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等年若兰听说这件事后也是摇头叹息,无奈道:“……怀恪郡主这般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王爷从前不知替她收拾过多少回烂摊子,我听王爷的意思,从此之后再不想管她,是福是祸皆随她去了。”
年珠一点不意外,毕竟先前她大概已猜到四爷被怀恪郡主伤透了心:“那姑姑,这五千两银子的银票怎么办?”
“不过五千两银子而已,你留着就是,就当作你的私房钱好了。”年若兰伸手点了点年珠的小脑袋瓜子,道,“就连王爷都说如今雍亲王府里有两个小财迷,弘昼是一个,你也算一个。”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怀恪郡主只说拿了五千两银子请我帮忙,我的确是帮她在王爷跟前美言过几句的,只是王爷心意已决。”
“这五千两银子,我自然能收。”
“多谢姑姑了。”年珠欢喜道。
如今她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她原想着自己连同弘昼、弘历的私房银子,再加上这些日子杂货铺和便宜坊的盈余,她怎么着也是一富婆。
可真用起钱时,她这才发现银子半点不经花,修缮良乡的田庄花了两三千两银子,采买种子肥料花了七八百两银子,买擅长种花的匠人又是几百两银子……零零碎碎、七七八八加起来,如今她手头只剩下几千两银子。
偏偏前几日司掌柜托了苏额木前来传话,说他打算明年开春开上几间分店,问她想不想入股。
年珠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毕竟就凭如今这便宜坊的生意,司掌柜这是白白给她送钱啊!送到眼前的银子都不要,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她答应司掌柜入股一万两银子……这不,她刚着急钱不够,怀恪郡主就急匆匆送了银子过来。
年若兰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她知道年珠近来为银子发愁,还想着自己过年时给年珠一个大大的封红呢!
年珠一回屋,就吩咐聂乳母差人将银票给司掌柜送去。
心头之事了却,她是心情大好。
吃饱喝足后,她便又在书房里捣鼓起来。
她之所以又是花大价钱采买种子肥料,又是买人,是想要研制香露香膏。
如今虽也有香水,但要么国外进贡采购,要么是自制花露,前者味道过于浓烈刺鼻,后者多是些玫瑰花露、早桂花露等,味道清冽的能够直接服食,可想而知涂抹于身上,别说吹风,走两步味道就全散了。
偏偏京城妇人皆爱美,一个个也喜欢用香,她早已嗅到了商机和扬名立万的机会。
在雍亲王府的听雪轩内,年珠行动多有不便,但在如意馆内,可就是她的天下呢,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年珠将早准备好的鲜玫瑰、鲜茉莉放入白瓷瓶中,加入各种名酒,将封口扎好,密封几日。
此法是用的浸泡花材的办法,除此之外,她还试了试冷榨橘皮、香草混合等等的法子。
不过两三日时间,她那间书房就充斥着各种香味。
年若兰唯恐她日日跑出去疯玩染上风寒,巴不得她日日待在屋内。
这日,年珠刚打开白瓷瓶,就闻到一阵馥郁的香气。
成功了!
年珠高兴不已。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聂乳母的声音:“格格,您快出来瞧瞧,谁来了!”
年珠扭头一看,就瞧见额娘觉罗氏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
她站起来飞奔过去,一把就将觉罗氏抱住了:“额娘,您怎么来了?”
“今儿早上我与姑姑一起用早饭时,竟也没听姑姑说起呢!”
“傻珠珠,这是你姑姑想叫你高兴高兴呢!”觉罗氏一把将年珠搂在怀里,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叫额娘好好看看你,你长高了些,也瘦了些……”
这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
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年珠是她的小女儿,自出生后就未离开过她的身边,这些日子是做梦都念着她的珠珠。
她纵然知道年若兰不会亏待她的珠珠,但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雍亲王府再好,哪里有自己家里好?
“额娘。”年珠一把就搂住觉罗氏的颈脖,胖嘟嘟的小脸贴在她脸上,“我长大了呀,所以脸上的奶膘褪了些,但我身上还是肉乎乎的,不信您捏捏看我的胳膊。”
她道:“额娘您放心,我在雍亲王府一切都好,王爷和姑姑对我好,就连两位阿哥表哥对我也很好,我还拉了他们一起做生意呢……”
她是报喜不报忧,只捡了好消息说。
觉罗氏更是看破不说破,笑道:“好,好,额娘知道你是个招人喜欢的好孩子,谁都喜欢你。”
她牵起年珠的手道:“走,咱们去看看你姑姑去。”
年珠母女很快就行至东二所。
觉罗氏一进门,就大大方方行了个福礼:“妾身见过侧福晋,给侧福晋请安了。”
她虽与年若兰是姑嫂,却也是尊卑有别,想当初她刚嫁给年羹尧,年若兰就嫁给了四爷,从此一堵红墙将年若兰高高地围了起来,她们姑嫂之间别说感情不深,甚至单独说话都没有过,也就偶尔逢年过节说上几句场面话而已。
“二嫂,快起来。”年若兰忙扶着觉罗氏起来,道,“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您这样实在太折煞我了。”
她握着觉罗氏的手,轻声道:“二嫂,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珠珠一向是您的掌上明珠。”
“如今珠珠住在雍亲王府这么久,您定十分想她,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您才是……”
纵然她们姑嫂两人不算亲厚,但两人皆心地不坏,又有共同的话题年珠,很快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
当觉罗氏知晓年若兰已有了身孕,面上更是浮现些许喜色来:“这可真是好事啊,如今阿玛什么都不担心,唯独担心您,如今您有了身孕,阿玛他老人家知道后定会高兴的。”
她仔细打量起年若兰的脸色来,道:“我瞧着您脸色还不错,想必您腹中的孩子定是个乖巧懂事、知道心疼人的。”
“珠珠说的极是,您如今什么都不必想,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保证你们母子均安。”
“别看珠珠这孩子有些时候顽皮的像猴儿,却是护短的很,有她在您身边,咱们也能放心不少。”
如今明面上年家与雍亲王府已划清了界限,但年家上下,谁都盼着年若兰能早日替四爷生下个孩子。
年遐龄一生并未纳妾,膝下只有两儿两女,长子年希尧与次子年羹尧根本不需要他老人家担心什么,即便长女年若玫远嫁,夫婿胡凤翚出身不显,但夫妻两人琴瑟和鸣,他老人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老人家唯一担心的唯有幼女年若兰,一入皇家深似海,可想而知这日子有多么艰难。
觉罗氏听年若兰说起四爷对年珠的喜欢,既欣喜又有几分担忧,委婉提起年珠的亲事来,她也好,年羹尧也好,并不想给年珠寻个出身尊贵的丈夫,只要人品端方,有所担当就好,哪怕家世低些也无所谓。
“二嫂您放心,我从小与二哥一起长大,自知道二哥的想法。”年若兰生了颗玲珑心,聪明过人,笑道,“我与你们是一样的想法,年家也不需靠着女儿联姻,没什么比珠珠她们过的好更重要。”
“你们放心,王爷对喜欢珠珠,却也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觉罗氏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身为过来人,不免给年若兰传授传授怀孕经验,之后更说起今年除夕之前年羹尧会回京一趟。
“二爷如今身居要职,按理说去年除夕他已回来过一次,两三年内若无要紧事不会回京,但不知为何,前几日二爷送回一封信来,说要回来。”
“若二爷知晓您有了身孕,定也会高兴的。”
正乖乖坐在觉罗氏身侧吃糕点的年珠听到这话是愣了愣。
如今交通不发达,好些官员离开京城后十年八载不回家也是常事,她记得清楚,今年年初阿玛年羹尧离京时直说大概两三年后再回来,为何会提前回京?难道京城又发生了什么事?年羹尧是因年希尧被罢官一事回京吗?
年珠满是不解,恨不得将耳朵竖起来听年若兰说话。
谁知一向清楚四爷心思的年若兰也跟着皱眉起来:“竟有这等事?我未曾听王爷说起过,不过二嫂您也别担心,想来二哥回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兴许是二哥想念你们,所以想要回家看看呢。”
说话间,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年珠见她这样子,也跟着着急起来:“姑姑,您想说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您直说就是了。”
“我这点小心思啊,真是瞒不过你这个小机灵鬼!”年若兰无奈摇摇头,转而看向了觉罗氏,轻声道,“二嫂,我听说二哥在四川纳了一房姬妾,那姬妾还去年还替二哥生下一儿子,取名年忠。”
“去年因那姬妾月份大了,二哥并未将人带回京城。”
“若今年过年二哥将人带回来了,您莫要因这等小事生气。”
“我听王爷说起过,那姬妾好像又有了身孕……”
年忠?
年珠搜肠刮肚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历史上最得年羹尧喜欢的并非纳兰氏所出的长子年熙,也不是觉罗氏所出的年兴,而是庶子年忠,据说年羹尧知道自己即将被清算之前,还委托心腹将年忠送走,可见他何等喜欢这个儿子。
更何况,今日年若兰已提前给觉罗氏打起预防针,她大概也能猜到年忠生母很是得宠。
果不其然,觉罗氏一听这话眼眶就红了,直道:“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我那三个孩子想想,更别说珠珠还这样小……”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更是泣不成声起来。
年珠手忙脚乱替觉罗氏擦起眼泪来,更道:“额娘,您别哭呀!您哭什么呀,您还有我和哥哥在呢!”
可她越说,觉罗氏哭的愈发厉害,更是大吐苦水起来:“我自嫁给二爷后,孝顺长辈,疼爱孩子,管理府中庶务,自诩问心无愧,可二爷倒好,这些年姨娘侍妾一个接一个纳,他何曾有半点将我放在心上?”
“我这么多年替他生儿育女,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年若兰连忙相劝。
年珠却没有再开口,因为这些话她不知劝过觉罗氏多少遍。
在她看来,觉罗氏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出身尊贵,儿女双全,公爹长嫂和蔼……可以说偌大一个年家,内宅之中的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
但人生啊,总是会有些许不完美的地方。
而觉罗氏人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丈夫不爱她,年羹尧少年成名,才情卓越,样貌与能力一样出众,这样的男人,却不爱她,甚至喜欢四处拈花惹草,根本称不上一个好丈夫。
年珠曾好几次劝说觉罗氏,要觉罗氏当作年羹尧这个丈夫不存在。
可惜这话觉罗氏并不赞同,甚至还难得板着脸道:“珠珠,你怎么能这样说了?你阿玛对你多好啊,若叫你阿玛知道这话,定然会伤心的。”
久而久之,年珠也就习以为常,接受她娘是个恋爱脑的事实。
毕竟这样一个“以夫为天”的年代,觉罗氏这样的才是正常人,像她这样的,简直就是另类。
她从年若兰和觉罗氏接下来的话中知晓这位很得年羹尧喜欢的姬妾姓梅,梅姨娘是年羹尧下属所赠,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身段出挑,最重要的是,梅姨娘长得有六七分像故去的纳兰氏。
想当年纵然年羹尧少年成名,满名京城,但他一个汉军旗的少年想要迎接纳兰氏,着实是高攀了。
自年羹尧与纳兰氏成亲后,恩爱非常,只可惜,纳兰氏身子不好,在替年羹尧生下两儿一女后就撒手人寰,死在了他们最为恩爱的时候。
年羹尧伤心不已,从此所纳的姬妾都有几分纳兰氏的影子。
纳兰氏温柔小意,颇得其阿玛纳兰·性德真传,喜欢诗书作画,雪天会带着孩子一起去采集梅上雪水,雨天会邀着年羹尧一起听雨打芭蕉之音……是个很文艺范的人。
而觉罗氏不仅是英气一挂的长相,性子更是与纳兰氏风马牛不相及,她从小是被当作宗妇培养的,擅长交际、管家、做生意,就连读书,也基本未学过吟诗作画,而是像男儿一样学的四书五经和策论。
故而年羹尧与觉罗氏真真正正称得上貌合神离。
一直等着觉罗氏离开圆明园时,眼眶都还是红红的,就算如此,她也不忘提醒年珠道:“珠珠,如今你姑姑有了身孕,莫要顽皮,好好照顾你姑姑,更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是。”年珠点点头,小模样要多乖觉就有多乖觉,“您也莫要多想,从前您不是还教我莫要因已发生的事劳心伤神吗?如今年关将近,您本就忙的很,莫要因那位未曾见过面的梅姨娘不高兴。”
觉罗氏挤出几分笑容来:“珠珠放心,额娘知道的。”
年珠瞧她这模样,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下来,年珠便与年若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除去四爷偶尔来访,再无任何人来。
每每四爷过来,年珠仗着自己年纪小脸皮厚,也能从小鳞子撬出些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