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她不甚在意,“还有一个半时辰,答疑解惑者就会主动上门。等‘炎飙’来了,向他问个清楚就行。”
青衣楼残部会配合回答吗?
必是不会的。
凉雾不是第一次与青衣楼打交道。
已经两次了,青衣楼不问自取了她的名号。
「炎飙」这个笔名取得颇有富贵逼人的肥羊气质,但也不能专逮着一只肥羊反复薅羊毛吧?
俗话说,过一过二不过三。
今夜她会亲自斩断“三”出现的可能。
凉雾送客,“有劳香帅热心提供消息。纷乱将起,我不招待你了,改日再叙。”
楚留香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雨沾衣襟,凉意渐起。是我叨扰了,想求一杯热茶驱散凉意。”
凉雾眨眨眼。
盗帅沾了一个盗字,是该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难道没学过用内力烘干衣服头发?
只怕他要喝茶是假,想将闲事管到底,留下助阵是真。
凉雾没有假借人手算账的想法。与青衣楼的账,她要自己收。
转念一想,现场多一个楚留香也能另有妙用。
“你确定要留下?”
凉雾说,“我没雇佣人。要喝热水,你得自己烧。”
“没问题。”
楚留香毫不在意。
只是让他烧水而已,就算使唤他维修一点红弄破的窗户也不足为怪。
凉雾从屋檐跃下,指了指位于东南侧的厨房。
“灶台里留了火,橱柜里有茶叶。打水的井在西北角。你自便。”
说罢,她一边走入正房,一边快速烘干衣服头发。
等跨过门槛,仿佛从未去过屋顶,又是滴雨未沾的模样。
凉雾将未完成的《江南历险记》初稿放好。
若无意外,今夜要让它与它的亲戚《关中历险记》手稿在同一个抽屉里团聚。
约莫一刻多钟,楚留香敲响虚掩的房门。
他就像没淋过雨一样,提着一壶热茶进门。给彼此各倒一杯茶,“请用。
”
凉雾瞧这架势,楚留香气定神闲地坐下,一时间还真说不准这里谁是客人谁是主人。
好在她不计较细枝末节。
端起茶杯,没有掀开茶盖即饮。悠哉悠哉地玩着,一会将杯中水急冻成冰,一会又将它化冻至沸腾。
楚留香瞧着对方的杯壁外侧时而凝霜时而化冻,岂能不知凉雾没想喝茶。
不饮并不奇怪。
雨夜初见,贸然喝下陌生人泡的茶,万一水中有毒呢?
想到这里,他笑了,似乎把自己定义成了品性拙劣的人。
楚留香端起茶杯,用茶盖撇去浮沫,先浅尝了一口。
凉雾不怕中毒。
百毒不侵的体质给了她尝试很多食材的底气。毒,也是食材的一种。
有时这也会成为一种遗憾。
毒素入体也是一种悟道的过程,她却无法细细体验那个备受熬煎的过程。
百毒不侵却是许多江湖人羡慕不已的事,那些有关遗憾的大实话只能藏在心底。
凉雾不喝茶,只是不渴。
两个人,两杯茶,静默地对坐着。
凉雾放下了被她玩弄许久的茶杯,问:“你是什么闲事都会管吗?”
楚留香:“既然遇上了,无法置之不理。”
“难怪你与中原一点红成为朋友。”
凉雾随便聊聊,“你们的友谊从哪里开始的?某次他接单刺杀你了?”
楚留香点头,“对,正是源于一年前的一场刺杀。比起听命杀人,一点红值得更好的生活。”
“那天,快了。”
凉雾说得肯定。
楚留香疑惑,凭什么如此确定?
“今夜擒获炎飙,他也不一定了解一点红背后之人。就算双方见过面,那人亦有可能做了伪装。”
凉雾:“你说得对,那人很会掩藏真实身份。不过我有七成把握,他的老巢距离杭州城不远。只要他住在附近,不会与我继续相安无事,很快就会再次对上。”
楚留香先是不解,很快意识到凉雾的依据是什么。
“是一点红临走前的那句话,暴露了他背后之人的行踪。”
“不错,我认为那不是一句废话。”
凉雾说,“他建议我换个地方住,八成是在暗指组织头目距离杭州太近。我留下的话,必会面对接二连三的刺杀。”
换个角度看,如果对方铁了心搞刺杀,搬走也是无用的。
距离近的坏处是增加狭路相逢的概率,也就增加了爆发矛盾冲突的概率。
楚留香快速回忆一遍江南的不同势力。
除了薛家庄、掷杯山庄之外,姑苏的拥翠山庄也是名震一方。
老庄主李观鱼以一套凌风剑法令多方豪杰心悦诚服,但他早就病了,病得不再走出山庄半步。如今,拥翠山庄主事的是其子李玉函。
楚留香:“但愿能从炎飙口中获得更多线索,缩小范围,锁定神秘头目。”
“等吧。一个多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凉雾又说,“等人到了,还请香帅先在一旁观展,我来会会他们。”
“好。”
楚留香不是来抢着打架,他主动留下来只是以防万一。
“如果对方人多势众,倘若你分。身乏术,我再帮衬一二。”
“多谢。”
凉雾承诺,“请放心,不逞强是我的优点。需请你帮忙时,我绝不会难以启齿。”
楚留香听对方说得直白,松了一口气。
这样很好,他不希望因为对方倔强死撑导致受伤。
楚留香笑了,“如此甚好。”
凉雾回以微笑,端起茶杯以示敬意。
她浅饮一口,说:“我喝了你泡的茶,今夜必不会叫你白跑一趟。”
楚留香忽而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他看到凉雾一副坦然的模样,这话应该就是她的客套之词吧?
凉雾暗道定是不叫你白跑,等会还送你一个秘密。
是时候了。借香帅之口,把“炎飙”与青衣楼的真实关系传播出去。
凉雾不再多言,随手一指书架。
“想看什么书,随便拿。或者你要闭目养神也自便,不必拘束。”
她没继续闲聊,翻阅起一本读了大半的机关阵法书。
这是在洛阳买的书。
当时买了一批门遁甲与机关阵法书籍。先行自学,了解大概。
以黄药师的脾性让他从零教学,就算他碍于辈分不得轻易发作,但也说不好是折磨学生还是折磨老师。
凉雾争取储备更多的基础知识再上岛求教。
只要有的选,她不才不搞相互折磨那一套。
楚留香眼看凉雾沉浸到书本里,他也不多话,找了一本山川图志翻阅起来。
雨仍在下,渐渐转大。
子夜在雨量的变化中到来了。
夜深人静,一行三十一人列成两队,迅速靠近杭州城。
全部身着黑色夜行服,头戴斗笠。手上的刀已经出鞘,亟待饮人鲜血。
在城门外一里地,为首的男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他向身后众人确认,“今夜的行动,你们都清楚了吗?”
三十人齐呼,“不成功,便成仁。”
首领满意地点头,“青衣楼就剩大家这支精锐了。只待今夜行动成功,我们就能加入笑面人。往后借机东山再起,重振青衣楼。”
说话的人,本名庞诚德,原是青衣楼第五十楼的楼主。
霍休死后,庞诚德想要争一争总瓢把子之位,但没有着急参与混乱的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