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第268章
因着去年盐引之事,庆和帝在经过宣正帝的同意之下,宣召甄家家主上京自辩。
甄家以接手甄家职务的官员还未到任为由,拖延到了秋后才上京。上京之后,他又到处奔走,联络能为他说话的老亲,庆和帝就冷眼看着他蹦跶,一直等到入冬,他才上了一道自辩的折子,庆和帝以自辩不实为由,直接将他下了大狱。
甄家家主下了大狱,消息很快就传到江南甄家那边,甄家在外头想了各种法子,想要替甄家家主说情,可惜现在人人都生了一双势利眼,也看的清形势,觉着甄家这是没救了,就都不愿意搭把手。
甄太夫人无法,只能派了家主夫人打点礼物亲自上京,去贾家寻贾母和贾赦,想让他们进宫,看在多年的老亲的份上,为甄家说说情。
可惜,贾赦是个滚刀肉,贾母是个安享太平的,回了同等价值的礼物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甄夫人又去寻史家,史鼐和史鼎得了指示,也都拒绝了甄夫人,这两家不中用,甄夫人为了不连累嫁在京中的两个女儿,只能遗憾回南。
甄夫人离开前,进宫见了甄贵太妃。
甄贵太妃这两年老的厉害,她在楚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扶起甄夫人,老泪纵横道:“糊涂,糊涂啊!”
甄夫人哭的不能自已,道:“给贵太妃磕头,给贵太妃请安!奴这一去,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咱们各自珍重吧。”
磕完头,话也说完了,甄夫人出了宫,直接坐上了回南的马车。
甄夫人离开后,甄贵太妃直接病倒了。
楚王和楚王妃日夜在贵太妃床前侍疾。
莫松就是这个时候回京的,带着确凿的证据。
沟通外敌,谋逆大罪,庆和帝在回过宣正帝之后,直接下旨将江南甄家抄家查办。
圣旨还没发出去呢,甄贵太妃这里来报,贵太妃薨逝了。
庆和帝恨的牙痒痒。
庆和帝去见宣正帝。
大明宫里,楚王伏在宣正帝膝头哭的泣不成声,宣正帝脸上也是老泪纵横。
庆和帝无言,只能坐在一旁陪着哭。
这是他的妃母,是宣正帝曾经最宠爱的人,她在这个时候去了,庆和帝也不知道会对接下来的形势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宣正帝安抚好七儿子之后,对四儿子道:“皇贵太妃,也是陪了朕一辈子了,如今先朕一步去了,让朕如何不心痛难忍。甄家,暂且先放一放吧,等为皇贵太妃葬礼办完了,再理论甄家吧。”甄贵太妃一死,宣正帝立即加封她为皇贵太妃。
庆和帝满脸悲色的站起身,躬身道:“父皇说的很是,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不是追究甄家企图弑君卖国的大罪的时候,皇贵太妃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儿子这就安排下去。父皇还有什么吩咐吗?”
在听到弑君卖国的时候,宣正帝眼神锐利的看向庆和帝,庆和帝只是低头问君父还有什么吩咐,因此,并没有看到宣正帝的眼神,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看到。
好一会,宣正帝才道:“你看着去安排吧。”
庆和帝恭敬的退后两步,才离开了大明宫。
一直等庆和帝的身影消失了,宣正帝才低头看着仍跪在膝下的七儿子,问道:“老七,你老是跟朕说,甄家的事,你知不知情?”
楚王抬头看着宣正帝,正色道:“儿臣,并不知情。”
宣正帝一瞬不瞬的盯着楚王看,楚王在宣正帝严厉的目光中岿然不动,证明着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宣正帝慢慢点头,对楚王道:“朕且信你,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楚王这才低下头,对宣正帝叩首道:“多谢父皇信任儿臣。”
宣正帝如干枯树皮一般的手抚摸着楚王的脊背,默然无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甄贵太妃的葬礼办的隆重的很,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同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
朝廷轰轰烈烈的为甄皇贵太妃办丧事,直到清明之后,才慢慢的消停下来。
四月初十是大长公主的生辰,虽然不是整寿,但她老人家春秋已有,那是过一天就少一天的。只是,今年孙女孙女婿金孙都不在跟前,又才送走了甄贵太妃,大长公主就懒懒的,不想办。
但她身份摆在这里,就是自己不想办,禁不得旁人来献殷勤。早在四月初,西北那边的礼物就成车的拉来了,没过几天,宫里也陆续的有孝敬传出来,再加上以莫青鸾为首的小辈们的孝敬,因此,一进入四月里,大长公主的公主府就没断过人来人往。
林黛玉自然是要跟在大长公主身边操持的。现在这公主府里,正经的主子只有大长公主、云哥儿和林黛玉三个。
林黛玉今年花朝节已经过了十三周岁的生日,现在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以前,怀宁长公主在的时候,她平日里就会带着林黛玉处理一些人情往来和府中事务,等怀宁郡主一走,若是有大场面要操持,自是有莫青鸾带着儿媳妇们来执掌中馈,一般时候,公主府里的事务都是由林黛玉来打理的。
因为府里还有老于世故的嬷嬷和姑姑,有什么事,也是由林黛玉和她们商量着办,因此,大长公主很放心把自己府中的事务交给她处置。
四月初的时候,林黛玉就来请示大长公主今年的千秋要怎么办。大长公主实在是没什么兴致,就道:“今年就不大办了,若是有愿意的,就进来给我磕个头就行了,其他的,你就看着办吧。”
林黛玉就明白该怎么办了。
她先把大长公主殿下不想大办生辰的消息放出去,然后就专门收拾出来一个院子,特地放这次的生辰礼,等大长公主什么时候有兴致的时候,来拆拆看都有谁给她送了什么礼物。
最后,她将正殿旁的一个偏殿整理出来,准备在这里宴请来送礼的宾客。
因为不是大办,且又在国孝中,一应的戏曲酒宴就不能办了,可以想见,一般辈分大的长辈们肯定是不会留下来用宴吃饭的。留下来用膳的,定都是一些年轻的小辈们。
林黛玉想着,若是都只是小辈们,她就把宴席摆在偏殿后面的花厅里,四月份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了,节气正好赏花乐水,将宴席摆在这里,即便没有乐曲,他们也应该会喜欢的。
等到正日子这天,果然呼啦啦的来了许多的皇子公主郡主县主们来给大长公主磕头拜寿,年老的跟大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年轻的,都跟林黛玉熟的很,就问她今日可有什么准备不成?
林黛玉就将他们带到花厅里,笑道:“我早就想着你们会趁此机会一起聚一聚,因此,就提前把这里收拾出来了,都是骨肉至亲,也不用分男席女席了,咱们就混着坐,一起赏花吹风,可好不好?”
福顺公主就笑道:“你既安排了,咱们就是觉着不好,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意呢。”
怀昌郡主就道:“你还是公主呢,一点公主的胸怀都没有,怀宁姐姐在的时候,她就是给你一杯凉水喝,你都乐的不得了呢。”
福顺公主不屑道:“她跟怀宁姐姐如何能一样?”
福乐公主年纪大一些,已经出嫁,出宫住进自己公主府了,她问福顺公主:“怎么不一样?都是姑祖母教养着长大的,都得姑祖母一般的看重,还将她的生辰宴交给她打理,依我看,她除了差着身份,跟咱们也没什么不同。”
福顺公主不服道:“只这一道身份,那就天差万别。”
怀昌郡主自来就跟福顺公主不对付,总觉着她看人看事情的眼光太过小家子气了,半点没有公主的气度,此时,她就刺她道:“我倒是觉着,黛玉妹妹身份上也不差什么,当朝一品大学士的嫡女,还是怀宁姐姐的小姑子,公主您是觉着郡马差了身份吗?”
福顺公主气急:“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曾觉着郡马差了身份?我警告你,你可别胡说!”
谁不知道,宗室现在日子过的比以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都是这位郡马爷的功劳。她虽然是公主,但出嫁建府之后,就也降为宗室的一员了。
福乐公主出嫁的时候,莫郡马和怀宁姐姐可是送了好大的礼,够福乐姐姐受用一辈子了,她可不想平白得罪莫郡马,到时候再少了她的份。
怀昌郡主就笑道:“行,行,我不胡说行了吧?”又拉着林黛玉的手,亲热对她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又得了一盆新的三色牡丹,比淑妃娘娘送给姑祖母的那盆还要大,还要好看,今日,我定时要赏花的,你给不给我看?”
这几个公主郡主的争论的时候,林黛玉就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她们争,不论谁输谁赢,她都不会插一句嘴的。
现在怀昌郡主问她,她就笑道:“郡主想看,自然是能看的,郡主跟我来。”
福顺公主也嚷嚷着不落人后:“本公主也要去看。”然后就眼睛紧紧盯着林黛玉,看她要不要让她去看。
大皇子就笑问道:“怎么,还有一盆三色牡丹不成?怀昌你是听谁说的?”
大皇子不好跟着女孩子去看牡丹,只好出言问怀昌郡主了。
怀昌郡主笑道:“这个嘛,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大皇子就道:“行吧,等你看完了回来,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
其他皇子公主们也应和他,并没有颐指气使的要林黛玉将她新得的牡丹拿出来供他们观赏,也是很给林黛玉面子了。
林黛玉就笑道:“罢了,不过是盆花,只是培育的有些稀奇罢了,丹彤,你去让小曲子把两盆牡丹都搬来,给众位殿下们赏玩。”
丹彤笑着应是,退下自去安排不迟。
都是少年人,纵使有些许的口角,也都无伤大雅,热热闹闹的玩了大半日后,又去给大长公主拜别,才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了。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方是莫青鸾带着儿媳妇、女儿侄子侄女们来给大长公主请安拜寿。
相较于跟皇室成员的疏离避闲,大长公主对待莫青鸾她们就亲热许多,也随意许多。
大长公主留莫青鸾她们说话,林黛玉就跟云哥儿带着以千千小侄女为首的小孩子们去花园里玩去。
可巧今日有风,林黛玉让人取了风筝来,跟小朋友们放风筝。
等风筝放起来之后,林黛玉就把风筝线交给小孩子们,她自己则是一边甩着帕子一边气喘吁吁的站在花荫下看着他们玩。
“林妹妹,你跑了这么会子,可是累着了?咱们去那边亭子上歇脚如何?”
林黛玉转头一看,笑道:“三表哥,你从哪里来,方才我没见你?”
来者是吴大舅吴莘家的三子,叫吴奉礼的。
今日吴舅妈也带着儿子儿媳妇们来给大长公主拜寿,林黛玉方才留意过了,没在吴舅妈身边见着吴奉礼。
吴奉礼脸颊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他道:“我从花房里来。我听丹彤姑娘说,昨日那盆三色牡丹,嗯,有些许损伤,就去看了看。”
新培育的三色牡丹实在好看,昨日那群皇子公主们都上手去摸,有那大手大脚的,就不小心折了牡丹枝子一下,枝子虽然没断,但有了折痕,可给林黛玉心疼坏了。
林黛玉一听吴奉礼已经去看过了,忙问道:“如何?可还能修复好吗?”
吴奉礼想了想,还是回道:“虽然一开始就固定住了,但折的太厉害了,今日折痕处已经发黑了,恐怕不能修复如初了。”
林黛玉一听,眼睛里就不由自主的蓄起了泪,哽咽道:“对不起。”
吴奉礼见林黛玉似是要流泪,就心慌意乱的扎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着急道:“你别哭啊,不过是一盆牡丹罢了,我园子里还有呢,我再回去给你搬一盆就是了。”
林黛玉被他逗的破涕为笑,嗔道:“这三色牡丹,京里人家谁不眼馋,拿着银子都无处可买呢,你倒好,倒是拿来随意送人了。”
吴奉礼见她不哭反笑了,七上八下的心来重新安定下来,他随口道:“给妹妹的,怎会是随意送人?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
他这话一出,就觉着有些孟浪了,他小心的看着林黛玉,就怕她恼了。
林黛玉果然羞红了脸,比他培育的火炼金丹的颜色还要娇艳,他嗔怒道:“浑说什么呢,我,我就是都要了,你也不该都给我......”
这话,她可说不下去了!
吴奉礼见她不似是要真生气的样子,就瞧着她傻兮兮的笑,林黛玉见他呆呆的好笑,也跟着笑,一时间,两个人都对着笑,只是不知道都在笑个什么劲儿。
好一会,吴奉礼才轻声道:“这里风大,妹妹随我去亭子里避避吧,也喝口茶润润喉。”
林黛玉只点点头,当先一步去了亭子,吴奉礼就跟在后头。
云哥儿和陆敬端的长子章哥儿躲在一株花树后头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渐渐走远,等两人进了凉亭子,他们才从花树后头转出来。
章哥儿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表叔这是,喜欢林姑姑,在追求她吗?”吴家是莫青鸾的娘家,因此,小辈们都管吴奉礼叫三表叔。
云哥儿也咂舌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章哥儿问道:“那你看,林姑姑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
云哥儿则道:“喜欢林姑姑的少年多了去了,也不一定就是三表叔了?这个婚姻大事嘛,还得看长辈的,这叫媒妁之言。长辈们同意将林姑姑嫁给谁,林姑姑才能嫁给谁。”
章哥儿也很懂的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的,唉,就是咱们以后娶媳妇,也得是长辈们说了算呢,咱们是半点都不能由自己的。不说这个了,我觉着,三表叔人还是很好的,你觉着呢?”
云哥儿问他:“他哪里好了?”
章哥儿就笑道:“他花儿种的好啊。他还是严学士的入室弟子呢,我听父亲说,他在农事种植一方面,很有天分的,在严学士的一众弟子中出类拔萃,他以后,很可能会得了严学士的真传。那些个三色牡丹,就是他废了好几年的功夫捣鼓出来的,惊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