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识怜霜煌
当然,南红并不对自己能从这场科考旅行中获得点什么收获抱有幻想,毕竟她的研究到目前为止都还和月亮关系更大,包括各种符文什么的也都是偏向于和月亮有关——或许,这和她人生第一次去探索秘境就去往了一个曾经信仰过月神的文明遗迹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南红思索着,如果哪一天有个科考探险队伍是去往挪德卡莱的话,那她是一定、一定要加入这个队伍的。
不过无所谓了——总归,她确实有一个很好的借口了。
*
这件事被揭过得很容易,但是它的后续影响却没那么容易被揭过。
虽然那个邀请她去舞会的男生在被她拒绝了之后哪怕失魂落魄却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绅士风度,说没关系,毕竟他就算没有舞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自己还没有成年。
他那欲言又止的态度让南红想到了母亲先前提醒自己的话,她于是将对方的态度又一次告诉了母亲。
母亲抚摸着她的长发,说:“看起来,你已经打算拒绝他了,但是,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你其实不能用‘我不喜欢你’这个借口拒绝别人,因为,你毕竟还半点恋爱都没有谈过,甚至会被一些人质疑,你是不是完全不理解爱情是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干脆地给出这样拒绝的答案呢?”
南红翻了个白眼:“会这样想的人是白痴,我有什么不懂的。”
“你不懂的东西有很多呢,红红小宝。当然,我也觉得用这种话来质疑你的人是你绝对不应该选的家伙。但是,这话说得也不错,你在恋爱方面的确不太懂,至少别人到了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开始逐渐感觉到爱情的魅力了哦?”
南红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已经进入了“应该是时候准备着谈一场恋爱”的年龄。
早恋什么的也没关系嘛,谁在这个年龄还没有因为看到几个帅哥而产生一些朦胧的、浪漫的、充满粉色桃心泡泡的幻想呢?
但是——南红托着自己的脸,坐在梳妆镜前面,她端详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感觉这张脸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小孩子的气质。
她的长相应该算是长开得比较早的那种,五官不怎么集中,眼睛虽然圆吧,但是确实也够长不是吗?
她看着镜子里那双带着一点暖橙色调的眼睛,很冷静地反思出了一个结论。
她还真的没有过。
一点儿迹象都没有,但这应该也不能够怪到她其实还没有长大上去吧……?南红觉得自己的心智什么的都很成熟了,顶多就是到现在也还很喜欢那些从小热爱到大的童话故事,并且始终拎着一个其他人都早早地因为觉得幼稚丢人而弃置不顾的称呼不放——“天上地下第一好”。
这算什么不成熟呢?顶多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而已,这个世界上甚至还存在着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往水池里面扔两只橡皮小黄鸭的学者呢,也一定存在喜欢抱着毛绒玩偶入睡的学者,难道他们算是不成熟吗?当然不。
十五岁……十五岁。
南红愈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自己不少理论上能算是朋友的朋友都已经各自有了暗恋或者明恋的对象,有一些甚至是在谈。
与这些拥有着诗一样情怀的少女们比起来,她就显得有些……怎么说呢,像是铁石心肠一样的岿然不动。
为什么呢?
南红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平常接触了太少恋爱的缘故。
她原本还挺想把这个锅甩到周围环境上去的,毕竟人是社会化的生物嘛,周边的环境如何对于人后天的培养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她身边其实并不缺乏恋爱的元素,尤其是,因为地上的推荐,她最近的阅读物里面有不少都是谈论爱情的,而南红在看这些文艺作品的时候从来都是认认真真看过每一个字,几乎就像是在看一份古老的文献一样。
在她看到一位痴情的少女在暗恋中一败涂地,趴在床上痛哭,眼泪将被褥全部打湿掉的时候,她也会生出几分同理心,随后也抬手擦掉一点眼角的泪滴;
而如果她看到了一段很甜美的感情,她当然也会因为那些年轻人之间的欢乐而翘起嘴角感叹:真美好啊。
——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作者的文笔足以引人身临其境地深入那种氛围之中的基础上,但是南红并不觉得自己会是全无触动的人。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也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奇怪就奇怪在,看着这么简单,却让她一个研究院中最年轻的天才学生思索良久之后仍然回答不出来。
第二天,她将这件事像是说笑话似的告诉了瑟雷恩。
一边说着她一边意识到一个自己先前没有反应过来的细节:“说起来,你比我还要大两岁诶,明明你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顿时就觉得吾道不孤起来:“果然,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这就不值得奇怪了。”
南红笑眯眯地戳起一块脆升升的水果,咔嚓一声在咬出裂纹之后掰成两块,一半仍然保留在签子上。
“话说,如果等到我们年龄都很大了的时候,比如说……三十岁?反正就是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到时候还和现在一样的话,就像是和现在差不多,我们就干脆一起过日子吧?”
南红想了想那样的未来,她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并且,她真的是越想越觉得这样子的未来简直爽到了爆炸,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并且有什么不爽的都已经早就向瑟雷恩提出了——而且她也没什么不爽的。
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没有了。
一丁点都没有了。
这样就是她梦想之中最为美好的生活状态了——南红觉得这真是一种难以拒绝的未来。
说她是不愿意改变现状的、执著在自己当前的环境当中的舒适圈宅女也好,说她是因为离不开瑟雷恩也完全正确。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之一,生活也没有什么要忧愁的,工作和学习都是自己喜欢的,尤其是身边没有讨人厌的蠢货。
没有什么能比这样更美好了。
那为什么还要做出改变呢?
她将自己已经快要三年没有剪,甚至也没怎么顾得着将最末端进行一些简单修理的头发攥成一把,一只手差点儿就没能抓握下那么多的头发递过去给了瑟雷恩:“帮我看看,是不是有点毛糙分叉啦?我的头发对着光线的时候反光太厉害了,晃眼睛还容易看不清……啧,这可太讨厌了。”
瑟雷恩微笑了下,将她的发尾握在手中:“还好,只有少许有些发干。”
南红递给他剪刀:“帮我把那些头发修掉吧——还有,我最开始的那个提议呢,你的态度是怎样?”
“我没意见。”
瑟雷恩说。
“我怎么会有意见呢?你的想法和我的并无区别。”
*
事实上,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意见,至少当南红说到他和她是一样、对于恋爱有点绝缘的性质的时候,确实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口气。
也算是说对了吧,哪怕只说对了一半。
夜晚当中最安静的时刻,如果人没能在这个时间段之前睡着的话,会觉得此刻也是最人心浮动的时刻。
一切的心思都像是水中的气泡一样,白天按捺在底下,仿佛看不见了就等于不存在——但是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就像是在海底下不见天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火山口,正在剧烈地喷发似的。
其实很难不因为南红的话庆幸,诚然她所表现出的模样会让人绝望,但是绝望是公平的绝望,而庆幸只是留给他一个人的庆幸,对吧?
瑟雷恩看着天花板,他不经常睡不着,失眠到这种程度更是罕见中的罕见。
事实上,考虑到南红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的习惯,她到现在才终于说有人似乎对她有好感,其实也是挺让人意外的。
瑟雷恩甚至比起南红她母亲都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会喜欢上南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就算只是从最外在的长相上衡量,她也算是极漂亮的。
银白色的头发本来就足够耀眼,能够让她在人群当中的时候非常显著地吸引人们的目光——或者干脆,下意识地避开,随后再产生好奇。
就算是他,在小时候,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愿意给南红那么多的耐心甚至是在她哭起来的时候哄——最本质的原因也不是他的脾气有多好、耐心有多好,或者是在母亲的叮嘱之下扛起了做为更年长那一个的责任心。
但是也未必需要与外貌有关系。
她的年轻和她如今在学术上获得的成绩是多么鲜明的对比?不管是从怎样的角度来衡量考虑,南红都是个绝对可以被世界认可的天才。
她的头脑首先就是发光的,而这个世界上慕强的人太多了。
另外,南红的脾气也不坏,当然也不能算是顶好,哪怕其实她脾气当中从普遍认知来说不算好的那一面一般来说都不会对着外面那些不太熟悉的人表现出来,而只是在最亲近、熟悉她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这副样子。
外人也没有机会了解到她的脾气到底如何。
那些偶尔的跳跃、非常极端情况下的阴晴不定,接连提出的、让人都不能从口中说出一个“不”字的要求……
要算起来的话,其实有很多。
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像是方才联想到绝望归所有人,而庆幸只属于他一个的时候那样,瑟雷恩有些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
仅仅被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在同龄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知晓的,这种特殊足够让任何处于他当前这样定位的人高兴了。
定力再足也还是这样的。
至少有一件事非常确定:哪怕南红这辈子所有的脑子都被用在了研究院的那些事业上,而没有半分给予身边人,她也从始至终都会像是家人一样留在他身边。
好像是有人这么说过,硬要将爱情和亲情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呢?这两者发展到最后,仿佛是都已经混合在一起了不是吗?
瑟雷恩抬手覆盖额头上,他心想自己原本也是分不清楚的。
在这样的生活惯性之下,他本来就像是南红一样,都觉得对方会是自己生活中永远的一部分,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远离。
自然,像是研究院中的考察旅行,或者是军中的一些特殊任务不算,这种事情一个月两个月就算是长的了,最长最长也就是大概到半年。
要是有更长的任务,至少在自己可选的情况下,他就不会报名参加。
从人的一生那么恒长的角度上来看,这些都只是短暂的光阴。
总归他们是要做伴的。
但是意识到人永远不会停留在这一刻,这应该算是人真正长大的一个节点吧?
人永远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当初的那些水都已经流入海中、地下、或者是在阳光之下蒸发成云朵,组成河流的水不是曾经的水,堤岸也被冲刷,这就不再是同一条河。
虽然这是比较极端的情况,但是变化毕竟是世界的基本规则,看似不变的也在变。
如今这样的生活很好,那么未来会永远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能够是这样的话,那一定就是与天堂、与地面上的文明所相信的神明期许的宏伟而瑰丽的篇章结局一样的极乐世界了。
他是在看到南红的床头放着的小说标题——当然,只是偶尔瞥见了一眼——之后意识到,南红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男女之情的,那么那时候她会想要,或者干脆可以直接说,她会过上和先前不一样的日子。
谁会希望,或者说谁会容忍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一个“天上地下第一好”的朋友呢?将心比心,至少他是不希望的——竞争的心态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存在。
有一个人后来却先到地抢占了他已经在十几年的光阴之中,在潜移默化之间为自己获得的地位吗?
这是他能够接受的事情吗?
不可能。
……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真的有人做到了这一点,那时候他只能被动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知道自己要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去堵住这个所谓的“缺口”。
其实硬要说起来。
在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瑟雷恩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怎样的情感而做出那种排外的决定的。
他对南红的情感要怎样说呢?
他也不能确定,他也十分苦痛地苦思冥想而不得其结果,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或者怎样——
在一段时间之后他释然了。
不管是哪一种吧。
反正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
而且就算是动心——他动心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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