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初
“霍克尼，怎么了？”
“不……没什么。”在对面关心的追问之下，霍克尼揉了揉自己那双刻有特殊符号的灰眸，待恢复原状后缓了口气，继续介绍起了有关德萨和德扎两兄弟之间的故事。
“据闻一开始死亡之层并非德萨与德扎两人统治的。所谓“咒术”其实自古以来都是个很禁忌的东西，这股禁忌力量如果想要施展成功，必须满足几项法则——其中之一，就是须得寻求强大的媒介、或者如神一般强者的助力。”
“而德萨与德扎两兄弟为了解决死亡之层粮食不足、和居民老化的问题，于是找上了某位忽然出现的实力极为强大的人物对整个死亡之层施下咒术，在北城修建了一座【灵魂之屋】，让所有人的灵魂都寄存在那里。”
“——传说，当初那个助力的神秘人物就是那轮血月的持有者。”霍克尼抬首望去，目光仿佛能穿透底下通道的天花板，望见积年累月悬挂在死亡之层的那轮红色月亮。
“于是血月成为了承载那股禁忌力量的核心，破解咒术的条件——就存放在那轮血月本体的核里。”.
听到这里，顾兔几人逐渐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你们这里会有传言说，只要得到那个月冕，就能获得解放整个死亡之层的力量……”
霍克尼点了点头：“是的，但这同时也酿造出了不少惨祸。地狱乔——也即是现任南城的支配者，他希望能够逃出死亡之层，前往外面更自由的世界，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个月冕的头上。”
“可当时的德萨和德扎坚决不同意他的做法，他们兄弟两人认定月冕必须要命定之人才有资格拥有，二人曾立下过誓言要在救世主归来之前守护好整个死亡之层，打死也不愿告诉地狱乔月冕的所在位置。”
“所以地狱乔就出手打伤了德萨，并将德萨与德萨的继承人共同关押到牢狱里。遗憾的是乔不知道拥有着哪里来的强大力量，死亡之层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于是他顺势占领了南城，就此以支配者身份进行着残暴的统治。”
这还是顾兔他们第一次听见有关南城现任君主地狱乔的事情，对人命比较敏[gǎn]的夜欲言又止道：“这个残暴的统治是……”②
霍克尼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眸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地狱乔可以说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他不甘心被困在这里的命运，势必要寻找办法带领所有人离开死亡之层。”
“所以他号召手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月冕的所在，不服从的人就残忍杀害，甚至还亲手杀死了来到死亡之层巡礼、不愿配合他行动的红发魔女。”
“为了另寻出路，听说他还破坏了死亡之层的规矩与外部的人联手，以“带他们离开死亡之层”为条件帮忙把恩流留下的刺的碎片偷运出去。”
历数完那位现任南城君主的“罪状”，顾兔和夜对视一眼后基本能明白了。
那个地狱乔恐怕会是她和夜此行最强的竞争对手。如果被发现她和夜想要夺走的东西，恐怕这个地狱乔绝对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俩的人。
正当顾兔几人暗自思索，氛围短暂陷入了沉默的时刻，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葛朗·德扎之城的门口。与突出悬崖的石块相对的高处，矗立着一面极为宽阔的墙壁，两侧排列着粗壮的石柱，表面螺旋雕刻着精美的石雕。
而在那面墙壁的中央，则镶嵌着一面对开的绘有瀑布壁饰的青铜巨门。隔着那扇巨门，似乎能听见门的背后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是瀑布的声音……？”
顾兔迟疑地发出了声音，继而侧头望
向了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昆和夜，发现他俩当前的表情跟自己预料中的一样。
【去寻找深水光般的公主所在的房屋。 】
【有三条瀑布倾泻而下的地方。 】
【顺着红光走去，就能到达刺的碎片所在之处。 】
——要素都连上了，伽蓝所说的话看来是真的！
昆搓了搓手套，棉靴不情不愿地踏前了一步。以他脚下的位置为，竟结出了一片透明的冰晶。冰晶飞快凝结成阶梯的形状往对面延展而去，最终在大门与悬崖之间扑出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梯，缭绕出寒冷而又唯美的白雾。
“不得不说，你这冰系神水在某种程度上还挺好用的——冰雪女……王子阿圭罗。”
顾兔衷心地夸奖了自家男友一句。
“……你刚才绝对是想要喊出别的“称呼”吧？”昆白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容分说地把手塞她掌心里取暖，捎着这只兔子烘暖机朝冰梯走去，“好了，快上去吧——周围怪冷的。”
还真是越来越恃宠而娇了。
顾兔一行人立即登上冰梯来到大门前，门背后竟精准地传递出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被我“眼睛”带来的人啊，那么——你们此行究竟是为“月亮”而来，还是为“刺”而来？ 】
难道说考验已经开始了？必须要回答正确才能进入？
聚集在门口的昆和夜几人不由面面相觑，结果顾兔直接管也不管就粗暴地一角踹开了门扉。
“——这又有什么区别？”
啰啰嗦嗦的，没见她男朋友还在冻着么？
爱情的力量瞬间使那扇看似厚重的巨门轰然坍塌——废话，顾兔当年可是连十吨重门都能徒手推开的人，这点重量的门还不是小意思。
门里随之逸出了一股寒流，将顾兔几人的发丝吹扬在了脑后。
那是一座以冰雪构筑的辉煌宫殿，华丽雕柱所延续到天花板的高度几乎令人仰止。
顾兔抬步走了进去，脚下一字铺开的白金地毯对面漂浮着一具庞大的白色骷髅。他无皮无肉，华美白色长袍与披风空荡荡地挂在那身骨架上，营造出极其威严端庄的气场。
明明没有血肉，头盖骨却仍是生长出了一头飘动的花白长发，颅骨佩戴的王冠象征着他过去身为统治者的高贵身份。身旁还站着一名疑似男性随扈的存在，见闯入者以这种强硬的方式踏进了这座宫殿，他当即“锵”地拔剑出鞘以对。
“你们这群入侵者，竟敢在葛朗·德扎大人面前如此无礼！”
属于强者的气息在整个大厅里肆虐。
他是一名高手！
可比起这位相较下年轻的男子，身后漂浮在半空的白色骷髅本身无疑要更加危险。他此刻那对空洞洞的漆黑眼窟窿里死死对准着一个方向，似是在辨认着为首那位黑发少女的长相。
“你这张脸……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葛朗·德扎一瞬间身上传递出的气息极其狂乱，仿佛要形成一股漩涡将人吞噬。狂风中如挺竹伫立的顾兔任由自身的黑发飘曳，冷眼注视着对方：“你就是德扎？”
对面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头戴王冠的白色骷髅瞬间俯冲了过来，背后掀起的大片披风宛如乌云般将整个场地笼罩。
“兔兔小心！！”身旁的昆和夜正睁大双眼欲要抵御对方的攻击，结果下一秒就听见“扑通”一声，那具庞大骷髅整整在地板滑跪十米扑到了顾兔的大腿边上，夸张地痛哭出声。
“呜呜呜呜小主人啊啊啊啊，您终于回来了，我这把老骨头等了您好久呜哇啊啊啊——”
正思考着要不要一脚将这颗骷髅头踹飞的顾兔：“……”
这从眼窟窿和嘴巴里呕出大量的灵魂波动，对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货就是德扎？
第334章
水晶雕砌而成的华贵大厅里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氛围。
顾兔实时演绎什么叫作铁血无情的直男，一脚就踹开了那具不要脸粘上来的老骨头架子，任由他“哇”的一声整个骨碌碌滚在地面。
至于城主的威严——那大概是不存在的。
而昆他们这时也都互相陪同着站在大厅同一张白金地毯上，每人脸上都呈现出或复杂或迷茫的表情。
任谁本以为这趟是需要打起勇气前来接受高难度的考验关卡，结果到了任务领取地点才发现，NPC老头居然跟自己有渊源并打算开后门的样子，都要感到像是天降馅饼似的被砸得晕晕乎乎。
虽然事情发展荒诞且离奇，但如今他们也只能迅速接受这一点。
“总之，现在赶紧来个人解释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顾兔懒得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
于是葛朗·德扎立马利索地爬起重新漂浮在半空，那块威风凛凛的黑色宽阔披风在背后大展开来，为他恢复了不少原本神秘的王者风范。
前提是不去看他面对着顾兔时那幅谄媚的表情。
“嘿嘿嘿……那是当然，小主人说的话当然要照做——”德扎漏风的下颔骨随着说话时咔哒作响，大开的骨白牙关笑得几乎合拢不上。
估计是因为本身白骨形态就“没皮没脸”，这会儿他讨好起来完全省了人类特有的羞耻之心。
索性身旁真的有人看不下来，肤质如岩石般苍白冷硬的黑发佩剑男子忍不住出言道：“德扎大人请冷静一些！难道，那位小姐就是您以前提过的……”
实际上，这位看似随扈的黑发男子是德扎引退以后的继承人——北城现任君主葛朗·德里。但或许是他从小对德扎抱持敬畏之心，即使成为北城的暂代首领也依然显得唯唯诺诺。
德扎毫不客气地就用镶嵌了红宝石的权杖，狠狠敲了这个小辈的脑袋一榔头。
“不准在小主人面前无礼！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啊，信不信一指头就我就摁灭了你！”
不管如何，他当着外人面发出的呵斥都太过苛责了。顾兔略为挑了下眉，本以为那像刺头一样的男人的应该会露出隐忍或不服气的态度，但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扑通一声，眼前的葛朗·德里瞬间就猛虎落地式土下座认错，身板折动之快甚至还刮出一片冷风。
“对不起，德扎大人！！”
德扎不满意地嚷嚷：“不是让你跟我道歉！”
于是黑发德里膝盖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迅速朝顾兔这一边重新土下座：“对不起！救世主大人！”
“……话说，我们几个真的来对地方了么？”
眼前这一对前现任君主的相声组合，整得连昆单边白皙的眼皮都微微抽搐，严重怀疑这一趟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现在可以跟我们讲了吧——你口中说的“小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兔这道泛凉的声线一瞬抓住了现场的重心，这下德扎不再露出那幅没个正经的表现，反而从那喉骨深处犹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其实小主人你是从这里出生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这则劲爆消息传出的一刹那，包括顾兔在内的所有人都油然愣住：“什么？！”
他们这帮来客的内心在这句话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随着该说的事实逐渐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事情必须要追溯到当年死亡之层刚开始发生变化的时期开始——塔里每个人都听闻死亡之层因恩流的到来而掀起了腥风血雨，但除了我们这些原住民外没人知道，在他之后还曾有一个神秘的女人造访过死亡之层……”
或许是回顾往昔的缘故，至今已风化成一捧白骨的葛朗·德扎不复原先疯疯癫癫的模样，向众人叙
说的语调无端变得如云雾般缥缈虚无。
“以防吉黑德军在死亡之层被恩流尽数剿灭的丑闻流传出去，当时的塔王吉黑德立即下令让卫兵击杀所有敢于逃出死亡之层的住民，企图把这一层的所有秘密都埋藏在这日渐荒芜的红土之下。我和德萨……死亡之层所有住民的“救世主”，就在这种情况下推开【塔门】出现了——
“她仅仅是往前踏出一步，周围的神水几乎就要被牵动得形成一股强烈的漩涡，毫无疑问，她的力量是能够引动毁天灭地那股灾难的力量。⊙
“当望见她的那一眼起，我那双因恩流而获得的[预知之眼]便仿佛直视了从未见过的太阳般灼痛着，残余的滚烫不断刺激着我仅存的神经，烙印般告诫我一件极其准确的事实——那就是未来不久将会支配着我们整个死亡之层的“主人”。”
提及当年遗留至今的那份撼动，德扎怅惘望着顾兔那张一见如故的脸庞时，所陈述的语调逐渐哽咽：“仔细回想一下，主人当时还怀有身孕呢……闯入塔中嘴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地儿这么破，还让我怎么养胎？！】的嫌弃呜呜呜……”
顾兔木然地道：“……她“怀着孕”？”那暴躁娘们儿肚子里揣着的球该不会就是她吧？
德扎非常肯定地头如捣蒜般点着脑壳：“是！主人亲口说“不久前刚好死了老公，随便找个地方来养胎”，所以才随手推开了一扇门来度假的，谁知来到了个像死亡之层这么鸟不生蛋的地方。”
“不久前刚好死老公……”
这下不仅是顾兔，连昆他们都麻了。这句话里的槽点未免也太多了，反倒让人不知道该从何下嘴吐槽。
德扎并未察觉面前这帮孩子内心满满的槽意，满心沉浸在过往美好的回忆之中：“既然来都来了，在我们的央求之下主人终于同意顺便改造了一下她的安胎环……啊不，我们的生活环境，不过她在当时给予了我们三种选择。
“一是给予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和水源”，以此解决死亡之层粮食短缺的窘境；二是赐予我们“可以随时发动木遁能力”的细胞，来改造当地逐渐失去生机的土壤和环境；三是直接从源头上让我们所有人免去“死亡”。
“可粮食和水源一旦再次遭受灾难便会摧毁，能力者也终有会迎来寿尽的一日……所以我在和德萨商量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三种“生存”的方案，那就是借由主人的力量，让“不死”的咒术覆盖到整个死亡之层的土地上。
“只要所有人的灵魂都保存在安全的地方，灵魂不灭，我们便精神不死。除非有远比这份咒术更强大更复杂的诅咒攻破印迹，我们的禸体就永远能重组再生。”
说到这里，德扎闪烁着灵魂之火的眼窟窿对准了顾兔的方向，似要把她那副平静以对的面容印刻在灵魂里。
“主人的作风是相当强势的，即使是她一时兴起的念头也会当即付诸行动。在她逗留期间的号令之下，我们整个死亡之层的南城与北城领域都统一归顺了她的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