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河小吏
“但我最痛苦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凯西,现在地狱里,不是我孤单单一个人了。”
......
南希无声地推门进去。
四柱床垂着帐幔,纯棉床品平展而干净,床头化妆台上,是摆放整齐的纯天然化妆品,床头掖着本摊开的《国富论》。
屋内弥漫着皂液和玫瑰混合的清香,还有丝缕墨香,来自于窗前的桌子。
一个深红色身影正伏在那桌上,刷刷地画着什么,裙子下摆滴着水珠,橡木地板上洇出一小滩暗色水渍。
贝拉将衣服放在那堆书上,“小姐,快把衣服先换了。”
没听到般,埋头画呀画,纸张吸饱了潮气,羽毛笔每次划过都带起毛糙纤维。机械僵硬的动作,不知画了多少线条,有什么怪兽压制不住了,重重地划过很长一笔,纸被划破,桌前人无声地又划了两道子,扯起那纸狠狠揉成团,又撕个粉碎。
“小姐啊......”
额头忽重重磕向桌沿,咚咚两声闷响。
南希立刻地将手垫在那里,“小姐求您不要!求您不要这样,您哭出来吧!吼叫出来,骂出来啊!”
不知埋首多久,手上的头缓缓抬起,昏暗的煤油灯光影打在青白的脸上,发梢滴落的水珠混着眼泪,无声流了满面。
......
“贝拉女士,您找我么?”
地板不知为何有些湿,贝拉女士穿着干燥洁净的白棉裙,坐在反放桌前的高背椅上,南希姐姐在旁边站着,两人眼眶都有些红,想是这两天熬太多夜了。
亨利冲对他笑着的二人回以微笑。
等他坐在沙发上,贝拉开口道:“亨利,你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不再是纺织工厂的日常机械维护了。”斩钉截铁地,“而是每天抽出时间,到我租的秘密地址,根据我给你的图纸,开始改进螺纹机母车床!”
“?”
惊讶的不止他,南希也侧首道:“小姐,您不是让伍德去找块地皮,咱们自己盖房子么?不是说好了等盖好叫亨利住进去,在设计的隐秘空间里做试验么?”
“不,南希,”满是血丝的疲惫蓝眼睛,迸射出坚决的
光芒,“我等不了三年,亨利!我会给你打好掩护,但我只能给你最多一年时间,必须将我图纸上的车床实现!”
她话一出,亨利本来犹疑的眼神,立刻地就坚定了,重重点点头。
“小姐,”南希叹道,“您真的舍得把努力尽一年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给他们了?真的不再试试,斗倒那魔鬼,拿回本该属于您的名誉和成果么?”
“不要对错误的东西产生胜负欲南希,我们可以失去一块事业版图,但绝不可以失去正确的方向。南希,真正的强者,是认错买单离场,切勿恋战。我们掉进了陷阱泥潭,与其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和恶龙缠斗,不如开辟新战场!最多一年,我要下了这条鬼船!”
“明白了小姐,您说得对!”方向已定,担心起具体问题来,“小姐,只有一年,那我们是不是要尽早物色合作伙伴了?还有这一年如果赚得钱不够......”
“钱有办法,”贝拉恢复了那种自信,“这和合作伙伴是一个问题。”
“看来您已经有心仪人选了么?是德比伯爵夫妇么?还是康沃利斯勋爵?”
“哼,这三位,也许剪彩前我有考虑,但现在,他们只配当我向上社交的跳板罢了!”
“贝拉女士,”亨利眼睛里闪着欣赏的光,“我觉得莫宁顿伯爵很有才识,总是能一下点到问题的根本,也很懂得技术,您觉得他可以么?”
“有待观察吧。”
“是威尔金森么小姐?您在伦敦时,不就和他谈好,要合伙工业事业么?”
贝拉勾起不屑的笑意,“以后他买我们的车床时,或许我会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他让让价吧?”
她从裙子暗兜里掏出一张,已被洇湿到看不清字迹的纸,小心翼翼展开。
“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恕我直言,除了巴林爵士,今天剪彩仪式上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第37章
窗外白雪覆山,衬得煤层愈加漆黑。
弗朗西斯.巴林将镜片夹在鼻子上,取出办公桌抽屉里的文件,递给客位的女士。
“贝拉,煤矿这半年减去成本后的利润增量是1.2万左右,30%技术股份的利润增量分红,是3600英镑,你核查无误后,我会转入你在巴林银行的投资账户。”
“三十?”贝拉诧异看他,“额,爵士,咱们说好的技术分红,不是25个点么?”
“你提供的搅拌转炉法和焦炭炼铁思路,不仅大幅度降低了焦炭硫含量,提升燃烧效率。还减少了生铁杂质,令我投资的炼铁厂也垂直增效了,我不能只给你煤矿的部分。”
她神色复杂,“这,这合适么?您不必如此照顾我,要先自己赚到才是啊。”
“不要多心,文件上没有炼铁厂数据,事实上,新技术间接使焦炭炼钢效率提升30%,生铁成本降低20%,且质量更优,每吨生铁溢价至少5英镑,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吧?所以,你就应该拿这么多,贝拉。”
“那就好,爵士,说实在的,像您这么厚道又专业的合作伙伴,可遇不可求,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是互利共赢且长久的。”
“当然会贝拉,因为我对你的印象也是如此。”
贝拉点点头,打开文件签字,“爵士,那我就直言相问了,玫瑰工厂我现在到手的分红是1万8,加上我在贵公司的技术分红,若经过您投资运作,到了明年夏天,我的账户资金可以保4争5么?”
“问题不大贝拉。”
“太好了。”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准备这么多钱,脱身后是想单干什么行业?或许我可以给你些经验建议。”看她欲言又止,冲她微笑道,“不想说也无妨,加上你明年卖掉玫瑰股份的资金,不论你想干什么,启动资金都够了。”
“爵士,我不单干,具体情况您一定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我不能久待,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容我先告辞。”贝拉诚挚地望着他,“圣诞快乐,爵士。”
“圣诞快乐,贝拉。啊,对了,说到圣诞,”巴林爵士从桌面的羊皮垫下,抽出一封信函,递给她,“莫宁顿给我寄圣诞祝函时,特意问了你的近况,嘱托我要多关心你的情绪,贝拉。”
贝拉打开那封信,过了一遍。
“伯爵说圣诞节后会来厂里,是要来收分红么?”
“不止,这次来他应该会多呆些时日,参与煤矿的管理。他在都柏林上议院的朗福德代表身份,因为选区争议暂停了。哈,不用为他遗憾贝拉,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只是一时的失意罢了。”
“当然,莫宁顿伯爵是石中之钻,以后要做大事的。”她将那信函款款放回,浅笑道,“爵士,麻烦您回函时,替我给伯爵带句话:黎明前的夜之所以最暗,是因太阳将要升起。”
“这话我也送给你,贝拉。”
雪地被刨出黄褐色泥浆,运煤车正被推向铁轨,矿工们呼出的白气结成冰珠,挂在胡渣上。
出煤矿大门往西走,雪色开始斑驳。
走进新兴的工人社区,地面泥浆混着碎布条,房屋密集起来,烟囱个个冒着烟,屋顶积雪因热气融化,裸露出红色瓦片,冰棱断口处滴着水。
一路走进,半英里内就路过了五家小酒馆,当铺橱窗里,纺锤等手工织机零件,被贴上‘谢绝’标签。流动商贩改造的烤炉里,飘出焦香的红薯味道。
贝拉停在一家叫‘黎明’的书店前。
“伍德,在外看好了。”
推开橡木门,和门口坐着的老头点头示意,喝口他递上的锡壶咖啡,巡视了下这方三十平方英尺的空间,除了密集排布的六排松木书架外,没有客人。
“关门吧。”
那老头将大门锁上,走到书店最里面,将靠墙的书架推开,打开一扇暗门。
贝拉沿着窄楼梯往下走,楼梯尽头是扇铁门,三重两轻叩5下,几秒后,门从内打开。
“贝拉女士,您来了。”
豁然开朗的地下室大空间,靠墙的铸铁架里,地面上,都堆满各式工具,一台车床摆在屋子中央,平直的长条铸铁,顶部铣削出两道平行的T型轨道。
“进度怎么样了?亨利。”
亨利从旁边的大桌子上取来滑动刀架,嵌入床身T型轨道,为她演示手轮驱动。
“机器起动后,转速高,力量大,床身易动,用铸铁制造床身,床身表面已经渗过碳,滑动刀架也配套完毕。”
“很好,亨利,丝杆怎样了?能匹配么?”
“丝杆可以啮合,滑座可以左右移动,滑动刀架上可以固定切削刀具。刀架安了个手柄,摇动它可使刀具前后移动,这样,加工时可控制齿刀量。能解决前后左右的矛盾,没有死角,但丝杆的精度还需要继续打磨。”
贝拉试了下,确实不算达到灵活自如的程度。
“丝杆通过可更换齿轮与主轴连接,目前手工打磨能做到的精度有限。”亨利挠挠头,因思索无意识皱着眉毛,“贝拉女士,我有一个想法。”
“说,亨利。”
“可不可以这样?不继续手工打磨了,而是先用这个车床,切削出一根螺杆,那根一定比我现在打磨的精度高,再打磨那根螺杆来控制机器,这样是不是,更快?”
哈,不愧是莫兹利车床的原主,这机械逻辑能力,不是天才是什么。
“是的!亨利,一台莫兹利车床可以制造出用于制造另一台莫兹利车床所需的高精度零件,所以才叫它‘母车床’。”
揉揉他蓬乱的头发,“亨利,我们不需要直接做到最精,能灵活自如,就可以给你申请专利了,等车床厂开起来,之后再慢慢进行重复迭代。”
“给我......申请专利?可是,可是您早就想到了啊,贝拉女士,这应该......”
“不是我。”贝拉笑看着他,“当然是你,亨利,只能是你。”
我可是从未来的你那里学到的,小工业之父。
看她眼神坚定,亨利巨石落地般,舒展了眉头,“贝拉女士,接下来我可能,需要一个助手配合我测试车床,有些动作一个人做不了。”
“之前和你一起改造织布机的女孩如何?”
亨利摇头,
“动手能力不够,力气也太小了,还总是讲话。”
“哈哈,好,圣诞节后,我招一个符合你要求的。”
.....
玫瑰工厂厂区后院
“林顿小姐,我留下看厂子吧,厂子里的卫斯理宗信徒,因着教义不过基督圣礼,自发加班想赚三倍工资呢。”
“也行艾伦,你辛苦了,下班去出纳那里领你的圣诞节奖金。”
“艾伦姐,”伍德从兜里掏出张通知单递给她,“那你去谈一下教区道路养护费吧,都增加到40先令/月了,我说不过那群人。”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小利上,伍德。”贝拉看向从厂房走来那人,“直接交了,工厂日均输出500码布,两辆货运马车至少来回两次,对村主路损坏确实严重。”
来人停在她面前。
黑色呢绒长礼服裹住挺拔腰身,衣摆被风掀起,露出裹着结实长腿的黑呢马裤。
面颊如雕琢过的理石般冷峻,高耸眉骨投下的阴影里,阴鸷的眼睛审视着她,唇线抿出他特有的倨傲弧度,齐整的鬓发后梳着,隐入三角帽檐的阴影里。
“伊莎贝拉,我说过,别穿这身衣服,我不想看见。”
贝拉看眼自己,银狐斗篷,方口浅褶银线绣裙,哦,是出逃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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