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神取念 第44章

作者:RinnArdbert 标签: 英美衍生 奇幻魔幻 成长 日常 BG同人

  “关在这里的詹姆有点发闷,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可我看出来了。”

  “老巴希达老是会说邓布利多的故事。但是说实在的,我不敢相信……”

  斯内普翻过第二页:“邓布利多会和黑巫师格林德沃交朋友。”

  是莉莉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为他读信。

  那么近,那么远。她的音容笑貌一点点随着这些鲜艳明亮的文字流淌了出来。

  斯内普机械式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等回过神来时,他猛然跪倒在地板上,膝盖撞击坚硬的地面,发出低落沉闷的声响。但是很奇怪,膝盖一点都不疼,撞击倒像是敲在了他长久麻木的心脏上,许多炙热、滚烫的东西砰的一声爆发了,纷纷流淌进了胸腔里面,炽伤了他。

  他心疼得双手颤抖,几乎无法拿稳手上的信纸。

  他如同个虔诚忏悔的罪人一样跪在地上,手指不自觉地在莉莉亲手于落款处写下的“Love”上一次次摩挲着。他的视线变得水雾一片,整个人也难受到快要溺水那样,连吸进去的空气也变成了冰冷彻骨的液体。

  是自己,夺走了她本该幸福温暖的一生。无论他之后做了多少努力,多少悔恨,永永远远都不能洗净这份沉重的罪孽。

  更不用说,他一直严格遵循着邓布利多的计划,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可正是这个最令人敬仰、看似高尚无私的白巫师,在他为保护那个男孩整整十七年之后,命令那个男孩去死。

  一切皆徒劳。一切皆徒劳。

  是啊,更不用说,那个男孩在得知这一切后,真的会有勇气直面自己的死亡吗?

  不对,或者更应该问,那个男孩真的能走到那个最终的时刻吗?如果他不能,那这么多人的努力——又该如何呢?

  斯内普的思绪杂乱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线,里面掺杂着痛苦、无奈、悔恨、还有担忧。是有关于莉莉,有关于波特,有关于邓布利多的东西,也许还有、还有更多……!

  他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茫然。有那么一瞬,他真的觉得这些年来做的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的笑话,荒诞到倒不如真的死在十七年前。

  他哭得悄无声息,但泪水是那样的响彻心扉。直到他的眼泪不小心浸湿在发黄的信纸里,他才匆忙将信纸移开。

  良久,斯内普坐在布莱克的床上,扶着额头看一地的狼藉。

  此时,他发现比起对莉莉的感情,他现在更担心放在哈利·波特身上的豪赌。邓布利多已死,他必须独自承担这份责任,保证这个几近不可能的计划能顺利执行——保证,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

  斯内普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这间房子,确认过赤胆忠心咒仍然生效。他知道虽然保密人邓布利多已经逝去,但是包括自己,所有知道这座房子的凤凰社成员都不会泄露秘密。

  那么,接下来,波特应该会按照邓布利多安排的去寻找魂器,未来在某个时刻,或许会回到这栋房子。他可能会害怕,甚至因为无望而绝望。

  斯内普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必须留给波特一些能够坚持下去的提示。斯内普快速地盘算起来,以他对波特的理解,这并不难。

  比如说,强烈的情感,莉莉对波特的爱。他可以提示那个男孩,“想想你的母亲”。

  比如说,强烈的恨意,波特对黑魔王、对食死徒、对自己的。他可以提示那个男孩,“想想是谁打碎了你们一家”。

  黑发巫师倏地站了起身,将被他眼泪打湿的那一页收进黑袍里,他不想让男孩看见自己眼泪的同时,也不希望男孩看见任何有关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的不好传言而产生信任感动摇。

  斯内普将剩余的信放在地毯上的书堆里,确保它足够显眼,而后,他毫不犹豫地将照片撕成两半,将刻有哈利和詹姆的那半扔进隐蔽的柜子下。他十分确定,那封残缺的信足以激起男孩的好奇心,让他翻遍整个房间。

  虽然斯内普明白,留下与莉莉有关的物品多少出于私心,但他相信,当哈利发现照片只剩一半时,对破坏他一切的食死徒产生的强烈恨意会帮助他继续前行。

  如此便好。这些情绪可以帮助男孩继续面对接下来的荆棘。

  在离开格里莫广场之前,斯内普随手拿走了几件能回去交代任务的“战利品”,再次确认这栋房子所有的保护咒语都依然保持完好之后,他走出大门,在外面加了一道只有哈利·波特才能进入的屏障。

  做完了这些,他将过分多的情绪狠狠压下,恢复了脸上那种一如既往的苍白冷峻。

  他目如死色,漠然地拐进格里莫广场一侧的阴森小巷,沿着狭窄的空间一直走下去,那里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废旧电话亭,是通往魔法部。

  ……

  邓布利多的葬礼后,蕾雅去了几次格里莫广场给卢平熬狼毒药剂。但是很快,布莱克和凤凰社就坚定地做出撤出格里莫广场的决定,蕾雅把斯内普在格里莫广场一直用魔药器皿带回自己家,之后的药水将会由莱恩哈特家的猫头鹰送到卢平父母的住处。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糟糕。

  奥德莉亚在这个学期初就调职去了希腊,雷格纳回家也越来越晚,脸上一直挂着沉重到随时可以崩溃的情绪。

  蕾雅不敢再给父亲增加烦恼,一个月以来,除了到街口的麻瓜超市购置日用品以外,她差不多都呆在家里。她在家里练习着魔药,弹着钢琴,读着雷格纳的藏书。每天五点一过,蕾雅会开始准备两人份的晚餐,然后一直等着父亲从壁炉里回来。

  晚餐时,雷格纳偶尔会提及外面发生的事,但是只有很细微的片段。

  晚上睡觉前,蕾雅会忍不住将塞在床头柜里的细长玻璃瓶拿出来看一眼,用拇指摩擦过那个用苍劲笔锋写着“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标签。

  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单调到没有尽头,蕾雅时不时觉得,也许黑魔王的统治已笼罩整个魔法界,而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连能不能回霍格沃茨也是个未知数。

  今天的晚餐是黑胡椒小羊排搭配着烤芦笋、黄油土豆。厨房里弥漫开来黄油的香气和黑胡椒的辛香气息,让本来阴郁的心情稍稍褪下。正当她煎着最后一块羊排时,窗外忽而开始下雨。蕾雅轻快地用魔杖指挥着锅里的食物翻面,又朝向二楼,把敞开的窗户都关上。

  等到她把两份晚餐摆在餐桌上时,雨敲打在窗户上面发出更为密集的噼啪声音。

  蕾雅抬起头去看向窗外,天色如墨,整个世界融化成了一抹模糊的灰褐色。莱恩哈特家庭院里盛开着的绣球花被纷纷碾碎花瓣,花瓣落在了土壤里面,随后被泥泞的湍急水流挟裹着冲向外侧的沥青路面。

  雨下得越来越大,那种随着夏日大雨而来的厚重沉闷感,慢慢地扩散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蕾雅坐在沙发上,一边读着一本古代魔法书,一边等待着父亲从壁炉里现身。但是一直到了夜里十一点,雷格纳也没有回来。

  晚餐早已被她施过几次保温咒,蕾雅随意翻出几包饼干填饱肚子,却再也看不进书,焦虑地在壁炉和门口之间来回踱步。

  等到午夜的时候,蕾雅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想到父亲可能出事了,也许是魔法部也出事了。她晃了晃脑袋,很想拿起一把飞路粉钻进壁炉里去魔法部看一看,但经历过与食死徒的战斗以后她就明白了这无疑是送死行为。

  最后,她只能继续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没有任何的事情得事情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双腿变得又酸又涩。

  就在时钟的指针越过了一点,蕾雅感觉自己也快要淹死在这滂沱的雨声里的时候,门口突兀地响起了幻影移形的爆裂声。

  蕾雅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时,迅速熄灭了家里的灯光,捏着魔杖悄悄靠在大门旁的墙壁上。

  旋即,几声敲门声响在了雨里。她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该不该去应门。

  叩击声又响了起来,更为急促了一些。就在这一刻,蕾雅的眼睛不由得瞪大,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莱恩哈特,快点开门。”

  是斯内普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教授?!”蕾雅的眼睛亮了一瞬,疑惑着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与此同时,空气中立刻涌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臭。蕾雅的心跳漏了一拍,瞬间将门直接推开,整个人立即扑到了斯内普扶着的男人旁边,“爸爸?!!爸爸!!!”

  斯内普满身湿透,脸色铁青,黑袍沉甸甸地贴在他的身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而他手里扶着的,正是她同样湿透的父亲。

  雷格纳浑身上下都是大片的殷红,是血迹被大雨冲开的结果。他双眼紧闭,一张脸苍白得如纸,整个人都在不住地打着寒战,嘴巴也一直在哆嗦,像是梦呓里撞见了森森白骨的骷髅。

  “快点让开,然后把门锁上。”斯内普冷静而快速地朝她低声说道。

  蕾雅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立刻侧身让出一条路,斯内普拖着雷格纳进了房间,她关上门,并施加了一道锁咒。

  斯内普将雷格纳直接放在了沙发上,蕾雅跑了过去升起了壁炉,下一刻就抬手对斯内普和父亲施下干燥咒。

  “教授,爸爸他……怎么了?”蕾雅被吓得不轻,颤抖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恐惧。

  斯内普正在给雷格纳解开外套,声音平白得没有一点起伏:“魔法部倒台了,他被审问了几个小时,因为之前在神秘司帮助过哈利·波特。他需要白鲜药水,缓和剂,补血剂,和无梦药水,有吗?”

  果然是出事了。可恶的伏地魔。

  “无梦药水没有,其他有。”蕾雅收回无用的怒气,转身径直快步朝书房走去。片刻之后,她带着三瓶药剂回到客厅,递给斯内普。

  斯内普接过药剂时,蕾雅敏锐地观察到他的手臂轻微抖了一瞬,衣袖好像也有些破损。但斯内普迅速将手收回黑袍之中,掩饰得毫无破绽。

  蕾雅把目光重新放在父亲身上,喃喃道:“他在发抖……看起来好难受。”

  “钻心剜骨咒,食死徒一贯伎俩。”斯内普正扶起雷格纳的下巴,把缓和剂与补血剂喂了进去。随着药剂的作用,雷格纳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原本不停发抖的身体也稍稍安定下来。

  蕾雅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召来了一叠厚厚的毛巾,将其中一条递给了斯内普,自己则拿起另一条,跪在沙发前面开始仔细抹去擦拭雷格纳脸上身上的血污,问道:“那您是……?”

  斯内普用毛巾擦着仍然潮湿的黑发,“我看着他倒在了魔法部门口,等到没人的时候才能带他回来。”

  “那,亚瑟先生呢?”蕾雅小心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真是令人意外,你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父亲。”斯内普嘲讽了一句,慢悠悠地答道:“凤凰社的人都没事。”

  蕾雅垂下头,以很轻的力度擦拭着父亲因痛苦而皱缩的脸。雷格纳的体温很高,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平时温和微笑的嘴唇现在变得扭曲而无力。她眼眶一热,心也在钝痛,只能咬紧嘴唇努力稳住双手,生怕会弄疼他。

  斯内普随手将毛巾搭在了蕾雅边上的沙发把手,习惯性冷眼看着一切。他的视线扫过蕾雅,她穿着的单薄纯白背心裙,长发温柔地搭在肩上,发丝之间的肩膀隐约透出一道浅红色的疤,脸上也有还没来得及淡去的一杠横线。

  是那次的战斗,他明明控制过魔咒的力度了,还是留下了疤痕。

  斯内普别过脸,餐桌上摆着加了保温咒的晚餐,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茶几上堆着几本魔法书,然后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熬制魔药的气味。

  “你把格里莫广场的魔药工具都带过来了?”

  “是的,我有给卢平教授熬药。”蕾雅立刻答道,手上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父亲的伤口。她抬起头来望向斯内普:“爸爸受了伤?”

  “是,我来。”斯内普用魔咒将雷格纳漂浮起来,送他回了二楼的主卧室,然后为雷格纳用白鲜药水处理过身上的伤口,替他换过衣服。

  “情况比我想象得好,大概不需要无梦药水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稳定下来。”斯内普撇了一眼靠在卧室门边上的蕾雅,“有些高热,毕竟淋了雨,明天再给他补血剂和提神剂。”

  蕾雅望着雷格纳沉睡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好的。真的很谢谢您,教授。”

  “那么。”斯内普将卧室的门带上,大步越过她,准备下楼朝门口走去。

  蕾雅小跑着跟上了他,就在斯内普的手快要放在大门的把手上的时候,她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请等等!”

  斯内普的嘴唇微曲着,顿住了脚步,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了?”

  蕾雅忐忑地凝视着斯内普的脸,目光又落在他的右手臂上,小声说道:“您……也受伤了。”

  “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家的事。”斯内普冷淡地白她一眼,再次迈开步。

  少女不甘心地伸手揪住他的黑袍衣角:“我有东西要给您,是邓布利多要给您的,让我在那……以后交给您。”

  这下,斯内普彻底停住,脸上变成一种不耐烦的晦暗:“那就快把它拿出来。”

  “那,请您先把伤治好。”蕾雅执着地摇了摇头。

  斯内普脸色一沉,很快就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愤怒,蕾雅慌忙补充道:“是您的记忆,很重要的记忆!”

  她恳求般地凝视着他。斯内普乌青的眼底压抑着许多愠怒的痕迹,他绷着脸,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到少女清澈的瞳仁里毫无退缩的意思,斯内普用力将衣角从她手里扯回,然后转身朝沙发的方向踱去,僵硬地坐下。

  “等我。”蕾雅随即快步跑上了二楼,从床头柜中取出了那瓶装着斯内普记忆的玻璃瓶,将它揣到了背心裙的口袋里,之后快速地回到了客厅。

  此时,斯内普正坐在壁炉前,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自己的右手袖管,他的左手里掂着刚刚给雷格纳用过的半瓶白鲜药水。

  “让我来。”蕾雅走过去对他说,话语直接。

  “不需要。”斯内普头也没抬起,声调冷漠。

  不过蕾雅没有理他的抗议。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她感觉有勇气对他强硬一点。又或许是,自从那天在医疗翼知道所有的真相以后,那种对斯内普为了赎罪近乎自我毁灭的愤怒感,在她内心深处堆积成了另一种同样强烈的情绪。

  总之,蕾雅直接从斯内普手里拿走了白鲜药水,也没等斯内普可以做出反应,径自攥过了他的右手。

  她单膝跪在斯内普的身旁,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已不再是她熟悉的苦涩药味,而是陌生的、带着雨水清冷般的苦味。她没有多想,动作轻柔地将他的衣袖再卷高了一点,露出了他苍白小臂上那条长长的伤口。有些部分已经结痂了,但其他的还有血液在慢慢渗出,周边皮肉绽开而变得红肿,看起来十分疼。

  “疼吗?这是怎么受伤的?”蕾雅低着头,抬手把垂下的长发随意地别到了耳后,一点点把白鲜药水洒在斯内普的手臂上,“食死徒跟魔法部的人打起来了吗?”

  斯内普倒是懒得理她的这种执着,也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随口应着:“如你所想,不过都是垂死挣扎。”

  蕾雅指尖不时触碰到斯内普的皮肤,带来一种让他难以忍受的痒。斯内普突兀地想起来,就在那个被黑魔王惩罚过的晚上,他狼狈挣扎地回到办公室,也是她耐心处理了他的伤口。

  那个时候,她的手是微凉的,在无际的黑暗里抚过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