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很快,八贝勒就被下令封为和硕理亲王,与十三爷、富察氏二伯富察·马齐、隆科多三人一起总理事务,以示优待,叫满朝文武都瞧见了皇上对自己这个弟弟有多好。
紧接着,因十四贝子看不清形势、大放厥词,被皇上丢去了皇陵,已是皇太后的德妃因为这事儿难得在皇上跟前求情,但皇上依旧没能收回成命,直恳请太后好好养着身子。
然后,登基不久的皇上恨不得日夜都歇在乾清宫,大有一副为“百姓生,百姓死”的架势。
……
年珠依旧是每日陪觉罗氏说说话,吃吃糕点果子,日子是极惬意。
这日,她正陪着觉罗氏说着话呢,就见着出去了一趟的聂乳母低声道:“格格,李尚书来了。”
她口中的李尚书不是旁人,正是年珠的老师李卫。
早在年珠离开京城后,皇上就已开始重用李卫,许是李卫才能出众,亦或者是李卫与他性情相仿,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故而他一继位,李卫就擢升至户部尚书。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虽说李卫如今是愈发忙了,他们师徒之间很少碰面,但情谊这东西,是装在心里的,而非流露在表面。
年珠心知李卫如今与皇上一样,忙的是脚不沾地,他过来找自己定是有要事的。
“额娘,那咱们说好了,过几日就去我那庄子上小住几日。”
“这些日子京城炎热不少,纵然您闭门谢客,却仍日日有人登门,偏偏一个个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您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索性出去躲几日好了。”
“咱们说好了,您可别反悔。”
就连从前赫赫有名的辅国公府也是屡屡有人登门,不是要替觉罗氏的侄儿谋取高官,就是要替旁人说情。
偏偏辅国公府是觉罗氏的娘家,她哪里好不见?
觉罗氏这几日也觉得烦不胜烦,点头答应下来。
年珠这才离开。
她匆匆回去院内,就见着李卫已等在厅堂,不知在想些什么,正盯着屋内的盆栽发怔。
“老师。”年珠扬声道,“您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卫登门匆忙,连手上、袖口的墨渍都没留意,点头后才低声道:“的确是出事了。”
等着聂乳母将屋内伺候的人都带下去后,李卫方开口道:“自皇上登基后,就醉心朝政,就在今日下午,皇上议事时因曹家之事大发雷霆,已下令彻查朝中上下贪官污吏。”
“皇上这性子,想必你也清楚,他决定做的事,定会彻查的清清楚楚。”
年珠沉默着没有接话。
她虽知道这一日会来,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皇上的性子她比李卫更清楚,枪打出头鸟,先对那些冒头的下手,然后皇上以示公正,会拿自己的人开刀,以示天恩皇权不可冒犯。
李卫见她愁眉不展,道:“不过你也莫要过于担心,先帝在世时行贿受贿之风盛行,曹家……连我都觉得曹家行事太过,虽说先帝几次下江南都住在了曹家,但先帝也曾对曹家挪用公银一事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们倒好,不仅没有想着如何还上亏空,反倒生活奢靡。”
更重要的是,曹家先前可是不折不扣的八爷党。
年珠苦笑道:“老师,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当年阿玛一车车宝贝从四川运往京城,行事高调,买官卖官,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皇上一声令下,不少御史纷纷上折子,这些奏折上定会有我阿玛的名字。”
第82章 这出头鸟,让给别人当
李卫沉默不语。
便是如今他位居户部尚书,但也觉得这件事很是棘手。
“老师。”年珠含笑看向李卫,轻声道,“您莫要担心,这件事我会想法子的。”
她太清楚李卫这人的性子,今日能走这一趟,将这样一个消息告诉她,对李卫来说已是大逆不道之事。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办法?”李卫如今儿女皆在身边,但他最喜欢的却是小女儿李星柔,李星柔与年珠差不多大的年纪,遇上大事小事只会哭哭啼啼,“我虽知道你有几分小聪明,但这件事非同小可,难不成你想进宫去求皇上吗?”
年珠摇摇头,道:“虽说皇上信任我,但情分这种东西却是用一次少一次,若我能想到办法,就不去求皇上吧。”
“毕竟我阿玛那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顺风顺水四十多年,要他谨小性微、夹着尾巴做人,那是不可能的。”
“当日皇上曾允诺于我,不管如何都会留我阿玛一条性命,可就我阿玛那性子,回到京城,指不定还要生出别的事情呢。”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李卫皱眉道。
年珠认真想了想,继而却是狡黠笑了起来:“都说枪打出头鸟,若这出头鸟变成了别人,您说皇上是不是就会对我阿玛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毕竟皇上刚登基不久,虽要立威,要拉拢群臣,但那些对他效忠的旧臣却也不能忘,要不然,岂不是叫那些旧臣寒了心吗?”
师徒连心,李卫很快就猜到了年珠的意图:“你是打算推隆科多出头?”
“老师这话说的也不算全对。”几句话的时间里,年珠心底已有了计划,“当年李维钧一事后,我阿玛被不少人笑话,隆科多更是其中代表。这些年,他仗着被皇上尊称一声‘舅舅’,行事无度,风头远比我阿玛当初更甚。”
“我所要做的,不过添把柴加把火罢了。”
李卫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若是个男子,只怕皇上是寝食难安啊!”
年珠笑着没有接话。
她想,若皇上知晓她与孔家订的是门假亲事,定会左右她的亲事,并非她不相信四爷,而是,她不相信皇上啊!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多疑多心的。
送走了李卫后,年珠就去了书房。
这次她回京,给隆科多准备了一份大礼——铀云母寿桃形摆件。
这摆件足足有半人高,经匠人雕琢后更是活灵活现,整体呈黄绿色,似成熟未成熟,十分罕见,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更重要的是,这铀云母石具有放射性,说白了,就是有毒。
年珠虽与隆科多没什么来往,但对这人一点不陌生。
这人是故去佟佳皇后的亲弟弟,受先帝重用,但最引人议论的则是他与爱妾李四儿那缠绵悱恻、宠妾灭妻的爱情故事,就在前两年,他那发妻已被他们逼得悬梁自尽。
谁人当着他的面对他是尊敬有加,背地里瞧不起他的人却是大有人在。
年珠每每想隆科多这人,都会在心里没好气骂上他一句。
呸,狗男人!
恰好再过几日就是隆科多的寿辰,以她对隆科多的了解,这人定会大办宴席的。
果不其然,没几日隆科多府上就送来了帖子。
觉罗氏收到了这帖子,是愁眉不展:“……这帖子是李夫人差人送来的,直说无论如何我们务必要到场,我是不想去的,且不说隆科多如今不仅担着步军统领一职,前些日子还被皇上加封吏部尚书,就说那位李夫人,却是个记仇的,若是不去,怕是不大好。”
“可若是去了,难免又要与众人打交道。”
年珠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忙道:“额娘,怎么能不去呢!当然要去呀!”
她挽住觉罗氏的胳膊,道:“我都好些日子没出门呢,您带我出门见识见识吧!”
“况且我这次从四川回来,还带了个宝贝,这下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你呀,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就知道撒娇!”觉罗氏是哭笑不得,但她很快察觉不对,低声道,“不过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做这等阿谀拍马之事吗?如今怎么……”
年珠笑道:“额娘,这您就不懂了。如今京城这局势,咱们不冒尖,但也不能落人身后,这人人都送礼,都与那位隆科多攀交情,若咱们家不去不送礼,人家以为咱们家瞧不起他怎么办?”
“连皇上都对他尊敬有加,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觉罗氏只觉这话很有道理。
到了隆科多寿宴这一日,年珠早早就陪在觉罗氏身边登门拜访。
自隆科多发妻赫舍里氏去世后,他就没有再娶,如今佟佳府上所有大事小事都是他的爱妾李四儿说了算。
年珠母女刚登门,李四儿就迎了出来。
“哎呀,姐姐,你可算来了。”
“前几日送帖子的嬷嬷登门年家后说你身子不适,只怕是不能来了。”
她不仅嗓门大,更是衣衫华贵,身上穿的是掺着金丝的香云纱,手上戴的是镶宝石的牡丹纹金镯,镯子上镶的宝石一个个足有鸽子蛋大小……就差将“老娘有钱”四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觉罗氏微微含笑,道:“我们家二爷与统领大人乃同僚,统领大人过寿,二爷不能回京,我怎么着都要替二爷走这样一趟的。”
李四儿眉目间的神色是愈发骄傲,只想着纵然京中不少人想着走年家的路子又如何?到了他们跟前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她俨然一派正牌夫人的架势,与觉罗氏寒暄几句后,就去招待别的女眷了。
年珠是第一次来佟佳府上,与觉罗氏说了一声后,便在花园子闲逛起来。
虽说隆科多的府邸略逊于年羹尧的总督府,但这里可是京城,这宅院比当初的太子府都要强上许多,她只觉隆科多已将自己当成了皇上登基的大功臣。
有美景在前,她便漫无目的欣赏起来。
只是刚行至转弯处,她竟看到了八福晋。
哦,不,现在应该是廉亲王福晋。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见面,四目相对时,皆是微微一愣。
还是年珠反应快些,俯身道:“见过廉亲王福晋。”
“好孩子,起来吧。”廉亲王福晋一把就将年珠,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客气的。”
年珠这才发现比起几年前,廉亲王福晋憔悴了不少,像老了十岁不说,眼下更是一片乌青。
她一向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但如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廉亲王一家的日子有多不好过她是知道的,若不然,廉亲王福晋也就不会在这儿独自逛园子呢。
她之所以独自闲逛,是因那些女眷过于呱噪。
廉亲王福晋之所以独自闲逛,则是因为无人敢搭理她。
“年七格格,既然咱们都闲来无事,不如一并逛逛园子吧?”廉亲王福晋主动邀约,低声道,“只是不知年七格格愿不愿意。”
年珠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纵然盛夏已过,但仍带着几分暑气,可佟佳府上却处处皆是景致,微风徐徐吹来,掺着些许凉意,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廉亲王福晋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好一会后才开口道:“想必以年七格格的聪明才智,应该也能猜到佟佳一族并未给我下帖子,而是我自己巴巴过来的。”
“如今贝勒爷虽被封为了亲王,但谁人都知道如今我们一家是四面楚歌、荆棘塞途,我原想着隆科多大人与贝勒爷之间有几分交情,今日过来请那位李夫人在隆科多大人跟前美言几句,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那些福晋夫人们见状,更是恨不得绕我而行,我只能独自前来逛花园子。”
“想必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亲王福晋落得我这般凄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