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贾宝玉也凑上来看,他还拿起一个玫瑰红的口脂尝了一下,道:“香气扑鼻,难得竟能细腻至此,足见是下了大功夫的。”
林黛玉见他竟然上嘴去尝,惊了一下,忙把那口脂夺了过来,急道:“快吐出来,这个是不能吃的!”
她这急赤白脸的模样,倒是看笑了迎春和探春,迎春笑道:“林妹妹,宝兄弟从小就吃胭脂,他吃惯了,无碍的。”
林黛玉一懵,这才想起来,她小时候跟贾宝玉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时候,是有好几次发现他趴在丫鬟身子上讨胭脂吃的。
不过,她还是板了脸道:“这个可不是你自己制的胭脂,里面掺了羊油润泽,是不能吃的,仔细你吃了闹肚子,可别来赖我。”
贾宝玉忙陪笑道:“妹妹既不喜欢,我以后不吃了就是。”
林黛玉这才展颜,跟迎春她们分享起自己的宝贝来。这些个不同颜色的胭脂,可都是大哥哥精心调出来的,各有各的好处,她决定住在这里的日子,一天用一个颜色,等颜色用完了,她也就该回去了。
第254章
只两日的功夫,潇湘馆就收拾停当了,贾母让人去接了史湘云过来跟林黛玉一起住。
史湘云跟跟林黛玉厮见过后,一听说她以后可以跟林黛玉一起分享潇湘馆,高兴不已,连声叫道:“阿弥陀佛,这下子我可是沾了林姐姐的光了。”
林黛玉笑道:“应该是我借了你的便利才是,若是只我一个,我是再不会住在这里的。”
史湘云则道:“你说的也是,咱们又不是常住在这府里的,没得专门为我们腾一个院子出来,这样咱们一起住,才不算是白费了这样好的院子。”
林黛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在公主府里的院子的隔壁,就是莫鱼的院子,莫鱼已经出嫁好几年了,到现在,那个院子还是专属于莫鱼的,也没听说长公主殿下就把那院子给谁了?她不愿意单独住潇湘馆,不过是客气罢了,跟史湘云觉着自己被优待了还是不一样的。
林黛玉每日住在大观园里跟姊妹们玩笑,不是今日赏花,就是明日戏水,不知不觉好几天过去,今日正巧到了交芒种节的时候。
常言道,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谢,花神退位,须要践行,因此,交芒种节这天,住在大观园里的姑娘丫鬟们,具都聚在一起,或是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是用绫锦纱罗叠成旗子的,都用彩线系在了树头花枝上,一时间,满园飘绣,花枝招展的。
林黛玉随着众人再园中游玩,这园子这么大,有的喜欢桃李的,有的喜欢牡丹的,还有的喜欢才露尖尖角的碧荷的,因此,走着走着,就都各寻各的喜欢,散了开来。
林黛玉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处山坡下,山坡上种着大片的桃树,如今四月将尽,清风一吹,开谢的桃花瓣就都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远远一瞧,就跟落了花雨一般。
林黛玉看着几朵桃花打着卷儿飞向不知名的方向,不由怅然一叹,吟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吟了几句,只觉应该还有所思所想才是,但是却又实在找不到那种感觉,寻寻觅觅半晌,也只能作罢。作诗就是这样,才思来了,挡也挡不住,那作诗的感觉去了,再作的诗,就味同嚼蜡了,这诗不作也罢。
她这边不吟了,那边厢却是听的着急:“林妹妹,你怎么不吟了?”
林黛玉吓了一跳,转身抬头一看,从山坡那边竟转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竟是贾宝玉。
林黛玉笑道:“宝玉,你怎的也在这里,你没跟宝姐姐和云妹妹她们一起去玩吗?”
贾宝玉道:“我来这里,自是来找妹妹的。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这两句极好,下面应该还有才是,妹妹方才怎的就此停了下来,不继续吟了?”
林黛玉笑道:“我也不知是为什么,方才心中郁郁,就随意吟了两句,但吟过之后,又觉着太过矫情,作诗嘛,向来是以花比人,以花喻人,现在这花谢了,与人却不是好兆头,就不想再继续了。”又问他:“你来找我作甚?”
贾宝玉有些扭捏,道:“我原本想找个地方读书的,方才瞧着妹妹朝这边过来了,就想跟过来跟妹妹说说话,不成想听到这样两句,没忍住就出来了。”
其实就是没话找话说。
林黛玉笑话他道:“你在园子里竟然还能想着读书?你读的什么书,拿来我瞧瞧?”
贾宝玉笑道:“左右不过是《大学》《中庸》之类的,有什么好瞧的?”
林黛玉撇撇嘴:“你惯会弄鬼的,不给瞧就算了,你在这里自己看书吧,我这就走了。”
贾宝玉忙上前几步,道:“林妹妹别走,我给你看就是了。”
说罢,就从后腰上抽出一本书来,递给林黛玉之前,还道:“妹妹,要论你,我是不怕的,只是,你看了可别告诉旁人,真是好文章,你若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
一面说,一面将书递了过去,林黛玉接过来瞧,从头翻起,只翻了几页,就笑道:“原来是《会真记》,我当是什么好书呢。”说罢,就将书递了回去。
贾宝玉接过书来,啧啧称奇道:“妹妹竟看过不成?”
林黛玉笑道:“这些个话本子写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还编成戏曲在台上唱呢,你这话问的好没道理。”
贾宝玉忙道:“不是的,我是说,人们都不觉着这是好书......”
林黛玉接口道:“...是怕人移了性情嘛。这人的性情,有的坚定不移,这样的人,既是看了也只是图个乐子,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回事。也有的朝三暮四,左移右挪的,这样的人,他就能移偏了,也能移正了,这移来移去的,看了它也只是一时之失,时间长了,等他见识的多了,总会移回来的。”
贾宝玉听了她这样一番大的见解,就笑道:“那你觉着,这书是好还是不好呢?”
林黛玉笑道:“警世之言,自然是好书了。”
贾宝玉皱眉:“这里面都是些读了让人唇齿留香之美句,哪里有警世之言了?”他们看的怕不是一本书?
林黛玉点头笑道:“想来这就是嬷嬷们说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了。”
贾宝玉红了脸庞,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他道:“哪里的嬷嬷这样的没规矩,竟跟姑娘说这些个不着调的话。”
林黛玉拉下脸来:“这是我的教养嬷嬷说的,怎的,你有意见?”
贾宝玉憋气道:“没意见!”
林黛玉瞧他好没道理,见这边风实在是大,花瓣也吹落枝头,树枝子也变的光秃秃的了,就随意说了句:“你自己悄悄儿的看吧,可别让舅父知道了。”
说罢,就拐过山坡,自己去寻人玩去了。
路过滴翠亭的时候,她远远的见着薛宝钗站在亭外不动,刚想上去跟她打招呼,就见那亭槅子开了。
亭槅子还将开未开的时候,就听薛宝钗突然大声笑叫道:“林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
窗子打开,露出里面两个小丫头来,小丫头具都惊骇的看着薛宝钗,薛宝钗笑着问她们:“你们把林姑娘藏哪里去了?”
林黛玉瞧见,真是又气又笑,看那两个丫头骇的不轻的样子,想来方才应该是在亭子里说了些什么私密话,正好被薛宝钗听见了,眼见人就要败露,薛宝钗就想把这偷听人说话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谁能想到一向大方守礼深受小丫头们喜欢的稳重人竟有此等心机呢?
林黛玉就站在那里,跟那两个小丫头摆摆手,让她们不要说话,她笑着喊道:“宝姐姐,你找我呢?我可不就站在这里,你朝亭子里去找作甚?”
薛宝钗眼见的身体一僵,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一脸惊讶的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可是让我好找。”
林黛玉点头笑道:“是可好找,我就站在姐姐身后,看着姐姐站在那窗棱子下不动,我还想去吓你一吓呢,谁知姐姐竟是在找我,是用耳朵在找吗?”
薛宝钗笑道:“找你自然是用眼睛找的,谁家是用耳朵找的?你这丫头可是疯癫了,话都说不明白了。”
林黛玉笑道:“我确实是没姐姐明白的,你们两个,宝姐姐最是个明白人,你们有什么话,就找她问吧,想来她定能给你们个明白的。”
说罢,就自顾自的走了。
这两个丫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只是薛宝钗一个,或者是林黛玉一个,她们都好说,现在可好,竟然让她们同时遇到两个,还是一个给另一个栽赃现场,这让她们可如何是好呢?
一个大些的丫头咬咬嘴唇,试探道:“宝姑娘......”
薛宝钗就当没听见她的话,用团扇遮了遮头顶的大太阳,喃喃道:“可就要晌午了,姨妈该等急了。”
说罢,自己也匆忙的走远了。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丫头道:“这可怎么办呢?”
另一个丫头则道:“是宝姑娘听见了,宝姑娘最不爱挑事的,她应该说是不会乱说的。”
这个丫头道:“那是以前,方才你又不是没瞧见,这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若是不妨碍着她也就罢了,若是有一天她觉着今日之事可用,咱们可要怎么样呢?”
另一个丫头被吓了一跳,脸稍都白了:“不,不会的吧?宝姑娘人一向很好的......”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大相信了,方才,宝姑娘的做派可不像是个好人的样子。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众主子身边的丫鬟们都上亭子里来了,二人只得掩住这话,和她们一起玩笑起来。
林黛玉在园子里又住了几日,眼见着就要进了五月份,宫里元妃突然打发夏太监出来,叫贾府在五月头三天在清虚观打平安醮,林黛玉琢磨着自己在这园子住了也有小半个月了,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就来禀明贾母,要告辞回家。
贾母劝道:“明日就是初一了,你跟咱们一起去清虚观玩玩岂不是好?”
林黛玉则笑道:“眼看着就是端午了,我得回家跟父亲一起过端午呢,公主府里也有好些个做粽子的花样子,等我回去包了来,送与外祖母吃岂不是好?”
林黛玉既然去意已绝,贾母也不再留,只得好生的将她给送走了。
第255章
柳湘莲既说要帮着莫松抓捕个绿衣贼出来,自从回家之后,就在苦思如何使个法子将其引出来。
如今的热闹都在侍卫选拔上,这个江湖赏金抓捕绿衣贼的任务就好似雷声大雨点小一般,光看阵仗,却看不见有谁真的去明晃晃的抓了。
但柳湘莲却是知道,抓老鼠之前都是静悄悄的,否则,若是一有动静,把老鼠惊走了怎么办?因此,若是没有门路的,是根本就打听不到这劳什子绿衣贼的影儿的。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们,说不得正在暗中较劲呢。
因此,柳湘莲自觉他争不过人家,就只能想个引蛇出洞的法子,让这些绿衣贼主动来见他了。
柳湘莲混的是优怜圈子,他打听消息自然是向优怜戏子们去问。
恰巧,他就知道一个做小旦的叫琪官的,以前他们在一起切磋过技艺,也曾上台搭档过,可巧这个琪官还是忠顺王府养着的,消息门道都比他要多,这日,他特地打听了琪官的堂会,混到后台来,找他打听消息。
琪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倌,他眉眼柔和,眼神清冽,身材纤细,要比柳湘莲低大半个头,虽然年纪要比柳湘莲还大些,但言笑之间,却瞧着要比柳湘莲小上好几岁。
柳湘莲是关公杜丽娘都唱得,喜欢唱什么就唱什么,琪官却是只唱小旦,而且他的拿手绝活是唱那柔媚入骨的小旦。
琪官曾经跟柳湘莲搭过戏,嗯,怎么说呢,就是很有感觉,但是,他试探过几次之后,就知道柳湘莲看着爱玩,但也只是爱玩,他与他并不是同道中人。
琪官见柳湘莲来找他,他就笑着问道:“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这一向在忙什么呢?”
柳湘莲笑道:“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勉强饿不死。你来,我给你瞧个东西?”
琪官跟着柳湘莲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挨着他就着他的手细看他手的那张引票。
琪官惊讶:“是盐引?”
柳湘莲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个?”盐引可不多见,不是做这个生意的,一般见不到这个,就是见了,也未必认得。
琪官拿过这张盐引,仔细看过之后,反问道:“你那里来的这个?这个是已经用过的,提不出盐来了。”
柳湘莲得意道:“机缘巧合,得了这么一张,原先以为是骗人的,谁知道竟真的提出来了,足足有一百斤呢,我留下自己吃的,都寄放在城南的杂货铺子里卖,比官营的每斤低五文钱,只几日的功夫,就卖光了。我听说,最近京里有很多这样的盐引子散卖,价钱便宜的很,你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若是能多弄几张,咱们兄弟五五分如何?”
琪官纳罕:“我若是知道,我自己拿了去卖岂不是比跟你合作赚的更多?”
柳湘莲笑道:“你别哄我,你是王府的人,你能得片刻自由?你出来会友都有人盯着,何况去卖盐去?”
忠顺王爷喜欢琪官,他在外头就能得几分脸面,但说到底,还是个奴才,奴才生死之间都在主子手里,钱财也是一样,他知道琪官或许另有打算,因此才来找他。
不论缺什么,都不能少了银子,尤其是来路正当的银子,柳湘莲笃定琪官会答应的。
不得不说,琪官被柳湘莲打动了,更何况,来找他的还是他挺喜欢的柳湘莲呢?
琪官看看他清俊无双的俊颜,原本敷衍的心思就淡了几分,他转转眼珠子,迟疑道:“我恍惚听来喜班的班主说过,他似乎是从一个南边来的做生意亏了的落魄商户那里低价买了好几袋子盐,说是要分给这些看地皮的地痞子做孝敬呢,这几日可风光的很,或许他能知道一些什么?”
柳湘莲不成想真的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一些什么,忙问:“可是唱的尤其好杨贵妃的那个来喜班?”
琪官道:“可不就是他?”
柳湘莲笑道:“待我去打听了来,若真能得到些多余的,我再来好好谢你。”
说罢,转身就兴冲冲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