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屏韶光
想着心事的岩井差点被吓一跳,她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早上好,莫桑。”
好时机,莫羡自来熟地走到岩井面前,指着她贴在鞋柜门内的明星贴纸微笑着说,“啊,岩井桑原来喜欢仓木sama呀,我也很喜欢她的歌呢。”
“是吗?”尽管心事重重,岩井还是礼貌地搭了句话,“我从小就很喜欢她。”
莫羡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和她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学楼一层,眼看快要走到楼梯,她余光看到四周没人,方凑过去小小声地问,“啊诺,岩井桑,你上次说的那封信不是水野交给你的,是什么意思呀?”
“啊?”岩井怔了一下,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没有什么意思啊。”
谎话,说起来,说话同时摸后脑勺,算得上最简单的识别说谎的方式了。
“别这样嘛,岩井桑,我真的很想知道啊,”岩井上次既然漏了口风,就代表她其实也不是很想保守秘密,莫羡自然得发挥缠人大功,“岩井桑~”
“真的没有,”岩井切断眼神交流,将视线放在楼梯扶手上,明显不想让谈话继续下去。
莫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神一暗,扯出一个微笑,“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吧,岩井桑。”
“我用岩井桑的秘密,换那封信的秘密。”
虽然这种威胁手段很低级,但莫羡也不得不用上了,“我相信岩井桑不会杀害水野桑。”
“但是你觉得迹部君相信吗?”
第56章 如何洗清嫌疑10
听到莫羡的话,岩井在楼梯上退后一步,唇角下抿,目光飘忽不定,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可真是一个拙劣的说谎者,莫羡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将她脸上所有表情收入眼中,几乎怜悯起她欲盖弥彰的表现。嘴唇紧抿,迅速眨眼,表示所有隐瞒,她在说谎。看到这样子的岩井,莫羡突然有了自信,就算身边没有莱特曼和吉莉安,她照样能识破谎言,“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岩井桑。”
“不要!”岩井叫道,细小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反过来吓了她自己一跳,她祈求般望着莫羡说,“我的事和迹部君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就告诉我你所隐瞒的事实,”莫羡冷酷地说,她感觉自己如同影视剧中的坏人一样,正在对“无辜”的女孩威逼利诱,“别试图说谎,我看得出来。”
岩井又开始飞快地眨眼睛,莫羡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要准备说谎蒙骗,便改了主意,“我问,你只要回答是和不是就够了,不要说废话。”
岩井一脸懵比,无奈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上,只得点了点头。
她们这栋教学楼安装有四部电梯,除非教室设在二楼,平时很少有人走楼梯,所以即便现在是上课前进入教室的高峰期,楼梯间并没有多少人,就算有人匆匆经过,推开楼道门看到这幅“校园欺凌”的画面,也不敢往上走,倒是给她们提供一个相对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
莫羡回忆起当初莱特曼和吉莉安教导的询问方法,先从基线问题问起,“你住在世田谷区对吗?”
一瞬间,岩井眉毛上扬,聚拢在一起,双唇张开,“是的。”
恐惧,莫羡立刻识别了她此刻的表情,她在害怕什么?怕莫羡找上她家吗?奇怪了,警察上门都不怕,怎么怕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
“你今年十八岁,是吗?”莫羡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岩井下意识地微微摇头,“十九,你记错了。”
连问五个和水野案子毫无关系的问题,岩井的表情慢慢和缓下来,尽管还提心吊胆,却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她的确不是一个好的说谎者,五个问题足够莫羡定位她地表情,加上上课时间快到了,索性直接进入正题,“水野桑的信不是她让你写的,对吗?”
“对,”岩井认命一般承认道,“我上次在洗手间已经跟你说过了。”
莫羡无视了她的话,顺着自己的节奏问,“水野桑知道你写这封信吗?”
在走廊冰冷的白炽灯光照耀下,岩井目光向下,看着楼梯,抿起嘴唇,“她不知道。”
愧疚,是发自内心的愧疚,莫羡没想到岩井那么配合,惊讶之中,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封信是谁让你写的?”
这封将水野约出来,让她走上死亡之路的信,会是谁写的呢?
“我不能说,”岩井反倒跟下定决心了一般,坚定地摇摇头,“我发过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写这封信的人未必是杀死水野桑的人,”莫羡试图劝说了一句,她依然神色不改,挺直腰背,破罐子破摔般说,“如果你要告诉迹部君我隐瞒了凶手的身份,你就去说吧,我不在乎。”
你还真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呢?莫羡差点被她气笑,总算知道那些警察为什么始终不能从岩井身上打开突破口了,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实在太让人讨厌。
但莫羡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抱着一无所获的心回去,她集中注意力,从岩井刚洗过的头发看到她胸口的衬衫领子,从她短一截的校服外套看到手腕上旧的、表盘很大的手表,回想今天在一楼鞋柜处注意到的岩井沾满灰尘的外出皮鞋,莫羡转动脑筋将这些线索拼在一起,渐渐得出一条明晰的结论,“岩井桑那么维护的人,”没过一分钟,莫羡微笑着说,“要么是亲人,要么是喜欢的人,而我想,迹部君做不出这种事的吧?”
迹部可以说是校草级的人物——好像low了一点,但先这么简单粗暴地说吧——而女孩子的嫉妒是很可怕的,不管是在华国还是岛国,暗恋这种甚至有后援团存在的人,绝对会被其他女孩子孤立起来的,会发生什么欺凌事件也不一定,这就是“纯真”的校园。
而岩井敢冒着暗恋的心情被莫羡捅破——虽然莫羡不会做这种事,但岩井不知道啊——冒着被其他女孩子孤立甚至欺凌的危险也要维护让她写信的人,除了亲人她实在找不到其它理由了。
“让我猜猜,”莫羡一秒也不敢放松地盯着岩井的脸,“你的衬衫大了一码,看质量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品牌,而你的校服外套袖子短了却还不去买新的,这件衬衫不是你的,对吗?”
“那会是谁的呢?”在岩井惊讶的目光中,莫羡勾起一抹笑容,“你的表,表盘差不多和你的手腕那么大,看样子似乎是男式腕表呢,岩井桑,你家里没有兄弟,那会是谁呢?表兄?表弟?堂兄?堂弟?”见岩井咬起嘴唇,拉拉耳朵——紧张的标志——莫羡肯定地说,“堂弟。”
岩井两眼瞪大,眉毛上扬,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瞳孔放大,惊讶和恐惧,莫羡猜对了。
“你和你堂弟的关系有那么好吗?”莫羡依旧不太明白,她疑惑地问,“好到你要——我不知道——牺牲自己?”
岩井的表情一变。
“哟哟哟,这是什么表情?”莫羡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无意识地翘起一边唇角,“轻蔑?你看不起他,奇怪了,你看不起他怎么……”
莫羡地话猛地一顿,她想起了一开始问到家庭住址时岩井的害怕,想起姐姐摄像机里那名穿和服地日式传统女性,想起岛国重男轻女地优良传统,“这样啊,”莫羡完全懂了,“是因为你母亲吧,你害怕你的母亲?”
望着她一闪而过的恐惧,莫羡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
“等等,”岩井站在原地叫住了正往楼梯上走的莫羡,“我的堂弟他,不是凶手,不可能是凶手。”
“这个要警察调查后才知道,”莫羡叹了口气,扔下这句话,便径直往上走。
当莫羡步入教室,和同学们友善地打过招呼后,“早上好,莫桑,”同桌松下桑笑眯眯地转过身来问好,“今天莫桑很高兴的样子呢。”
“是的呀,”莫羡将椅子拉出来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将书包塞进书洞,“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但是……”
“但是什么?”松下好奇地问,两个马尾辫甩来甩去。
岩井说她的堂弟不是凶手的时候,说的是真话。
“没什么,”莫羡递上一个笑脸,岩井相信她的弟弟,并不意味着她的弟弟不会辜负她的信任,一切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吧。
“莫桑说话只说半截好讨厌的呢!”松下嘟着嘴埋怨道,她看向正走进教室的、红着眼眶的岩井桑,“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再清楚不过的莫羡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便将话题转开,“你认识岩井桑的堂弟吗?”
“听说过呢,”松下点点头说,“岩井君在d班,我的朋友和他一个班级,据说他是个很内向的男孩子,不管什么班级活动都不参加,怎么了?”
“没事,”莫羡微笑着说,“你朋友有班级照片吗?”
松下一脸不解地将d班的班级照片找给她看,莫羡看到这位岩井君的一瞬间挑起了眉毛,她以为监控视频中那名戴着帽子的男学生会是岩井君,但身高不对,岩井君的身高比视频里戴帽子的男学生高一点。
“谢谢,”莫羡将手机还回去,两手托腮,回忆起她曾看过的那一个小时监控视频。
她想起来了,就在水野进门后不久的七点五六分,他和岩井桑——注意到岩井桑莫羡多看了几眼才有些印象——一起到的学校,只是他的表情很高兴,莫羡也就将他排除嫌疑之外。
“不对啊,”莫羡喃喃道,从找不到指纹的水果刀可以推断出水野是被蓄意谋杀的,一个前五分钟高高兴兴进入学校的男孩子,会在后五分钟拔出刀子蓄意杀害一个女孩吗?
不会,莫羡敢肯定,就算岩井君想动手,也需要至少半个小时来策划和做好心理准备,而水野的死亡地点是信中约定的樱花树下,就说明她是在送走北川君——如果北川君不是凶手——之后没多久被杀的,死亡时间一定是在七点十分左右,上下浮动不超过五分钟。
所以,除非岩井君是变态或者反社会人格或者精神分裂,否则他很大可能不是凶手。
我得去见见这位岩井同学,听着上课铃的敲响,莫羡翻开书本,下定了决心。
第57章 如何洗清嫌疑11
就在莫羡打算下课后去D班亲眼看看这位岩井君的时候,上课前几分钟,等人都到齐,班长迹部君突然从后排站起来,同学们不知不觉停下交谈扭头目送他走上讲台,原本有些吵闹的班级安静下来,他站在讲台上说,“大家,下周三是学园祭。”
他话音未落,班上的男生们便哀嚎起来,一个个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像足了将头埋在沙底的鸵鸟,望着这一幕,迹部君也带了些微笑意,“因为我们班级选择女仆咖啡馆为主题,所以从这周我们需要开始准备。”
“嗨!”班里响起了兴奋的女声和有气无力的男声。
“计划分三部分,前期准备,学园祭当天,与后期打扫清洁,我要求班上每位同学都参与到这次盛会中去……”
听完班长大人的要求,松下拉了拉莫羡的袖子,低声说,“莫桑,好高兴呢!你要报名上午的还是下午的?”
班上原本二十人,因为水野桑的死亡,现在是十九人,按照班长的说法,“女仆咖啡屋”上午九个人参与,其中有收银员、服务员和咖啡师,下午十个人,这样没有轮到的同学就可以去逛逛其他班级的摊子,特别是松下说过的、三个班级联合起来打造的密室逃脱游戏。等学园祭结束后,全班同学都要回到班上打扫卫生,将教室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下午的吧,”莫羡考虑了一会儿说,“你说的那个游戏应该有很多人想去,上午的话人会少一点。”
“是的是的,”松下如一只小松鼠般点头道,“那我也下午,”说着她转头朝后排的班长喊,“迹部君,我和莫桑报名下午的。”
迹部的笔尖一路向下,告诉她们一个坏消息,“下午的名额只有一个了。”
“啊咧?不会吧?那么快?”松下一脸不信,她特地跑过去顺着迹部手上的纪录看下来,“纳尼?真的啊。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你们就报完了?只有我和莫桑没有报名了吗?”
“是的哟,学园祭已经举办过两次,流程什么的大家都很清楚,”坐在她前面的秋元桑笑着转过头来,手搭在椅背上说,“我早就想好要报下午的了。”
周围的同学深以为同地点点头,“我报上午,人要少一些!”
“上午不能睡懒觉啊笨蛋!”
“那我就上午好啦,”莫羡知道松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担心她去问别人要下午的名额,索性直接说道,“呐,松下桑,你上午可以和秋元桑一起去玩那个游戏,秋元桑也很喜欢密室逃脱游戏,是吧秋元桑?”
秋元笑眯眯地点点头,“我经验很丰富的哟。”
“好可惜,”松下低落地点点头,挪到自己座位上,“莫桑最近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我还想着一起玩游戏的话,莫桑的心情说不定会好起来呢。”
莫羡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会有机会的哟,谢谢你,松下桑。”
报完名后,任课老师走进班里,开始又一轮新的折磨。
课间,莫羡余光瞄见岩井桑站起身来走出教室,眉毛一抬,便也若无其事地将书合上,轻巧地从后门跟上,而这一番行动正好被坐在后排的迹部君收入眼中。
走廊上放松的人很多,岩井桑也没想过回头瞧瞧有没有人跟踪,就这样,莫羡跟着她来到三年D班,见她停下,便身子一闪在拐角处躲起来,从兜里掏出镜子,找好角度,正好能看清岩井两人的脸。
“弟弟,抱歉,姐姐我,我泄露了你的消息。”岩井桑的声音很低,莫羡几乎听不清她的话,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镜子里的脸上,她眉头抬起,眉尾下压,唇角向下,眼睛望着地板,这个熟悉的表情一闪即逝,就在上课前,莫羡在岩井桑脸上看过,是悲伤和愧疚,但程度明显比之前水野桑那里轻了许多。
看样子,岩井桑虽然不相信自己堂弟会杀水野,对他的感情却没有和水野的友情来的深。
“没事的,姐姐,”岩井君的表情眉眼舒展,比起刚刚反而放松了些,没有任何承受压力的痕迹,“本来我就想去警局说的,尽管那封信是我写的,但我没有杀水野桑,永远都不会。”
岩井君的话音要比他堂姐高一点,所以莫羡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最后那句话,而他的表情和刚才的一样,如果他不是面部神经麻痹患者,那只能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早知道我就不该帮你写那封信,也不该告诉水野北川君想见她的事,”岩井桑的语速变快,显然有些生气,“说什么让北川君当面拒绝水野,能让她斩断不切实际的妄想,搞得现在……”说到这里,她猛地抬头,语气焦急地问,“你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吗?”
“我都告诉过你了,”这次,愧疚和悲伤的人变成了岩井君,他的话音抬得更高,“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我感觉好像是我把她害死了一样,我——”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话语稍微放低了些,“倒是你,查出来了什么?”
岩井桑抿唇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比她的堂弟更低,莫羡往外挪了一点点,才能听清她的话,”她是有跟我提过几次好像被人跟踪的经历,可惜因为我瞒下了那封信的事,警察不是很相信我的话,但是我上周六在警局前听北川君说警察正在调查监控录像,我觉得他们迟早能找到——谁在那?”
聚精会神听他们谈话的莫羡心下一惊,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而岩井两人离她只有三五步距离,只要两三秒就能将她就揪出来,正在她心下急转准备托词想办法应对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紧,她连手带人被拉到旁边的楼梯间,撞上一副温热的躯体,这一番意外让她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迅速捂住嘴巴,加上闻到对方一股玫瑰花味,才从惊险中放下心来。
就在她被迹部抓着手腕悄无声息地带上一段楼梯后,隔着一层楼道门,莫羡听到门外岩井君熟悉的声音,“姐姐你看错了吧,这哪有人?”
紧接着,楼道门便被推开,好在他们此时上了第二段楼梯,没有被警惕的岩井桑发现。
“啊诺,谢谢你,迹部君,”听到二楼楼道门被关上后,莫羡在三楼楼梯间捂着自己吓得砰砰跳的小心脏,心有余悸地道谢。
“是水野的案子吧,”迹部双臂抱胸靠着楼道门旁边的雪白墙壁,了然地低声说,“下次小心点,我可不是每次都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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