心她。直到她认出这个会担心她的人。他的手被她握着贴上脸颊,掌心抚摸到谁的心意的炙热。
她问他是不是想亲她。
他低下头。这是越界的默许,正如他在轮船上被两个小孩问到是不是喜欢她,他微笑着没有回答一样。
第147章 后续(一)
在兢兢业业工作, 干到次长(副部长)后的第三年,我拒绝了上级的提拔。
部长高木浑水摸鱼多年,倒也单方面和我们混出了一点感情。他在我递交辞呈的当天表示心如刀割, 愁容满面,最后为我举办了一次聚会, 赖在居酒屋喝了个烂醉。
但我觉得他伤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又失去了一个好用的牛马。
攒够启动资金,我经过严密谨慎的计划与选址,决定在接近中学的路段开一家咖啡馆。
由于是好地段, 租金昂贵,我捏着预算, 眼一闭心一狠, 直接在相较偏僻的巷弄盘下一间二层店面。
这当然在我的考虑中:我希望我的咖啡馆最好有一个清净的环境。舍弃热闹的流量,一方面是赌一把, 另一方面也是抱着“既然要开就努力按照自己心意做到理想的状态”的想法。
辞职前,我先跟不少认识的自己创业的朋友取过经,也听过不少缺乏天时地利人和, 经营不善而破产倒闭的经历。
不过对于失败的可能, 我倒没有特别担心。
只要有死磕到底的决心, 人生可以有很多重头再来的机会。世界的容错率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因此最重要的是迈出第一步。
于是,我的,主卖咖啡饮品、兼卖果腹小食、兼可为成年顾客提供调酒服务的清吧功能、兼可自习读书的日咖夜酒小店的蓝图, 正在缓缓展开。
这个店面在此之前是一家准备搬离的家庭餐厅。
该拆的拆完, 该搬的搬走。刚盘下来之际, 一二楼都是亟待装修的毛坯模样。
同时, 正逢异世界的彭格列真正开始改朝换代。
阿纲同学原本对上大学这件事抱有肯定考不上之类的消极思想,结果被里包恩的“要让别人知道彭格列十代目考不上大学你想笑死谁”之铁拳狠狠制裁——他非常争气地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高校, 但后来才知道,不少友方黑手党继承人都在那所大学里待业。
发现认识的大学好朋友有些竟是未来同盟,纲吉君吓得给我打了好几个跨界电话。毕竟这个可怜的年轻人遭受了世上最可怕的道德绑架:
“他们说自己的家族没有那么强大,很多时候都要依靠彭格列的帮扶。”
被预定的十代目郁郁寡欢道,“还说他们只期待有我在的彭格列什么的……现在看到他们我都莫名有些愧疚……究竟是为什么啊!我一点也不期待!”
“毕竟期待也是一种隐形的暴力啊。”我坐在矮桌边,一边拿笔规划预算的增减,一边说,“遭受暴力就要暴力回去。”
纲吉君虚心请教:“这种事情要怎么暴力回去……”
我说:“你就难过地跟他们说,‘原来你们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我以为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你们甚至不期待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请他们吃一顿饭,说感谢一直以来的关照,祝各位前途似锦,这是你作为朋友最后能给的祝福。”
纲吉:“……”
我:“接着不主动联系,等着轮到他们愧疚地找你解释并道歉。这叫抢占道德高地,真诚当武器,以退为进。你要是真当黑手党了,以后估计也用得上这个公式。”
纲吉:“根本不希望有用上的那一天啊!”
“说实话,”我把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双手整理资料,“你在那边读了快四年,心里已经有大致的偏向了吧?”
阿纲同学沉默半晌。
青年的声线早已褪去年少的稚气。
他嗓音成熟,因苦恼的语气而更显低沉。我猜他正皱着眉,“我不确定。”他说,“我从来都不觉得我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也始终不喜欢黑手党。但是,我的确有在考虑继承,狱寺君他们已经在彭格列学习处理事务了……那都是些很危险的工作。
“九代说只有我能改变这些。虽然我还是感到很为难,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他们不需要再做那些事。而里昂听我说了我的想法之后,却很严肃地警告我,说这不是游戏什么的……不用他说我当然也知道啊。”
他继而气馁几分,嘀咕着跟我抱怨明明是那些人想让他继承,现在反倒说他不认真。
这件事我也有了解。里包恩其实挺高兴,也挺欣慰的。不过是想让年轻人把利弊都考虑清楚,学会冷静地看待大局。
人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向别人倾诉,有时候并不是想要一个具体的到底要不要的建议。何况沢田纲吉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考虑到的东西比中学时更多。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人生底色,有自己必须要坚持的立场。
在面对一条好像永远无法回头,如今又实在没有孤注一掷的必要的前路时,人的底气是退路。
“继承也可以,为了朋友而做事业是常有的事,没什么不好的。世界上还有人为了素未谋面的群体奔走一生呢。”
我闲扯着说,“要是最后没继承也不错,人各有命,没人有资格怪你。要是当黑手党之后觉得不好,想辞职,又怕在那个世界待不下去,就拖家带口过来给我打工。我很缺人的。不会亏待你们。”
除了前期投入,最奢侈的是用人成本。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我都打算自己兼顾调酒师了。
听筒另一边传来纲吉君稍显放松的笑声。
他嗯了一声。安静一两秒,才开口。
“谢谢你,新奈姐。”年轻人温声道,随即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话题一转,“你那边进展还顺利吗?”
我答:“还行,经管证已经到手了。我在挑装修,约了过几天去签店面的合同。”
纲吉君的口吻有些不好意思:“里昂说如果我下定决心了,你会过来彭格列帮忙,是真的么?”
我放下资料,重新腾出手拿手机。
“我会帮忙。”
“嗯。”
“我会帮忙?”
“嗯……”
“我能帮什么?”
“……大、大概,像出谋划策那种……”
“不可能。不会。不要。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良民,你别听他那嘴一张就叭叭胡说。”我毫不犹豫地三连拒绝并吐槽,“我不会当黑手党,临时的也不,阿纲你应该是最懂我的人啊!而且你们彭格列家大业大不缺人,我的店缺我。”
最懂我的阿纲同学最后以一副“新奈姐都不干那我干脆也还是不干算了”的灰暗语气挂了电话。
我不清楚他在那边都有经历过什么思想波折。但在即将毕业的时候,纵使到最后一秒都还在犹豫,阿纲同学还是冷静地做了自己的决定。
彭格列要举办继承式。
里包恩身为重要人员,早在纲吉刚上大四的时候就受命回去正式复工。
那一年,他总算从退休的家里蹲保镖再次变成人人畏惧的黑手党杀手,过得和我一样忙。
我们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异界联络,偶尔好几天也没打一次电话。
起初我还有点不习惯。但众所周知,本人的适应能力很好,那会儿为了辞职交接工作更是忙得昏天黑地。有时也难免会意念回复,导致真的忘记回消息。
结果就在深更半夜被异界男朋友的夺命连环call摇醒了一次。
我对恋人的关心自然没有起床气,便只打着哈欠跟他汇报近日行程,再顺嘴哄一哄这位刚结束继承人培训课程、累了半天打开手机、发现我已读未回于是不爽到极点的资深教师。
第二天醒来感觉没哄好,遂趁周末闲一点,带点探望的伴手礼去了一趟异世界。
以斯帕纳、入江正一为主的新兴科技之星奋力追赶威尔帝的科研进度,两界穿越的方法越来越方便——唯三的门槛,则是需要提供穿越与定位功能的机器;
需要点燃的死气火焰;
以及为了保证世界平衡,互不干扰,尤尼一族扛起了监管员的职责。因此还需要通过尤尼的许可。
威尔帝在我家留了一台装置。白色的圆柱体,玻璃门,认证身份就能进去启动。
尤尼听说我要过去,很开心地表示可以帮我直接连接到彭格列总部的时空装置。
我反正也懒得到了再找人,就恭敬不如从命。而由于那算是我第一次主动地、一个人前往异界(以前基本是带着保镖行动,而且每个人都要忙着过自己的生活,我也不会有事没事就跑过去),怎料还体验到了一把乌龙事件。
抵达彭格列的时候,置放穿越机器的偌大的房间居然没人。
二月份,哪个世界都还很冷。我套着一件厚实的深咖色毛呢高领风衣,一手拎着礼品袋走下装置的阶梯。推开大门,外头的走廊铺着华美的丙纶地毯,复古精致的壁灯一盏盏都明亮。四通八达,空空荡荡。
还以为能顺利给个惊喜,看来计划果然还是不如变化。
我掏出手机,正要给保镖打个电话,原本鸦雀无声的空寂的走廊尽头却突然间跳出几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
都是生面孔,像实习生。
实习生们无比紧张,有的甚至把手伸进西服外套里,一看就在准备掏枪。
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领头的青年问。
我的意大利语已经能流畅交流。我说我来找人。
找谁?
找里包恩。
找里包恩先生干嘛?
送东西。
太可疑了!实习生祭出经典台词:里包恩先生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我现在可以打个电话给他。
更可疑了!实习生大喊不许动,谁知道你要掏出什么东西!里包恩先生都有未婚妻了,人家感情好得很!束手就擒!
黑西装们警惕地围到我四周。我只好任由他们严密看守,一边听着年轻的实习生们说我这么冷静又无动于衷肯定有问题,一边听着领头人向上级汇报,说抓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疑似敌对家族趁准备继承式大家都忙得自顾不暇而派来试探的刺客。
尽职尽责的青年一边说明,一边冷酷地盯着我,“……是的,我们刚好巡逻经过。是。这就把她关到……啊?呃,她说要找里包恩先生……是,她是这么说的……好、好的。”
我于是面无表情地瘫着脸,被押送到一个房间前。
半拱形的房门厚重肃穆,木纹精细,流动着价值不菲的神秘性的色泽。
领头人敲门。门被从里面拉开。
“带到了,就是她。”
实习生沉声汇报道。接着让开一步,我得以看见房间里的景象。
这就是一间敞亮的欧式办公室。开门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张宽厚的深棕色办公桌,雕着极为精美庄重的彭格列纹章。在其身后,巨大的落地窗采光优良,半掩着暗红色的巴洛克式窗幔。
办公桌没人用,倒是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一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