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哈拉刺:“狡辩!”哈拉刺其实是忘了关天窗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关天窗的习惯,因为,这房子虽然是他的,他其实也没正经的住过几回,大冬天里在这里住,还是头一次呢。
男人却道:“喂,要不你先让让,让我先下去?”
哈拉刺正好站在天窗正下方,男人不好在不带到其他东西的前提下,毫发无伤的躲过他自己落下。
不过,回应男人的是哈拉刺出鞘的宝刀。
男人无法,只能道:“这样,我知道这洗羊毛的方子,你让我下来,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回应他的,则是哈拉刺的冷哼,半点没有移动的迹象。
男人无法,只好又道:“你用草木灰方法虽然正确,但草木灰本来就是脏的,你直接用它洗羊毛,不仅越洗越脏不说,还浪费水,得不偿失。”
哈拉刺不禁出声大喝道:“方子上就是这么写的。”语气里还透着浓浓的委屈,这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十几万两的真金白银给买回来的方子!他还成功了一次呢,可见这方子是真的!
男人轻笑一声,又道:“方子是真的,但起作用的,是草木灰里的碱水,你得先提纯碱水,才能配着其他材料洗羊毛,这才是草木灰的正确使用方法。”
哈拉刺恍然大悟,眼睛一亮,就要转身重新来过。不过,敌人在前,他还没昏了头脑。
男人见他仍旧回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就对他道:“这寒冬腊月的,单这用水一项就不能够,你如何能提纯草木灰呢?对了,你会提纯草木灰吗?”
哈拉刺呼吸一滞,眼神危险的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男人道:“何必这么麻烦,我身上就带着现成的纯碱呢。”
纯碱?!
哈拉刺自然是听过纯碱的,这纯碱既能掺和在麦粉里发面,将一斤麦粉发出三斤的分量来,也能混在油脂里,制造出让草原上的大妇们趋之若鹜的香皂来,其珍贵程度,并不比这洗羊毛的方子小。
清洗羊毛要用到纯碱?他头一次听说,但细想起来,却是觉着天经地义。
纯碱既然能造香皂,为什么不能洗羊毛呢?都是清洗剂,合该是一样的才是。他也曾试过用香皂清洗羊毛,但费香皂不说,洗出来还有一股子怪味,但洗出来的羊毛,确实要干净许多。可见,这纯碱,必然是尤其重要的一环。
瞬间,哈拉刺似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顺畅起来了。
不过:“小子,你真的带着纯碱?”
男人笑道:“自然是真的,如何?可要放我下来?”
哈拉刺冷哼一声,移开身子,让出空地来。
男人如一朵落花一般轻身下来,落到地面之后,登登腿脚,深深胳膊,好一番舒展之后,才摘下兜帽,拉开厚实的围脖,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来。
没错,就是美丽!
在哈拉刺的眼中,眼前男人的脸,比他们草原上最美的格格还要美丽。
除了美丽,哈拉刺找不出其他形容词来描画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美丽的女人如毒花,能毒死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
美丽的男人,应该比毒花更厉害才是!
哈拉刺在一开始见到男人美丽的脸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但在惊讶之后,只一瞬间,就将这个美丽男人的危险等级又升了一层。
男人就当没看见哈拉刺的浑身紧绷,笑着对他自我介绍道:“哈拉刺,鞑靼的三王子,你好啊,在下柳湘莲,这厢有礼了。”
第265章
柳湘莲叫破哈拉刺的身份,哈拉刺脸色骤变,直接将刀横在柳湘莲的脖子上,厉喝道:“你到底是谁?”
柳湘莲好似半点都不怕他,两指捏着哈拉刺的刀锋,将它推远了些,笑道:“何必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嘛,就是一个流浪江湖客,偶尔做点子小生意糊口。才从西域进关,正巧遇上风雪,就随便找个屋子避雪罢了。”
哈拉刺冷哼道:“胡说八道!”避雪能恰好就避到他这里来?
柳湘莲举手示意自己无害,连连道:“好吧,好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不过,我才刚西域进关,也是真的,你瞧,这是什么?”
说罢,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拽出来的,一个黢黑的两指宽手掌长的一个木牌子就出现在他的指尖,摇摇晃晃的任凭哈拉刺打量。
哈拉刺脸色再变:“你跟青牛帮的郑老大是什么关系?”
柳湘莲笑道:“我怎么记得郑青牛已经金盆洗手了,现在接手青牛帮的,是他的侄子郑大先了?”
他见哈拉刺的脸色有所缓和,才接着道:“这是郑大先亲手给我的,要我来西北找一个叫哈拉刺的商人,让我替他给你捎句话。”
哈拉刺问道:“什么话?”
柳湘莲四处望了望,道:“三王子就是这样待客的?好歹给杯热水喝。”
哈拉刺道:“我还不确定你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呢,你若是不说的话,现在就离开吧,交出纯碱,我且留你一命。”
柳湘莲无奈道:“好吧,真是小气。郑大先让我告诉你,他们一伙子在京城被朝廷的那个什么忠顺王爷的,一锅给端了,你让他办的事,恐怕是没法办了。不过,他们青牛帮的立身之本就是讲义气,他们青牛帮虽然没了,但我这个肝胆相照的兄弟还在呢,三王子你若是有什么事儿要办的,就交给我吧,只要银子到位,什么都好说。”
说着,他就从斗篷内衬兜里摸出一个拳头大的油纸包,递给哈拉刺,道:“呶,这是见面礼。”
哈拉刺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眼睛顿时就亮了:“这是,最好的纯碱。”西北的碱分三等,黄色、微黄色,和纯白色,纯白色的碱为最优。
柳湘莲随意在炕上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笑道:“自然是最好的,否则,如何显出我的本事呢?”
哈拉刺却是问他:“你是怎么得来的?这一包,得有一斤了吧?”一般的商店里,要买纯碱,只能几钱几两的买,若是买多了,店铺不光不会卖,还会将买碱的人上报城主府,麻烦的很。
柳湘莲笑的得意,道:“我自然是有我的门路的。不光这现成的纯碱,就是这制造纯碱的方子,我也是有的。”
哈拉刺呼吸突然急促了一下,然后又警惕道:“你是吃官饭的人?”这样紧密的方子,他们鞑靼打听了好几年,用尽了手段,都没能拿到手,可见汉家朝廷是有多么看中这些方子。现在,居然有个人就坐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手里就有这千金不换的方子,哈拉刺不能不多想。
柳湘莲哈哈大笑道:“怎么,除了吃官饭的,批官皮的,咱们就不能知道了不成?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是江湖流浪客,朝廷的法度,且管不到我呢。”
说着,他还比了个撵手的手势,哈拉刺一瞧,心下了然,原来,这方子,是这个叫柳湘莲的江湖人偷来的。
哈拉刺道:“你本事到挺大的。”语气里却是不相信的意思。
柳湘莲就道:“对你们来说,自然是难上加难。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正经的汉人百姓,这样机密的方子,只要使些手段,稍加打探,就能打探出来。”
柳湘莲就差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给明白的说出来了。
哈拉刺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有些默然。
他从炕头的小盒子里摸出一把茶叶,洒在一个铜壶里,加上水,将铜壶坐在煤炉子上,开始烧水。
柳湘莲见他的动作,就知道这是煮茶的意思。唉,要不说蛮夷不开话呢,有好东西,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享受,那可是上等的普洱,就这样被哈拉刺随意的撒在铜壶里,直接开煮了。
柳湘莲问哈拉刺:“这下,你是相信我了吧?”都煮茶待客了,应该是相信了。
哈拉刺问他:“郑大先是怎么被抓的?”
柳湘莲心想,你这是还要试探我呢?郑大先自然是我设套才被抓的,只是这样的实话,却是不能跟你说了。
柳湘莲轻叹一声,直叹的哈拉刺心里颤巍巍的直荡悠,哈拉刺揉揉胸口,用眼神催促他快说。
柳湘莲就道:“这个郑大先,去了京城就被京城里的繁华迷了眼,错信了一个美人,这个美人落在了忠顺亲王手里,挨不过刑罚,就将他给供出来了。”
哈拉刺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柳湘莲道:“他跟我说,他跟一个叫忽勒尔的合作,要做一件大事,但是忽勒尔被抓了,生死不知,他现在也被抓了,在西北等着他们消息的人还不知道呢,就给了我信物,让我代替他为你做事。”
哈拉刺道:“不用了,我的事已经做完了。”
柳湘莲笑道:“我也猜到了,我来晚了一步,洗羊毛的方子你已经到手了,虽然...嗯,有些一言难尽,但方子是真的,你们回去,等来年开春雪化之后,再好好试试,想必最后一定能试出最好的配比的。只是可惜......”
哈拉刺:“可惜什么?”
柳湘莲笑道:“可惜羊毛不等人啊,我听说,山羊的绒毛落的很快吧,还不容易储存?你们若是不能及时将羊绒快速的洗出来,这羊绒一放,怕是就毁在手里了。”
哈拉刺:“那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柳湘莲却道:“你方才说你的事都做完了,真的做完了?”
哈拉刺危险的望着柳湘莲,柳湘莲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哈拉刺不说话。
柳湘莲‘啧’了一声,抱怨道:“真无趣。我来替你说吧,你派忽勒尔到内地,不光是为了方子,还为了弑君吧?弑君明显的是失败了,你说你的事了了,可是真的了了?你不想弑君了?”
哈拉刺瞳孔皱缩,喝问道:“弑君?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湘莲有些纳闷了:“我亲眼看见的啊,那些日子,我就在铁网山一带游荡呢,这事正好让我给碰了一个正着,当然就知道了。怎么,我看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不是你吩咐忽勒尔......”
哈拉刺脸皮抽动了一下,咬牙狠声道:“忽勒尔,好一个忽勒尔!”
柳湘莲这就不明白了,好奇问道:“这个忽勒尔,难道脚踏两只船?还是劈了好几道腿?”
哈拉刺喝道:“不管你的事,你少问!”
柳湘莲不乐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说三王子,我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不光带了纯碱,还专门去‘借’了这造纯碱的方子,怎么,我就一点知情权都没有吗?”
哈拉刺语气和缓了一些,道:“忽勒尔的事跟你说的事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柳湘莲却是撇嘴道:“怎么不相关?这个忽勒尔狡猾的紧,我可得好好的防着他。我可跟你说,他不光在你们这里有好几条门路,在我们内陆,也是跟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有联络呢,三王子,这个你知道吗?”
哈拉刺面不改色道:“忽勒尔原本就是父汗的谋臣,他门路多才是正常的。咱们不说他,还是说说你带来的纯碱吧。”
柳湘莲见他神色平常,就猜他肯定知道那位大人物是谁,既然问到这里了,柳湘莲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柳湘莲就笑道:“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拿什么来换呢?”
哈拉刺眯眼望着柳湘莲,问他:“你想要什么?”
柳湘莲笑道:“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方子给你们大汗,你们大汗会封我一个什么爵位?封王够不够?”
哈拉刺眼中轻视一闪而过,他明显是将柳湘莲当做那些卖国求荣的佞臣了。他回道:“封王恐怕是不成的,凡是封王者,无不是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勇士。你若是真的跟父汗献上这道方子,父汗或许会封你个官当当,其他的,黄金美女应有尽有,倒是不用愁的。”
柳湘莲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还是哈哈笑道:“算了吧,西北现在就是再繁华,也是苦寒之地,风沙大的把我的皮肤都吹皱了,我是回江南水乡去浪荡吧。”
柳湘莲转转眼珠子,又笑道:“都是做王子的,京城那边如何戒严,你自己可以想象,我费尽千辛万苦出来跟你做生意,没得反倒回去没有立身之地了?不如我投靠了你们,让我做你跟那位大人物的联络人如何?这样,我在内地算是有了靠山,就不怕人追捕了。”
哈拉刺皱眉:“只有这个?”
柳湘莲笑道:“真金白银自然是不能少的,这个只是前提而已,你若是不能解决我的安全问题,我可是不敢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你的。”
哈拉刺握紧了手中一直攥着的宝刀,笑道:“这个可由不得你。”
柳湘莲看看他握着刀的手,也笑道:“天气实在有些冷,不如咱们切磋一番如何?”
说罢,他手指并拢,一指朝哈拉刺眼睛戳去。
哈拉刺横刀出鞘,朝他的手指削去。
柳湘莲手指合拢,改指为拳,下捣黄龙,哈拉刺一个后仰躲开,翻身来到地上,双手握刀,大开大合的朝柳湘莲劈去。
柳湘莲一个飞跃,也来到了地上,他就如一尾滑溜的游鱼一般在哈拉刺身边游走,又如一枝杨柳一般柔软轻摆,总是能从哈拉刺的刀锋下躲过去,还时不时的抽冷子给他一圈,踢他一脚。
两人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招,柳湘莲觉着火候差不过了,就一个错身,劈手在哈拉刺的肩胛处砍了一下,哈拉刺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手中的刀差点握不住掉在地上,柳湘莲趁机夺过他手里的刀,往后退了一步,笑着对哈拉刺道:“行了,我已经证明了我的功夫比你好,你若是想强留,可是留不住我的。如何?你若是答应我的条件,咱们就继续做生意,你若是不答应,我可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