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历史上的富察皇后赫赫有名,是极出名的贤后。
况且有故去的乌拉那拉氏在先,皇上对弘历等人嫡福晋的人选定慎之又慎,更不必提富察氏的二伯富察·马齐从前乃八贝勒的拥护者……小心眼如皇上,仍选了富察氏为四阿哥的福晋,可想而知这人有多优秀。
很快,富察氏就差人送来了帖子,时间定在了五日后。
到了这一日,年珠早早就登门了太子府。
她率先去听雪轩看过了年若兰。
听雪轩内,处处摆放着箱笼,看的年若兰是直叹气。
“想当年,我得知先帝赐下婚事,想着自己要嫁到雍亲王府,心里还是老大不乐意。”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要从这听雪轩搬走,更是十分舍不得。”
“秦嬷嬷等人是高兴不已,可珠珠你说,为什么我就高兴不起来了了?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些?”
年珠陪在年若兰身边几年,自知道年若兰的不安和担心。
在雍亲王府,四爷是王爷,愿意纳谁就纳谁,不愿纳妾旁人也不会多言,但如今四爷成了皇上,家事即国事,单就说子嗣这事儿,他就落后先帝一大截,这些可都是御史们关注的重点呀。
子嗣不丰,那必然要广纳后宫,若皇上不同意,御史那些折子就能像雪花似的飞到乾清宫。
别说皇上,历代君王,谁想落人话柄?
她记得历史上的年若兰是被封为了贵妃,但如今后位空悬,年若兰掌管太子府中馈几年,也不像历史上一样病弱,但年若兰……仍是十足十的恋爱脑,担心自己容貌不再,担心皇上广纳嫔妃。
“姑姑,您一点都不贪心,从前您时常劝我说‘一世一双人’是奢望,但我觉得,若是可以选择,您也会如此选择的。”年珠的脚边窝着雪球,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雪球也老了,也就看到她回来叫上两声,然后选择躺平继续睡觉,“可您却被‘贤惠’二字困住了。”
“您马上就要进宫,皇上身边的女人也会渐渐多起来,可任凭她们多么青春貌美,总及不上您与皇上之间的情分的。”
“姑姑,我想,在皇上心里,早已将您当成最亲最亲的人,您大可以也将他当成最亲近的人,心里想些什么,要些什么,直接与皇上说,如此,才不辜负你们之间的情谊。”
她活了两世,见过太多太多没能走到最后的恩爱眷侣,是因为不爱了吗?自然不是,而是因为双方像是没长嘴似的。
一个不说,一个胡乱猜测,到了最后,是渐行渐远。
年若兰微微一愣,继而却是笑了起来:“珠珠,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记着你的话的。”
年珠又陪着福晋玩了会,则去了弘历的院子。
富察氏早就带着高氏等候,瞧见年珠过来,三个女人说了话闲话。
富察氏虽不擅言谈,但高氏却是个喜欢说笑的性子,年珠有一搭没一搭与她们说着话,实则心思却没放在谈话上。
她忍不住想,弘历的确是弘历,真是勤奋好学呀,想来弘历对太子之位是势在必得吧,历史上福惠早夭,弘历继位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如今福惠母子均安,俨然是弘历最强劲有力的对手,那弘历接下来还会怎么做了?他们兄弟几个会像先帝的儿子一样自相残杀吗?
纵然京中如今并没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但她也知道,十四贝子等人仍盯着皇上,就算如今他们不奢望将皇上拉下马,却打定主意不会叫皇上好过的。
一直等着接近晌午,年珠不知喝了多少杯茶,糕点都快吃饱时,弘历终于回来了。
和年珠想的一样,弘历长高了不少,继承了钮祜禄主子的好皮囊,很是俊朗,不过他身上沉稳的气质却是一点都没有变过。
弘历如今已在朝中领了差事,如今自也是忙的不得了,一进来就含笑到:“七格格。”
他对年珠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不过他们都年纪大了,总是要避嫌一二的。
年珠笑道:“四阿哥。”
弘历轻轻颔首,转过头又冲小盛子道:“五弟了?怎么他还没过来?这些日子皇阿玛忙的是脚不沾地,他不帮忙,整日在院子里躲懒也就罢了,七格格来了竟也不过来?”
“小盛子,你快去将他请过来。”
小盛子连忙下去了。
只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盛子又折了回来,为难道:“四阿哥,五阿哥说……说他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就不过来了。”
“五阿哥说要你们一块玩吧,等着他病好之后再做东请大家吃饭。”
弘历微微皱眉,这弘昼的性子他太清楚了,若弘昼不愿过来,就算绑都不能将这人绑过来的。
今日这宴算是白设了?
富察氏瞧见他如此脸色,轻声道:“四阿哥,不如妾身去劝劝五阿哥?”
虽说男女大防,但弘历与弘昼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再加上弘昼向来不拘小节,两人之间也不算见外。
这话说完,她就打算朝外走去。
“四嫂嫂,你不必去了,我去吧。”年珠自知道他们的目的,也懒得如此耗下去,含笑道,“我去看看五阿哥吧。”
她相信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定是个好人,待人友善,可人呐,一旦涉及到利益就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她未了解富察氏之前,不敢也不愿与这人深交。
“我本就与四阿哥、五阿哥一起长大,今日原是设宴小聚,既然五阿哥身子不好,那就改日吧。”
“但我人都来了,没有不去探望他的道理。”
她明显察觉到弘历等人松了一口气,待弘历答应后,这才朝弘昼院子走去。
比起弘历院子,弘昼的院子仍是与从前一样,东西散落,一看就是没有女主人打理。
她刚走进去几步,就见着有个小太监的身影飞快闪了进去。
她想也不想,就知道这人定是最得弘昼信任的小顺子,这人啊,定巴巴在门口守着,一看到自己过来就匆匆进去报信呢。
年珠想着自己到底是订过亲的人,进屋后并未像小时候一样走进里间,而是坐下来冲小顺子吩咐起来。
“小顺子,两年未见,你也长变了些呀,看样子五阿哥对你果然信赖有加。”
不说别的,就说先前小顺子偷摸跟着弘昼前去四川这事儿,没被打死,想必是弘昼豁出性命护着他。
年珠扫了眼讪笑尴尬的小顺子,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藏着掖着,进去将你们家主子叫出来吧,谁不知道他这是故意装病,不愿见我?”
“若是他还继续装病不愿出来,那我就得掂量掂量年底便宜坊分红一事呢。”
虽说弘昼与弘历在便宜坊都有股份,但每年年底年珠都会将自己的分红多匀些给他们两个的。
小顺子面上神色愈发尴尬:“是,七格格,奴才这就进去。”
很快,弘昼就不情不愿走了出来。
他的谎言已被戳破,有点不好意思去看年珠,低着头嘀嘀咕咕道:“真是的,非要见我做什么啊,难道我就不要面子的吗?”
年珠被他气笑了,只觉纵然两年过去了,但他仍像当初自己见他时一样小孩子心性。
“五阿哥,你今日装病是为了躲着我吧?你为何要躲着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谎言很拙劣吗?”
“我知道又如何?”弘昼见年珠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那傲娇的小脾气也上来了,抬头,没好气道,“人人都说你聪明,你既然聪明过人,就该知道我不想见你,那你还来做什么?”
“五阿哥,敢问你今年几岁了?”年珠问道。
弘昼看向她,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为何你都这样大了,为何还如此幼稚?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求亲,所以你打算一辈子不见我?”年珠向来是个敞亮人,对上弘昼这样直性子的人,说话半点没有藏着掖着,“你口口声声觉得我嫁给你比嫁到孔家更合适,好,如今我愿意嫁给你,不过,我得提前约法三章。”
她像没看到眼前一亮的弘昼似的,不急不缓道:“第一,你要学识过人,我那未婚夫乃孔子后代,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第二,你终身不得纳妾,不得有通房。”
“第三,想必你也知道从前在四川时,总督府大事小事都是我说了算,以后家中也得我说了算。”
弘昼眼里的光渐渐熄了。
人人都说他八叔是个惧内的,但他八叔与八婶感情那样好,他八叔身边都还有几房小妾呢,就连八叔独子弘旺也是旁人所生。
他八婶虽在家中是说一不二,可在外头也是给足了他八叔面子的……就年珠那性子,这脾气上来了连她老子的面子都不给,哪里会给自己面子?他还听说年珠这几年一直在习武,剑术与骑射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反观自己读书不精,骑射也马马虎虎,到时候年珠一个不高兴,殴打自己怎么办?
就算自己不怕丑,闹到皇阿玛跟前,可皇阿玛身边还有年额娘在,年额娘吹上几句枕头风,到时候皇阿玛不帮自己不说,兴许还会骂自己一顿。
到时候这事儿若传了出去,他怕是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年珠见他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道:“五阿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本是好心救你于火海之中,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弘昼瞪着年珠,嘟囔道,“你这是想结亲吗?分明是想结仇!”
年珠却是笑道:“五阿哥这话说的好不公道,我嫁人的要求从小到大就是这三条,你若不信,就去问问看姑姑。”
“我猜测你不愿见我是因我拒绝了你的求亲,你从小到大仗着自己脸皮厚不怕揍为所欲为,如今更是皇子,你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所以越想越不服气,若说喜欢我,想娶我为妻……只怕是谈不上。”
“我虽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却也知道,若喜欢一个人就会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不会瞻前顾后,不会犹豫不决。就像姑姑喜欢皇上那样,不管什么时候,在姑姑心里,皇上都是最重要的,甚至比她的性命都重要。”
弘昼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这话,他真是没法反驳。
年珠是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又道:“以后五阿哥也会碰上你既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女子,为了彼此,你们能够奋不顾身,如此,才算得上两情相悦。”
等着年珠走后,弘昼的重心便从之前“为何年珠回来这么久不来找我”变成了“以后与我两情相悦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他越想越迷糊,实在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自己丢掉荣华富贵,让自己愿意为她去死。
年珠回去年家后,仍关注着太子府之事。
没几日,到了良辰吉日时,年若兰等人就搬进了紫禁城。
中宫之位空悬,年若兰被封为了皇贵妃,钮祜禄主子被封为了熹嫔,耿主子被封为了与裕妃,像从前的宋格格等人,大多是嫔位贵人的位份。
虽说年若兰位居六宫之首,但郭络罗氏等人说起此事来却还是纷纷皱眉。
“我原以为姑奶奶得皇上喜欢,膝下又有皇子,会被封为皇后的。”
“这世上啊,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皇上明面上对姑奶奶多好呀,虽说又是皇贵妃,又是赐封号为‘华贵妃’,但皇贵妃与皇后之位却是天差地别呀……”
年珠听闻这话,劝道:“伯母,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姑姑的意思。”
“珠珠,你说这是姑奶奶的意思?”郭络罗氏一愣,继而眉头皱的是愈发厉害,“身为女人,谁不想要母仪天下呢?姑奶奶怎么会这样说?”
“因为,姑姑不想要皇上为难。”年珠笑着解释道,“先帝在世时,就对皇上过于宠爱姑姑一事不满,若皇上在这时候将姑姑立为皇后,八贝勒等人定又是借机生事。”
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若皇上真将姑姑立为皇后,无疑宣告所有人,来日他会将六阿哥立为太子。”
“得宠的皇贵妃和与皇上心生嫌隙的皇后,伯母您这下是不是觉得姑姑被封为皇贵妃更好些?”
她想,若福惠的太子之位一旦定下,熹嫔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一来二去的,年若兰为护着福惠,定会与皇上离了心。
她觉得以年若兰的性子,比起皇位,年若兰更盼着有个与自己琴瑟和鸣的丈夫,有个平安康健长大的儿子。
毕竟在她的提点下,这几年的年若兰一直在服用避子的汤药,一来是生子伤身,二来是年若兰也对如今的日子很满意。
“你这孩子……果然是聪明过人呀!”郭络罗氏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低声道,“人人都说二叔聪明,你比你阿玛还要强上几分。”
年珠是骄傲一笑。
在她的建议下,觉罗氏已对外闭门谢客,不管是谁,一律不见。
她也是难得有了几日空闲时光。
但她却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日日留意着朝中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