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鸦
贾璋在一旁补充道:“告诉下面的人,把嘴闭严了,办事都利索些,不许放走半个人!今天的事情过去后,我和大老爷自有赏赐。若是出了差错,所有人都同罪,全都发卖到东省庄子地开荒去。”
王善保连忙称是,他胆战心惊地带着雪檀去叫人了。
三爷的眼神可真吓人,他跟着老爷这么多年,都没见老爷有过这么吓人的时候。
在王善保离开后,贾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抄出来的银子和产业加起来比咱们家要还户部的数目多……”
他压低声音道:“爹能不能悄悄儿地藏一点儿?要是全都还到府库里,以后还得分给你二叔。这些年,你二叔在老太太那儿没少占便宜,在公中花的银子也比我花的多,我实在是不服气。”
“父亲,您想没想过,若抄出来的银子不够还债,咱们家就要当房卖地了。”
听到这话后,贾赦心凉了半截。
他可不想把家里的祖田给卖了。
贾璋看贾赦这般失落,轻声安慰道:“若抄出来的银子多了,您想留就给自己留点儿罢。”
“只是别可丁可卯地只留下足够还债的份额,那就太明显了。”
在贾璋的安慰下,贾赦重新精神起来了:“你爹我才不会那么蠢,要是那么干了,老太太肯定得找我的麻烦。”
他拉着贾璋的袖子,在他耳边悄悄地道:“爹若得了银子,就给你买些田,这可是能传家的基业。”
须臾,王善保和雪檀回来了。
王善保挑出来五十来个极忠诚的下人,这些人里面不但有精壮的家丁,还有健硕的婆子。
贾璋叮嘱王善保交代的事,他也一字不差地嘱咐下去了。
在贾璋的威信与王善保的威逼利诱下,这些人全都认识到了这场抄家行动的重要性。
为了自己一家老小的脑袋和前程,他们也不敢出差错的。
贾璋道:“后院排房里只住了几个管事和他们的媳妇,我带着十来个小子去把他们抓了就是了。”
“余下的人跟着父亲去后街查抄,切记,一定要当心赖家。他们家有花园子庭院,亦有下仆女婢,说不定会暴力反抗。黄柏,你跟着大老爷去后街。别的都不要紧,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大老爷。”
“王善保,你要记得把赖尚荣抓住。他们家那小孙子可是良籍,打蛇不死必受其乱,绝不能让赖尚荣跑了。”
赖尚荣与他年龄相仿,自然不会是赖家贪墨的罪魁祸首。但若决定下手,他就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做那心慈手软之事。
斩草必要除根,这是亘古未变的道理。
赖尚荣是良籍,若真的有机遇,未来也不是没机会做官……
若放跑了他,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放跑了荣府的敌人?
第94章 抄没贪墨威风赫赫,心有桃源处处云水
在贾璋嘱咐完后, 贾赦就带着王善保和黄柏摩拳擦掌地去后街抄家去了。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街上也没有行人走动。
贾赦他们这五十来号人只带了两盏羊角小宫灯, 又刻意地放轻了脚步,一路下来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黑暗里, 他们这些人分成三路, 奔着最紧要的三人而去。
赖家, 周家,吴家。
赖是赖大,周是周瑞, 吴是吴新登。
这三家管事陪房, 才是荣国府最大的蛀虫。
在贾赦带人离开后, 贾璋吩咐苏佐连夜打点城防司,出城抓捕在去郊外收租的赖大。
然后又带着雪檀、竹石和竹月几个小子前往后院排房。
他们半句废话都没说, 就直接破门而入把今天当值的男女管事全都绑了。
压根儿不管这些管事喊什么老太太救命、二太太救命的。
就连那些喊大老爷大太太救命的, 贾璋也没手软。
而是让人把他们的嘴统统堵上, 然后关进贾璋位于后街的别居。
那房子仅有两进,却小小巧巧,玲珑秀美,原是贾母拨给贾璋招待同年的地方。
内里草木扶疏,小桥流水, 最是一处风雅别致所在。
今日却要焚琴煮鹤,做一回血腥之事了。
雪檀是贾璋最倚重的心腹, 因此审讯这些管事的差事被贾璋交到了雪檀手里。
他本人则踏着夜色,带着奶兄苏佐回到了荣庆堂。
外院府库被蛀空了大半, 贾璋不能不向贾母禀告。
刚才没去荣庆堂禀告,不过是担心漏了风声后横生变故罢了。
如今, 倒是得去荣庆堂里走一趟了。
竹石已经跟着雪檀去别居主持审讯之事去了,所以贾璋只能使唤竹月跑腿。
“你跑去药房,取些天王保心丹候在荣庆堂门口。老太太年纪大了,我怕她得知管事们中饱私囊的噩耗后心绞痛。”
竹月连忙道:“是,三爷。”
应完贾璋的吩咐后,竹月就要把手里提着的羊角宫灯塞到贾璋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
贾璋瞧见后道:“夜深路暗,这盏灯你且拿着,我这里有苏佐提的灯就够了。”
竹月刚想拒绝,就听苏佐道:“三爷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摸黑找路,万一摔了天王保心丹怎么办?”
竹月这才安心地提着灯笼前往药房。
竹月的脚程快,又是小跑着过去的,所以在贾璋和雪檀走到荣庆堂之前,竹月就已经到了。
贾璋从竹月手中接过了竹月递过来的玉瓶,然后让苏佐和竹月等在荣庆堂门口。
至于其他的人,则被贾璋留在了二门外面。
贾璋走进了贾母的卧室,只见室内空无一人,守夜的人也不在,只贾母一人靠在弹墨引枕上。
见贾璋过来,贾母问他道:“银子可取出来了?”
贾璋尽可能地放缓语气:“祖母,孙儿去府库取银后发现箱子里面银子全都不翼而飞了。审讯过后,才知这竟是府里管事贪墨的结果。”
“没贪墨的也选择和光同尘,你好我好大家好,上上下下没有一家干净的。”
“孙儿已经请父亲带队前去抄没这些奴婢的家产了,还亲自带人绑了后院排房里值班的管事。眼下这些人都被孙儿关到后街别居里面,雪檀正在审讯。”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孙儿没有禀告祖母就自作主张了,还请祖母宽恕。”
听到贾璋的叙述后,贾母只觉眼前发黑。所幸贾璋及时扶住了贾母才没让她仰倒下去。
贾璋小心翼翼地喂贾母服下一粒天王保心丹。
吃完药后,贾母终于缓过来那口气了。
她心里很清楚,虽然贾璋没说,但是这些贪墨管事里面绝对少不了赖家。
她和老国公都知道赖家贪墨火耗银子的事。
老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是赖大父亲陪着他出生入死的情分。
而她对此宽容,是因为赖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
她自嫁到这府里面后,从孙媳妇做起,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阴私事情没做过?
在这个过程中,赖嬷嬷就是她的军师,赖家就是她的白手套。
她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无论多么严明的制度都难以禁绝贪污。
那点火耗银子,在贾母眼里就是她给赖家的奖赏。
只是赖家怎敢如此猖狂,竟敢盗空府库?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谁才是主子?
“我知道了,璋哥儿,你没有错,你做得非常好。”
贾母捏着眉心缓解头痛:“你做事不用顾忌我的心情,也不用顾忌别人的心情。这些奴婢都撅咱们家的根了,我又岂会因为旧情心软?”
贾璋给贾母按摩太阳穴,轻声道:“孙儿会把赖嬷嬷送到南边庄子里荣养的。”
贾母心里因为贾璋的安慰熨帖了些,但她还是否决了贾璋的建议。
“打蛇不死必受其乱,你抄了赖家,芳萍必然会记恨你的。”
“待你父亲抄完家后,就直接送她去见老国公吧。”
贾母声音沙哑地道:“这件事,祖母亲自去做,你小孩子家家的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贾璋敛眸,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吗?
前世他身处东厂,不知看到了多少人伦惨剧。
他也会觉得割裂,也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但除了劝慰自己“心中若有桃源在,处处都是水云间”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身为内监,他没有任何说不的资格……
就在祖孙二人陷入沉思之时,贾赦他们已经到了后街,一行人威势赫赫,看起来就不好惹。
跟着贾赦过来的家丁婆子们少有害怕的,在黄柏的鼓舞下,这些人生出了满腹胆气来。
大老爷都说了,这次抄家老太太已经允了的,他们完全不用怕。
不管是赖家人,还是二太太的陪房,全都照抄无误。
大房的管事也不能放过,这年头,还有奴婢藏主子的钱的道理吗?
这些管事贪墨了库房里的银子,犯了滔天大祸,不管他们是谁的人,最后都会被发卖掉,谁来求情都没用!
所以什么人情往来,什么事后打压都不用担心,什么赖嬷嬷周大娘的都不必顾忌,全都绑了就是。
大老爷说的言之凿凿,手里又有老太太掌管的外院府库对牌为证,两相映照之下,这些家丁婆子们哪里还有不信贾赦的话的?
既如此,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别说是抄家了,就算是械斗也没什么好怕的!
除此之外,还有人发现了新的机会。
毕竟荣国府里东大院的下人都不得重用,如今出现了一个赏钱丰厚还能在三爷面前出头的差事,又有谁会不用心做事呢?
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荣国府一夜间就变了天。
赖家、吴家、周家在猝不及防下被抄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