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弘昼顿时觉得嘴边的鸡腿不香了。
若换成从前,他下意识会觉得酸溜溜的,觉得他不过是顺带得年珠送东西,或者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今日,他第一反应竟是“若这事儿叫岳沛儿知道了定会不好意思”的,至于年珠到底怎么看待这事儿,他是丝毫没想到。
小太监仍在喋喋不休,低声道:“五阿哥,上次您不是吩咐下来要奴才们搜罗些四川的美食吗?奴才已照着您的吩咐找到不少,可是要给岳姑娘送去?”
弘昼想也不想就点点头:“当然要送去,额娘得了岳姑娘的香囊,这些日子睡得极好。”
“先生从前常说,要投桃报李,我可不能对人家一小姑娘有所亏欠。”
他并不觉得这事儿做的有什么不对。
但感情这种事呀,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早就看的是清清楚楚,唯独当局者浑然不知。
翌日一早。
弘昼前去给裕妃请安的路上就看到了年珠。
他面上倒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可很快转瞬即逝,问起年珠昨日那叫花鸡到底是怎么做的。
寥寥几句话中,年珠只觉自己与弘昼的关系又好似回到了从前,囫囵将叫花鸡的做法说出来之后,又道:“……与你说了想必你也是记不住的,不如我待会将方子写好送给你,你若想吃,只管差了内膳房的人做。”
“这敢情好。”弘昼眼里是亮晶晶的。
他正想着若岳沛儿想吃,他也可以差人送去年家时,就听到年珠道:“昨日,弘时阿哥可是来找你了?”
弘昼迅速回神,点头:“是。”
顿了顿,他道:“我听说他昨日进宫了一趟,先是在各宫转悠了一圈,送了许多不值钱的礼物,最后又去乾清宫门口等了许久,可皇阿玛压根没有见他一面。”
“他的脸皮还是一如从前,厚的不得了,又跑去了慈宁宫狠狠哭了一场。”
皇太后虽与皇上之间感情不好,却也不会迁怒到自己孙儿头上,哪怕是装腔作势,也是安慰了弘时几句的。
年珠问道:“那你觉得,弘时阿哥短时间内还会在进宫吗?”
对上弘昼那不解的目光,她笑着解释道:“毕竟从前不少人都知道,弘时阿哥对皇上断绝与他父子关系一事很是不快,明里暗里没少说皇上的坏话,逢年过节也很少进宫。”
“如今他突然一反常态,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弘昼只是懒,并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捣鬼?”
年珠含笑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虽说当年皇阿玛将他赶出雍亲王府时已是手下留情,但他坐吃山空这么久,手头早就不宽裕。”弘昼忍不住琢磨道,“若有人给他些什么实打实的好处,或者许诺他些什么,想必他也就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呢。”
反正弘时已经丢脸丢到家呢,不在乎更丢脸些,更何况他们这些半瓶子读书人向来信奉什么“前贤多晚达,莫怕鬓霜侵”之类的古语。
想到这里,他迟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熹娘娘在背后捣鬼?”
“她虽只位居嫔位,但我也听说了,这几年下来,她娘家人生意做得很好,想必也是不缺钱的。”
熹嫔是个聪明人,比起从前招摇的九贝子来,很是低调。
这才真真是闷声发大财。
“你与我想的一样。”年珠正色道。
弘昼原本是心情极好,但听说这档子破事后长长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前些天四哥还来找我过一次,要我在他和福惠之间做出选择。”
“我谁都没选。”
“四哥好像生气了,从那之后再没找过我不说,就算我们两人碰见了,他也是态度很冷淡。”
说着,他又是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四哥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有八叔十四叔等人的例子在前,他竟看不明白吗?”
“你今日找我可是要我再去三哥那里做什么吗?”
毕竟从前他已有过两次的经验,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自然不是。”年珠太清楚弘昼与弘历之间的感情,她想,若她是弘昼,兴许做不到像弘昼这样不偏不倚的,“我若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会叫你为难。”
说着,她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道:“你只需小心,莫要被人当成了棋子就是。”
“若还有闲情雅致,则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上心就好。”
“沛儿可是个好姑娘,像这样的好姑娘若一旦错过,可就追悔莫及呀。”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我们只是普通好朋友而已!
可惜,弘昼这话尚未出口,年珠就已走远,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今的年珠早已养成晨起散步的好习惯,等着她散完步回去翊坤宫后,先将叫花鸡的方子誊抄一遍,命人送去阿哥所。
紧接着,她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上了“弘时”二字。
这宣纸上赫然写着以“熹嫔”为首等一干人的名字。
如今她已知道弘时也是熹嫔一党,不过唯一叫她拿捏不准的仍是諴郡王,不知这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与她想的一样,弘时进宫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弘时隔三岔五进宫,皇上不见他,他也是丝毫不在意。
他便每次进宫后前去乾清宫跪上一跪,叫众人看看他到底有多孝顺,然后再去慈宁宫替皇上尽孝心。
想当弘时出生时,皇上与皇太后的关系根本没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皇太后对弘时这个身上流着自己血脉的大孙子也是真心实意疼爱的。
弘时不过在皇太后跟前哭上了几次,就得皇太后松口道:“……哀家知道你向来是个好孩子,皇上那性子,的确是叫人琢磨不透,别说你,就连哀家与他也处不来。”
“你若闲来无事,便时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倒是要看看,只要哀家在一日,谁敢拦着你不准你进宫。”
弘时自是求之不得。
一日日下来,弘时更是有几分张狂起来。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已在年珠的监视中。
派人盯着他可比盯着諴郡王等人简单多了。
今日,弘时与怡亲王长子弘昌一起吃饭喝茶。
明日,弘时暗中见了熹嫔娘家府中的大管事。
后日,弘时宴会时见到了弘皙,却为了避嫌,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
年珠打算按兵不动。
毕竟熹嫔可不是个蠢人,如今故意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就是想看他们自乱阵脚。
且不说如今年若兰是双身子的人,就说争抢储君之位这等事可急不得,人家皇上可是忙了几十年才有今日,若他们真因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岂不是自己吓自己?
当然,她也不是毫无对策。
她的手段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好好吓唬吓唬熹嫔。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谁自乱阵脚,谁就会输。
所以年珠很快就撤走了盯着弘时等人的几个暗卫,并“不小心泄露”了这件事。
等她再陪着年若兰前去慈宁宫看望皇太后时,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也就算了,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熹嫔,反倒与裕妃闲话起来。
“……我听姑姑说了,说上次沛儿送给您的香囊很好用,您若觉得好用,赶明儿叫沛儿再做几个。”
“香囊这种东西若放得时间久了,效果也是会大打折扣的。”
裕妃并不算聪明,却也觉得近来听到“岳沛儿”这三个字的频率有点高。
让她好好想想,是谁经常在她跟前提起这人来着?
哦,是她那不叫人省心的蠢儿子!
但如今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弘昼的亲事上,压根没留意这事,直道:“这香囊的确是好用,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岳姑娘了?上次她进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时我原是要道声谢的,可宫中有客,所以这才没亲自与她道声谢的。”
年珠自然知道这位客是谁,是吴扎库格格。
这人是副都统五什图之女,五什图暗地里与熹嫔的兄长关系不错,大概是熹嫔想要抢占先机,利用弘昼的亲事将弘昼拉到自己这边来。
第108章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如此抢手
年珠对这位吴扎库格格也是有所耳闻的。
模样出众,出身不凡,温柔贤淑……仿佛天底下所有形容女子的好词都能堆到她身上。
这也是为何裕妃明知熹嫔不安好心,却还任由着熹嫔将吴扎库格格往自己宫中带,身为一个母亲,身为一个盼着儿子成亲多年的母亲,哪里舍得放过这样一个好姑娘?
据说当日熹嫔带着吴扎库格格前去给裕妃请安时,裕妃是眼前一亮。
吴扎库格格虽是满族姑娘,性子飒爽的同时却不失温柔小意,温柔小意的同时却又不卑不亢……不仅裕妃喜欢,只怕天底下不少人都喜欢。
以至于到了吴扎库格格离开时,裕妃更是邀了她下次再进宫坐坐。
说白了,就是想给弘昼与吴扎库格格创造见面的机会。
年珠隐约能够窥见裕妃眼中的期待,笑道:“裕妃娘娘您客气了,沛儿是个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姑娘,知道进退,性情耿直,她定不会将此事记挂于心上的。”
“若有了机会,等着沛儿再进宫时给您请安。”
因弘昼的关系,裕妃对年珠的印象也不错,姑娘是好姑娘,正因是个头脑清醒的好姑娘,所以瞧不上她儿子也是常事。
谁知她正欲接话时,下一刻却听到熹嫔道:“年七格格这话说的本宫不赞同,并非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就是好姑娘,单一点她出身汉军旗,在京城中就算不上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姑娘。”
虽说满人入关多年,先帝不知道多少次说过满汉一家亲,但说归说,满人的身份比起汉人来还是高上一大截。
即便皇上这样喜欢年若兰,但因年若兰出身的关系,也只封年若兰当皇贵妃,且年若兰只能当一辈子的皇贵妃。
“况且,我听说这位岳姑娘乃丧母长女,从小跟在祖母身边长大。”
“偏偏那位祖母还是续弦,纵然本心不坏,但如何会真心实意教导旁人的孙女……”
丧母长女不可娶,这是不少人认定的事儿。
裕妃听着听着,好像也琢磨出不对劲来。
这两人一人推崇吴扎库格格,一人推崇岳沛儿,好像都有给弘昼说亲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是不是得问过她这个额娘的意思?
年珠见熹嫔一个当额娘的人竟这样中伤污蔑岳沛儿,自也不会善罢甘休:“熹嫔娘娘这话说的我不认同,吴扎库格格虽好,却也不代表沛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