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鸦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道理亘古未变。
作为从乾元帝手中接过皇位的儿子,新君除了孝顺二字外别无他计可施。
至于觊觎太上皇的丰厚内帑,那更是不可以宣之于口的事。
毕竟太上皇已经“大方”地做出了决定,收回来的欠银分新君一半,这笔钱的数目非常可观。
至于能不能把欠款收回来、收债过程中会不会遇到阻力等问题都与太上皇无关。
因为太上皇已经把收债的包袱扔到了新君头上,这些问题,也只需要新君一人考虑。
第93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夜黑风高预备抄家
从荣庆堂离开后, 贾璋带着雪檀、黄柏两个,领着高彬训练出来的的家丁前往外院府库。
五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人少了可抬不动。
看守府库大门的几个家丁见到贾璋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后, 胆战心惊地上前道:“小的们给三爷请安,大晚上的, 三爷怎么来了?”
贾璋敏锐地发觉到他们的反应不太正常, 遂给雪檀使了个眼神, 然后笑吟吟道:“老太太要用银子,嘱咐我过来取钱。”
那过来搭话的家丁心理素质很差,几句话下来, 他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
但他还是勉力向贾璋插科打诨, 以此拖延时间。
心里却暗自叫苦。
往日里后院太太奶奶们用银子, 都是吩咐底下人来取的,怎么今日三爷亲自过来了?
这可真是糟糕透顶的事!
因为恐惧, 这几个家丁没有注意到雪檀悄悄离开的事情。
待到雪檀回来后, 贾璋心知雪檀已经派人封锁了外院府库的所有出口, 便也没心思和眼前这几个小喽啰虚以为蛇下去:“雪檀黄柏,把他们拿下。”
看守府库的几个家丁听闻此言,肝胆俱裂,纷纷喊起了冤。
但贾璋对此充耳不闻,只挥手示意属下行动。
看到贾璋如此决然的态度后, 这几个家丁里面有心怀侥幸继续求饶的,也有看清局势想要反抗逃跑、怒骂不休的。
不过即便反抗, 这些人也逃不了。
高彬训练出来的人全都是个中好手,绝非这些花拳绣腿的家丁所能比较的。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 这些家丁很容易地就被贾璋的人拿下了。
没有半个人反抗成功,也没有半个人逃出府库跑去通风报信。
贾璋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奇怪。
高彬训练小厮家丁时十分严格, 那些吃不起辛苦的人在训练进行到一半时就被退货了。
贾璋对那些吃得起辛苦的人更是舍得下本钱,顿顿都供给精米肉食,赏钱也十分丰厚。
因此这些家丁个个忠心耿耿,拳脚娴熟,长得也是人高马大。
他们收拾府库门口这几个要武艺有关系、要个头有关系的废物关系户,岂不是手到擒来?
在发现这几个家丁见到他后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惶恐时,贾璋心里就觉得这里头有事。
他拿出贾母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府库大门,带着雪檀几个走进去。
一进去,就见到府库里摆了好些排红木柜子以及几十口硕大的红木箱子。
在这些红木柜子和红木箱子里面,装着荣府历代珍藏的财富。
贾璋快步上前,拿钥匙打开了一口红木箱子。
雪檀为贾璋掀开盖子后,白花花的银子映入主仆二人眼帘。
第二口,第三口……第十三口箱子全都如此。
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问题,但贾璋心中有疑,又怎会只看表面这一层?
他掀开第一层银子,只见第二层依旧铺满了白花花的银子。但贾璋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又翻开了第二层。
然后,他就见到了空空如也的第三层。
别说官制银锭,就连半点银屑都没有。
“去审!去审那几个人。”
沙哑且愤怒的声音在府库内响起,在空旷的室内响起了绵长的回音。
雪檀只觉贾璋的怒火已经化成了实质,随时都可能化作燎原之势。
他半点儿废话都不敢多说,直接带人去审讯那几个看守府库的家丁去了。
这几个看守府库的家丁全都是贪墨者的亲信,平时也有些脸面。他们笃信会有人来救他们,所以在面对雪檀的审讯时压根儿就不开口,态度非常硬气。
雪檀冷笑了一声。
嘴硬是吧?那他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巴硬,还是刑讯的手段更硬一些?
贾璋前世时做过东厂提督,对那些五花八门的审讯手段了如指掌。
雪檀他们不是东厂的酷吏,但在讯问别人安插进鹤鸣苑与东大院的眼线时也从贾璋这个主子身上学到了不少手段。
五六道不同的刑讯手段使下去,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家丁们就全都熬不住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交代自己知道的情况,生怕给语速慢了会自己招来更加恐怖的刑罚。
他们知道他们的行为与饮鸩止渴没有任何区别,但贴加官带来的窒息到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到无比恐惧。
贾璋靠在黄柏搬来的圈椅上,冷漠地听着他们的供词。
而在另一边儿的桌案上,苏佐拿着笔墨,飞速地记录着这些人的供词。
“所有的管事都沾手了,赖家,周家,吴家……唔,林管家没掺和这事,他胆子小,不敢贪墨,也不敢揭发。”
“二奶奶的陪房也没掺和,二奶奶管家的日子短,陪房和管家们不熟,管家们信不过他们,所以没拉他们入伙。”
“赖大管家以前只是贪墨过火耗银子,这件事老国公和老太太都知道。只是看在赖大的爹做过国公爷的亲兵,赖大办事又得力的份上,国公爷和老太太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过赖大管家。”
“后头老国公没了,大老爷二老爷都不管家里的事,花用银子也只是派心腹管事来取,一年到头来府库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管事的胆子就大起来了。”
“他们拿了多少银子,小的们也不知道啊!三爷,奴才愿意把这些年收到的贿赂银子全都交给三爷,求三爷饶命啊!”
“小的们可以戴罪立功,奴才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不能没了奴才养家糊口啊!”
贾璋听到他们的供词后并没有很生气,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他问雪檀:“消息封锁了吗?”
雪檀对贾璋禀告道:“咱们的人已经把府库附近可疑的人都拿下了,小的敢保证,半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管事们偷窃了库银,想要追回银子,就得封锁消息。
若是风声走漏了,这些贪墨的管事卷款携逃,荣府就会成为最大的输家。
贾璋在听到雪檀的禀告后点了点头,又让那几个看守家丁画押,然后吩咐雪檀道:“府里的管事多,咱们的人手不够。雪檀,你带高彬悄悄地去东大院,把大老爷请过来。”
雪檀听从贾璋的命令,把半睡不醒的贾赦带过来了。
“璋哥儿,你怎么急匆匆把我请来了?爹好困,想回去睡觉。”
贾赦他困得连打哈欠。
要不是雪檀是贾璋的亲信小厮,他早就把人撵出去了。
什么牌面上的人啊,敢使唤他大老爷?
若不是璋哥儿,他才不会过来。
贾璋把贾赦扶到了圈椅上,然后把叶士高对他的嘱咐、他跟贾母的对话,以及他来到府库后发现的情况全都跟贾赦说了。
“咱们家欠国库银子不能不还,要不然我和哥哥的前程就完了。”
“所以,咱们得把这些奴才漂沫的银子追回来还到户部去,不然他日太上皇晏驾,新帝亲政,咱们家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只怕抄家灭族,亦非嬉言笑语。”
“那咱们该怎么办?璋哥儿,咱们可不能因为银子毁了身家性命!”
贾璋的分析让贾赦有些慌神。
他从未想过贾家还有这样的危机,也从未想过底下的这些奴才们会这样大胆。
荣国府的府库分为两部分,分别是后院府库与前院府库。
后院府库里面放着荣国府几代人珍藏的古董文玩,珠宝首饰,孤本字画,绫罗绸缎,药材补品等物。
把这些东西放在后院府库里,自然是为了方便家中女眷取用。
前院府库里面放着御赐珍玩、房契地契与荣府存银,把银子放在外院府库,是为了方便家里当官的老爷、少爷们支取银两交际。
和京中大多数人家一样,荣国府公中庄子、铺子的进项由府里的老爷们掌管,内院开销则由当家太太派人拿着对牌来外院府库支取。
在正常情况下,有主子们盯着,下人们也不敢太过放纵。
可是在先荣国公代善去世后,荣国府当家的老爷就变成了不通庶务且不喜铜臭的贾政。
贾政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几位管家打理,自己落得个无事一身轻,除了上朝外,就是与清客相公们吟诗作对、赏花饮酒,倒是风雅。
而赖大他们则承担起了清点府库银两,结算田庄租子,收缴铺子红利的任务。
贾政对下人们并无辖制防备之心,更没有设下什么监督举措,一天两天还好,经年累月下来,指望赖大他们不心生贪念还不如去做梦。
“既然赖大管家他们都成了硕鼠,那咱们就把他们全都抄了!”
贾赦他有些兴奋,还有些担忧:“抄咱们的人和你二婶的人也就罢了,但是赖家是你祖母的人……”
贾璋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这老爹在害怕什么?
“奴才漂沫主家家资,祖母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对他们宽容!若是平常时候,那点子主仆情分还有些用处。可眼下咱们家还有那要命的堪合存在户部里面,正等着银子赎买呢!自身都难保了,祖母又怎会容忍赖家的贪墨?”
“就算是祖母犯了糊涂,您也得立起来。您可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若是咱们家犯了事,先出事的必然是您啊!”
“是了!是了!璋哥儿,你说得对,爹得把他们全都抄了!”
“雪檀,你和王善保一起去,把东大院的家丁都悄悄叫起来。趁着今天夜黑风高,老爷要把这些蛀虫都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