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说罢转身走到惠慈大师的左下首,抢过惠慈大师的那杯绿茶狠狠的喝了一口,下下火气。
惠慈大师在旁架风泼火笑道:“消消气,消消气,这世间污者见污者众,眼明心亮者少,郡王爷只是这芸芸众生者中一人,见到一个长的好的,就往下九流之处想,将你当做优伶之流也委实不是他的错,你就别生气了,气着了自己还不是我心疼?哈哈哈哈”
莫磐看着这老不正经的大和尚,心里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他把枪口对准了乐善郡王,问他:“郡王爷,我年纪小,不懂你们贵圈的习俗,不如郡王爷给我讲一讲你们平日里的消遣乐子,是不是像我师父说的那般?”
乐善郡王心下明白他这是认错了人,出了大丑了。只是他不知道莫磐的具体身份,只能心下干着急罢了,他见莫磐与惠慈大师师徒相称,也顾不得他言语间的不客气,忙上前打恭作揖道歉道:“对不住,实在是本王鲁莽不查,竟是冒犯了阁下,本王这就与阁下赔罪,万望原谅则个!!”
惠慈大师在旁笑道:“这是老衲在外新收的小弟子,怀宁郡主的郡马,他虽出落了几分颜色,却不好你们那些个勾当,你们是别想了。”
乐善郡王吓的冷汗直流,腰弯的更低了,嘴里连连道:“不敢,不敢,万死,万死!”
莫磐没兴趣看这老男人道歉的戏码。论爵位等级,他这个实打实的郡马可比要降级为国公的乐善郡王高多了,况且,这乐善郡王一看就不是个有德行的,人品堪忧,惹人生厌。他冷声问道:“我听说,世子殿下欲对定陶皇孙行不轨之事,可是真的?”
乐善郡王并不知道莫磐是当事人之一,更是不知道他在临敬殿门口遇到的惠慈大师怀里抱着的就是莫磐,他听莫磐此问,忙道:“并无此事,此事别有内情,陛下未免风议,已经下了闭口令,阖宫上下不得非议,还望郡马得知。”
莫磐看了一眼乐善郡王,心道这老头虽然表面一副吓的下一秒就要摊掉的样子,心里倒是稳的很,瞧这话说的,严丝合缝八风不动,想必他这副做派大半是装出来的。
惠慈大师笑道:“老衲离开的早,在临敬殿的时候,老衲见你那儿子生死不知的样子,也不知这会子如何了?太医可是医治过了?说了要怎么治吗?要用什么药尽管说,老衲这里常年为陛下配药,珍惜药材多的很,你可不要跟老衲客气,啊。”
乐善郡王身子一震,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惠慈大师老泪纵横道:“求惠皇伯救救犬子!惠皇伯医术通神,定能药到病除,阿程也是您的侄孙,求皇伯父发发慈心,救救那个可怜的孩子吧!”说罢就在地板上砰砰的磕起头来。
他这说磕就磕的架势,倒是把莫磐惊了个好歹。
他巴巴的望着惠慈大师,看他如何处置。
惠慈大师想喝口茶,却没在身边找着茶杯,莫磐忙把他手里的盖碗递过去,还讨好的笑了笑。惠慈大师接过盖碗,掀开茶盖一看,只见泡发的绿油油的茶叶,却不见茶水,没好气的重新盖上茶盖子。
盖与碗碰撞的清脆声制止了乐善郡王状若疯癫的磕头行为,他抬起头目含渴望与祈求的看着惠慈大师。
惠慈大师叹道:“老衲虽然早早离开了,也知道这里面所涉不小。老衲虽然腆为亲王封号,却是早早的出家为僧,不涉红尘,皇权之下,莫非王土,老衲不知这其中深浅,却是不好医治的。陛下既派了太医给令郎医治,想来是差不了的,你就回去好生的等着吧。”
乐善郡王忙道:“不不不,莫说宫中太医,就是天下神医,论登峰造极,非皇伯莫属,皇伯啊,侄子人到中年只此一子,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啊......”
莫磐在旁嗤笑道:“郡王爷可是听岔了,我师父的意思是他不知其中原委,没有陛下的允许,他不能给令郎医治,可不是他见死不救啊。”
乐善郡王转而哀求莫磐:“郡马爷,您行行好,帮犬子求求情吧,等他好了,老夫让他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莫磐无奈叹道:“一个清醒的人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郡王爷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也没法子。夜深了,郡王爷请回吧。”
乐善郡王看看一脸不屑的莫磐,和满脸无所谓的惠慈大师,咬咬牙,将今晚在大殿里发生的一切说给师徒两个听。
莫磐听完之后,不禁有些咂舌,这一个个的,都不简单呢。别看定陶平日里一副被色鬼附身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模样,一遇到正事的时候,唱念做打可不含糊。可惜,他想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有人却不让呢。
他问道:“皇后大张旗鼓的去了一趟,就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就走了?”
乐善郡王悲戚道:“皇后娘娘说皇孙识大体、顾大局,考虑周全,好好的夸了一顿,就让我等离开了。”
莫磐叹道:“只可惜了世子了,被伤的人事不知,连给自己辩驳一句都不能,就这样被定罪了。”
惠慈大师在旁道:“陛下不是说此事到此为止了吗?哪里就被定罪了?”
莫磐却道:“自古当堂对证都要对立的双方都要在场,谁对谁错总是要辩上一辩,驳上一驳才能断案的。世子还昏迷着呢,陛下就定下论断,还下令封了口,这不就变相的定了世子的罪了吗?”
惠慈大师笑道:“说不得,这世子就是罪有应得呢?”
乐善郡王急道:“怎么可能!我儿是无罪的!”
惠慈大师:“哦?那就是陛下他偏心定陶,断错案了?”
乐善郡王惊恐道:“不是,本王可没这么说,皇伯明鉴呢!”
惠慈大师:“没说,就是这么想的喽?”
乐善郡王:......
乐善郡王又要哭了。
他以前只听说这位封号为惠的皇伯是个脾气古怪的,至于如何的古怪,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莫磐心下暗笑,他师父这是不高兴了,拿这老头耍着玩呢。
莫磐看了看更漏,对惠慈大师道:“师父,今夜着实不早了,您可还要去给世子看诊?”
乐善郡王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莫磐,再眼巴巴的去看惠慈大师。
惠慈大师叹道:“来都来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就去看看吧,带路。”
乐善郡王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心里腹诽:“您老现在又不怕皇帝了,什么不能,感情您刚才就是在要挟本王呢!”
乐善世子伤了心脉,除了好好的静养,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惠慈大师给他把了脉,开了方子嘱咐道:“今晚好好照看着,要是发烧了,就用这服药,要是没发烧最好,其他的就听太医的就行了。”
乐善郡王见惠慈大师只是简单的开了一副药就离开了,纵使心里不满,也不敢言语,只得送他们师徒离开。
等重新回到内室,莫磐问惠慈大师:“师父,皇后娘娘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惠慈大师道:“不放过又怎么样,这种事,一个皇家颜面的帽子压下来,谁也不能多说什么。”就是皇后也不行!
莫磐有些失望。
惠慈大师问他:“怎么,你想隔山观虎斗?这点子由头,还轻了点。”
莫磐叹道:“师父,我见过姚冠威这几年给大皇子府的礼单,丰厚二字不足以形容他们关系的紧密。也了解过姚家背后的店铺田庄产业,背后总脱不开大皇子的影子。我怀疑,大皇子想要通过姚家,染指军权呢。这京里的军权除了五城兵马司、九门提督、皇家禁卫队,就属京营节度使了。京营节度使节制直隶,直接统领设在京城与直隶之间的军屯三大营,是京城的防御,更是京城的咽喉。九门提督的大统领是裘大哥的祖父,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是镇国公牛清,他们两人都是祖传的爵位和职位,大皇子只会拉拢而不会去染指。皇家禁卫队就不用说了,这是皇帝的禁脔,他更不会插手。数数剩下的,只有京营节度使这个职位了。”
惠慈大师笑道:“哦?京营节度使是贾家的,跟姚家有什么关系?姚家扎根在西北呢。”
莫磐也笑道:“师父这是在考我呢。贾家和姚家看着没什么交往,实际上是他们、或者说是老西宁王和贾家老国公故意为之,互为犄角,互为节制,避免功高盖主呢。大周朝建国百年,他们两家在西北就扎根了百年,他们军中势力恐怕早就相互交融在一起了。到了贾代善这里,干脆将西北残余势力让给了姚家,专心经营京郊三大营,可惜,贾代善死的太早了些,便宜了姓王的。您说,我这个外八路的外人看了都眼馋的很,这大皇子和姚家能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去咬上一口?说不得姚家早就将贾家的所有物看做自己家的呢!”
惠慈大师笑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你什么时候开始打京营节度使的主意了?”
莫磐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他讪笑道:“这不是姚家这根骨头太难啃,想要换个人来啃吗?”
惠慈大师猜到:“姚冠杰?”
莫磐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师父真是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没错,就是姚指挥大人。”
惠慈大师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要说姚冠杰,他小时候我还教过他一招半式的呢,也算你小半个师兄了。姚冠杰的母亲就是被姚冠威的嫡母磋磨死的,对姚家,姚冠杰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要不然当年华柔拆分姚家的时候,姚冠杰鼎力支持,可是里外出了不少力呢。你要是拉他跟姚冠威打擂台,说不得正好趁了他的意。”
莫磐眼睛一亮,这其中竟有此种缘由,这样的话,他跟姚冠杰结盟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至少不担心他背刺自己了。
惠慈大师笑道:“你跟姚冠杰联手,拿下京营节度使和西北军这两块倒是个好算盘,只不过,姚冠杰去西北,你打算让谁做京营节度使?”
莫磐有些讷讷,不大敢说。
惠慈大师脸色一变,喝道:“说!”
莫磐脖子一缩,心一横,反正早晚都知道,不如干脆点直说吧,他小声道:“我,我打算让姚冠杰做京营节度使,我、嘿嘿,我跟宁姐姐去西北。”他为了显示不是自己一家之言,把怀宁郡主给拉上了。
惠慈大师气个半死,一手把他拉过来“啪啪啪”三声拍在他的屁股上。
惠慈大师怒喝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上有老下有小,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了,看老子打不死你,你对的起视你如命的母亲?你对得起你新婚的妻子?啊?你对得起拉拔你长大的老子?啊?父母在,不远游,你说,你对得起哪一个?!”
莫磐边捂着一开始不妨挨了几下的屁股,一边在床上乱串躲避他师父的魔爪,一边嗷嗷叫着:“师父啊,您先别生气,您听徒儿说,嗷...师父您太暴力了,小心打坏了我您自己心疼...嗷嗷嗷...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知错了,您老手下留情啊啊啊啊”
莫磐嗷嗷嗷叫的声音和惠慈大师怒喝的声音引来了殿外伺候守夜的相罗和素圆。两人躲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看着内室里上演的全武行,素圆怕惠慈大师打坏了自家主子,问相罗:“爷爷,大师好可怕,我家主子不会被打坏了吧?咱们要去拉架吗?”
相罗仔细看了一会,评价道:“王爷掌法虽然舞的虎虎生风,但力道都没落到实处,不碍事的。”
素圆不信道:“那我家主子怎么叫的如此惨烈?”
相罗想了想,道:“大概是打是亲骂是爱吧,他们这是闹着玩呢。”
素圆:......
不懂。不过,听那巴掌拍在身上的声音,听着就很疼啊!他的主子真的不会被打坏吗?
第138章
莫磐挨了一顿胖揍,心里难过的很,趴在床上不说话了。
倒是惠慈大师老当益壮,逮着徒弟练了一番拳脚之后,脸不红,气不喘,还有精力继续问话:“行了,我用了多少力,我自己心里清楚,明日就好了。”
莫磐哼哼唧唧的表示抗议。
惠慈大师跃跃欲试:“看来是打的少了,要不我把这几年少挨得给补回来?”
莫磐哀叹道:“师父啊,徒儿长大了,眼看着就抱小子了,您就不能给徒儿留些面子?咱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咱以后可不兴动手动脚的了,让人看了笑话。”
惠慈大师哼道:“谁笑话,老子连他一块儿揍!看你这样的不稳重,哪里有做父亲的样子?讲道理哪有巴掌好使,你看那些不肖子孙,就是平日里大棍挨得少了,要是一日三顿打下来,保准乖乖听话,不敢出什么让人生气的幺蛾子。”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瞄了瞄他发红的屁股。
莫磐菊花一紧,双股战战,连忙保证道:“怎么会,不可能,师父您就别想了,往日里徒儿有哪一句不是听您的?我想去西北真的是有重要原因,您问都不问上来就打,这就是孔圣人所说的‘不教而诛’了。师父啊,您这样的暴君行为,以后可得改了吧,否则,让您的徒孙看到了,再吓坏了他。”
听到徒孙这两个字,惠慈大师板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模样,他道:“你这是长歪了,不用非常手段掰不过来了,源/媛儿可跟你不一样。”
莫磐纳闷:“源/媛儿是谁?”
惠慈大师道:“自然是我徒孙。我记得你们家的下一辈是源字辈吧?等孩子出生了,男孩就叫源,女儿就叫‘媛’这个字,好听又好记,省的你费劲巴拉的想名字了,怎么样?”
怎么样?为了给自家孩子起名字,每天都要翻一遍《诗经》和《楚辞》的莫磐觉着很不怎么样!但他又不敢反驳他师父,只好敷衍道:“小孩儿还得大半年才出生呢,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师父,徒儿困了,咱们快睡觉吧。”
说罢就卷吧卷吧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茧滚到床里头,就要闭眼睡觉。
惠慈大师冷笑一声,连他带被子一起拉过来,说他:“话还未说完,就想睡觉,美不死你。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你为什么想要去西北?是扬州不好还是京城不好?就是回青州,也比去西北吃沙子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敢带着宁儿去,你就不怕华柔生吃了你?你今晚不给老子说清楚,就别想睡了!”
莫磐有些萎靡,今晚一出出的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又中了绮罗香,纵使年轻精力壮,挨到现在也实在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莫磐在沉入黑甜香之前努力言语模糊道:“总之不是一时兴起就是了,师父,等明天再跟您说啊......”
惠慈大师看他睡着了都眉头微皱不大安稳的样子,心下一软,心想:“今晚就放过你,等明天再好好审问你,老子费劲巴拉的把你养大,可不是跟你去西北吃沙子的......”
莫磐是被饿醒的。他昨晚把吃的喝道都吐了个干净,腹内本就空虚,经过一个晚上的休眠,简直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前直冒金星了。
莫磐有气无力的喊道:“小圆儿...”
素圆掀开床帐,一脸惊喜道:“大爷,您可算醒了!这都日上三竿了,您再不醒,奴才就要去给您请太医了。您现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可是想要如厕?”
莫磐摇摇头,表示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素圆喜道:“没有就好。昨晚大爷可是把奴才吓坏了,王爷说您睡饱了自会醒来,奴才还担心呢,现下看来王爷说的果然是对的,奴才只要等着就行了,哦,对了,大爷要起床了,奴才这就去给您拿衣裳。”
说着就要去给他去熏笼上取衣服伺候他起床。
莫磐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对他道:“衣裳不急,可有吃的?”
素圆眼睛睁的圆圆的,他道:“有的,小炉子上有温的粥和羊肉包子,大爷可是要先用膳?”
莫磐喜道:“快拿上来。”
素圆二话不说,不知从哪里端来一个小桌子放在床上,上面放了一碗粥和两个羊肉馅的大包子。
莫磐坐在床上边吃边奇道:“小圆儿,你今日怎么这样好说话?我在床上吃饭你竟然没说我。”
别看素圆平日里一副软包子的模样,人家可是正经从小受宫廷教育长大的,规矩体面都刻在了骨子里,要是平日里莫磐有做的不合乎大家公子规矩的地方,他可都要‘正言直谏’一番的。
素圆听了莫磐的话,有些不满道:“奴才那是谏言,是良药苦口的谏言,不是没规矩的说教,奴才教训主子是大不敬,大爷您可别冤枉了奴才。再者,是王爷说您昨晚虚耗了,醒来定是要饿肚子的,便吩咐奴才们给大爷留膳,还叮嘱奴才们,要是您醒来要吃的,就直接在床上吃吧,只是,别一下子吃太多,伤了脾胃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