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末油菜
幼稚园对他们来说,是不是还是大了一点。
和教练他们打过招呼的冴子姐看见我们凑在一处,也走过来:“这么多人,在干什么呢?”
我习以为常地递过去一颗糖:“在分糖,田中姐姐吃吗?有点酸。”
“叫我冴子姐就好啦!”她接过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立刻被酸得把五官皱成一团,“……好酸,你们都喜欢吃这么酸的?”
月岛影山:“对!”
冴子姐若有所思地看看面无表情吃着糖果的排球部员,又看了看我,突然问道:“你就是李千树吧?”
“是的,冴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惊讶地道。
身边影山君不知为何突然手忙脚乱起来,两只手愣是被他挥出了三头六臂的残影。
“影山君?”我疑惑地开口,“你被糖果呛到了?要给你用海姆立克急救吗?”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被糖果呛到,真不愧是王者。”月岛君不忘开嘲讽。
“我没有!”影山君恶狠狠咬牙,“你才是小孩子!”
冴子姐一揽我的肩膀,十分自来熟地和我亲热道:“哎呀,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我家龙一直受你照顾了呀!”
“没有这种事冴子姐,”我连忙道,“是我一直受田中学长照顾才对。”
“哎呀,龙那家伙我还不知道吗?”冴子姐冲我眨了眨眼,“早就听说你人又好,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我简直受宠若惊,一边摸不着头脑地连连道谢,一边疑惑地看见影山君的脸莫名其妙变红了。
冴子姐是在夸我没错吧?
冴子姐“嘿嘿”一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教练和小武老师叫走了,他们几个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成年人,大概晚上要一起去喝一杯。
我收拾收拾准备开始今天最后一场练习赛,影山却在一边徘徊。
“影山君,还不去热身吗?练习赛马上要开始了哦!”我提醒他。
他如梦初醒一般,直接在我身边开始热起身来,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和关节,一边问我:“千树今天怎么样?”
“乌野今天不太好,打到现在一次都没赢过,枭谷联盟里的所有学校都很强,不止是音驹。”我摸着下巴说,“音驹不用说,枭谷的王牌状态好的时候可以排进全国前三,生川的发球很强,森然的多发式同时进攻也让人目不暇接。”
我摇了摇手里的本子,眼睛闪闪发亮:“学到了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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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不是在说这个……
一向喜欢和人家说排球的影山,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和他对牛弹琴时的无奈。
冴子姐说对一个人好就要从关心一个人开始,他这才一上来就问了千树今天怎么样。
结果千树浑然不觉,而是一门心思地和他点着在场各个学校的优点。
他在期待落空的失望里,又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他究竟是希望千树发觉,还是不希望她发觉呢?
影山察觉自己的心意不过这么几天,都已经陷入了这样的纠结里,那在从前影山浑然不觉的日子里,千树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他相处的呢?
裁判吹哨,最后一局练习赛即将开始,影山看着背过身整理东西的千树,张口问:“千树,七夕祭……”
“王者,该上场了。”月岛站在他身后,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嗯?你刚才说什么?”千树转回头,迷茫地看向他。
“没什么,”影山看着目光沉静的月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些再和你说。”
他是故意的,影山听见心里的声音道。
月岛喜欢千树,是他早就已经发现的事实,而现在,他喜欢千树,月岛也知道了。
影山默不作声地走到月岛面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比球场上的布局还要清晰。月岛比他稍微高一点,他不得不微微扬起下巴,才能直视月岛的眼睛。
“我会赢的。”他毫不退让地看着月岛。
“这不是比赛。”月岛眼里也没有退意。
“在说什么呢?就算不是比赛,练习赛就不该赢下来了吗?”田中龙之介狠狠地一拍两人的背,“快点!要发球了!”
月岛被田中拍得弯了弯腰,扶正歪掉的眼睛,没再纠缠,走到网前双手放到后脑勺,目光却往场边靠了靠,千树和谷地同学站在一处,千树正在细声细气地和谷地同学交代需要她记录哪些东西。
这不是比赛,他把眼神挪回来,重新关注着场上那个小小的三色球,在心里想。
但是他也不会输的。
乌野终于赢下了今天的第一局,第一次免去了环绕场地一周鱼跃的命运,乌野众人眼里都放出了生还的光芒。
影山活动活动肩膀,他才打了今天的第一场练习赛,和他平日的运动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远远没有尽兴。
“影山!”日向喊他,“自主练!”
影山自然没有异议。
一天下来,乌野和其他学校的差距尽显,每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焦虑感,思考着自己究竟该如何才能继续进步。
月岛自然不会参加自主练,练习赛一结束就找地方休息了。
“千树桑!”日向冲着场边收拾场地的女生招了招手,“帮我们抛球吧!”
千树从前从不会让影山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影山看见女生看着他们,歪了歪头,张嘴刚要说话,就立刻皱了眉,训斥日向道:“也不能总让千树帮我们抛球吧!她做了一天经理的活,很累的!”
场上寂静了一瞬,乌野的众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影山,目光无比惊异。
影山浑然不觉,继续皱着眉和日向说:“而且都到千树休息时间了,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啊!这又不在排球部经理的职责范围内!”
日向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远处本来要跑过来的女生因为影山刚刚那句话左脚绊右脚,华丽地上演了一个平地摔。
之前每次影山因为排球受伤,千树都会第一时间过来,问他有没有事。
于是等她从地上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因为砸到地上变得通红的鼻尖时,影山已经蹲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结结巴巴地问:“要……要不要去医务室?”
像是这样的动作和台词对他来说都还不熟练,他在心底揣摩了几百遍,这才青涩地在众人面前上演一样。
菅原泽村和缘下开始抱胸思考,田中和西谷也显得表情古怪,不过还是很快也凑上前:“千树学妹,没事吧?”
“啊,没、没事。”李千树结结巴巴地说,犹豫了一下,借着影山的手起身。
在她伸手抓住影山手的一瞬间,影山感觉自己的手颤动了一下,忍住了没有缩回手。
掌心和另一只柔软的手掌相贴,即便他只在剧烈的心跳和几乎窒息的氛围里悄悄瞥了一眼,也能发现李千树的手比他小了很多。
少女的手一触即离,起身后李千树就神色自然地收回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和影山道了谢。
“没事。”影山悄悄把那只手藏到身后,感觉心里又生出了一点隐秘的渴望,像是还想继续打排球一般的贪婪和不尽意。
下次,想握得再久一点。
第36章 影山织
总之最后稀里糊涂的,白福学姐催着我们几人早些去吃饭,不然错过了饭点就只能饿肚子了。在暑期巨大的训练量背景下,一肚子饿到第二天早上,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所以大家的自主练都被迫暂时停止,推推搡搡朝着食堂进发,我也就没有帮影山君和日向君抛球。
影山君没有第一时间和那些运动少年们跑去吃饭,而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体育馆边上沉默地用脚底碾着地上的草芽,听着虫鸣声发呆。
窗外一直有属于夏季的虫鸣声,在夏夜里显得愈发吵闹,嗡鸣着喧腾夏日的暑气,扰得人都心浮气躁的。
我看见门口还未离去的身影,疑惑地出声:“影山君?”
他像是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背着我手舞足蹈了半晌,这才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和我打招呼:“千……千树。”
“怎么还不去吃饭?再不去可没东西吃了。”我穿好鞋,走到影山君身前。
“吃!”影山君人站得笔直,像一张拉紧了的弓,几乎让人担心他一不小心就会崩断,“千……千树要、要不要一起去吃?”
“好啊,走吧。”我将肩膀上的背包又往上提了提。
“背包很重吧?我、我来帮千树提吧!”影山君伸出手。
“啊,没事……”我下意识拒绝道。
但是影山君已经伸出手,不由分说从我肩上接过了背包,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背包不用装排球的那些用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单肩包,别了几个可爱的徽章,还挂着一个排球的挂件,缀了零星两三个银色的小铃铛,在影山的动作下免不了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影山君的排球包也是白色的,比我要简朴许多,除了牌子的英文字母和几道花纹,便只挂了我上次送给他的御守,别的什么也没有。
两个包贴在一起,一大一小,同样的色系,居然莫名让人觉得是同一系列的背包,好像是约着一起买的一样。我看得脸热,连忙移开眼睛,却看见影山君看了一眼那个排球挂件,又开了口:“这个挂件……千树之前不是说改日给我一个?”
“啊,挂件啊……”我开始沉默。
影山君半天没等到我的回答,有些慌张起来:“我……我不是在和千树要东西……不是,千树不想给也没有问题的!”
“不是不是,影山君别误会,其实挂件……我算是准备好了。”我艰难地开口,“只是……”
影山君迷惑地歪头:“只是?”
“那个,本来打算送给影山君的排球挂件,是我拿毛线自己钩织的,但是做得很丑,就没好意思拿给影山君……”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明明教程看起来很简单,知世姐姐钩织出来的排球也很规整,看着知世姐姐的动作,我以为我手里的排球也能和她手里的长得一样整齐好看,但是我自己钩的排球,就像是把哈哈镜里的自己当成了偶像,坚定不移地向着歪曲的方向进发。
“怎么会!千树织的排球肯定很好看!”影山君两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不要被我的外表和我平时做饼干的表现蒙蔽啊影山君……
“影山君想要吗?就算那个排球真的很丑?”我小心翼翼地问。
影山君的头点得和他的眼神一样坚定。
“那你等一下。”我绕到他身侧,在我的包里开始翻找。
排球的挂件被我搁置在书包里很久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我只好伸手进去在深处仔细翻找。
我本想把背包拿下来,影山君却表示不用,他继续背着就行,我就只好站在离他只有咫尺之距的地方,努力地在夏夜里寻找那个黄蓝白相间的踪迹。
影山君虽然刚刚打完球,身上却没有班级男生上完体育课时常会有的那样难闻的汗臭味,反而透着洗涤剂清清爽爽的香味。因为离得太近,我甚至能闻出来他用来洗衣服的是哪个牌子的洗衣液。
脸上好像有点烫。
东京的夏天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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