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八戒
出了这个山庙,行了一段路,就到了官道上,行人以及马车也开始多了起来。
杜微又摸了摸二丫的脸蛋,才发现她体温竟然好了些,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她有些懵懂的面孔,面色有些复杂,以后的路也不知道究竟会怎样?
此刻,后面传来了马蹄声,大汉往后一看,就下牛车赶紧避让,旁边的行人也退到了一旁。
领首的是一穿对襟胖袄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士,一列人从他们身后骑着马奔了过来,掀起一阵灰尘,后面跟着的是几辆囚车,等军士和兵士过去之后,才是几个兵士牵着这几辆囚车,杜微稍稍抬眼,才发现这几辆囚车里关着都是满满的人,唯有一辆车里只有一个小男孩,杜微的视线看过去,那男孩也正定定地看过来,对了个正着。
杜微看到那双眼睛,就知道是刚才的男孩,现在撤去了那面黑布,杜微终于看到了男孩的面孔,精致如玉,姿若月宫仙童,眉目如画,与她现在的容貌也不遑多让,是一副男生女相之貌,头发虽然邋遢了些,但刚才的那种气势却没有减半分,眉宇紧紧拧着,眼神清亮,唇形小巧,眼角微微挑起,就是一漂亮无比的男童。
她忽然间有了些担忧,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处境,在这个时代,怕是落不了好吧,她亦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或许也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分别!
男孩见到杜微眼中的担忧,阴郁的心情好了几分,清冷的面孔上恍惚染上了一抹笑容,眨眼又消失于无影踪。
随着囚车的行进,两人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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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些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官兵渐渐走远之后,官道上才重新活络起来。一行人又走了一阵,才隐隐约约看见那气势恢宏的城墙。
杜微抱着二丫坐在马车上静静地等候着过城门,进出城门都是要银钱的,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快轮到他们的时候,邢大娘从怀里掏出几个孩童的户贴以及卖身契,这些都是要一一查明的,还有一个小的荷包,等到检查他们的时候,邢大娘把这个荷包塞给了城门的守卫。
那个守卫似乎早就认识邢大娘了,调笑道:“邢大娘,这次可有什么好的货色啊?要不也给爷留一个。”
邢大娘也笑,嘴上骂着不正经,道:“这几个还不到五六岁呢,难道你买回去当童养媳?”
守卫嘿嘿笑了,看到杜微,又道:“邢大娘,你不厚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大的,等几年,不就可以了?”
邢大娘呸了一声,小声道:“您可是官爷呢?这个女娃可是乐籍的,您可要屈就?”
守卫啧啧两声,表示可惜了:“那怎么回到你手上的?”
邢大娘也不忌讳,便道:“她爹是在南边犯的事,归了乐籍,这女娃正好在离京城不远的庄子里,官员就过来发卖了,我也正凑了个巧,认识个人,才从人家手上得了个好的,我想着到京城也能卖个好价钱,从中赚几个大钱。”
乐户归教司坊管,但却不管这些乐户所在的场所,她听说京城里就属挹翠院最有名了,想来也不会亏了她去,反正凭着这女娃的身份,也只能呆在这些地方,她还算是给她提供了个好的去处,那挹翠院出入的贵人也多,说不定哪一天得了某个贵人的眼,她便一飞冲天了。
守卫搓了搓手道:“邢大娘想得真是周到,做你这门生意的,想你这样的,都成精了!”
两人寒暄完毕,牛车才慢慢地进城。
杜微明白自己只能先在那里定下来了。
京城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迎客送往,好不热闹。牛车里的几个孩童都翘首尔望,有几分好奇,几分艳羡,或许是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羡慕,邢大娘也跟着说:“待会儿,你们好好表现,我带你们先去挹翠院,若是被那里的妈妈看中了,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都不愁了,然后再带你们去几个富贵人家,看看人家的娘子看不看得中,你们放心好了,跟着我邢大娘,保管你们一个好前程!”
杜微却没有什么兴致,低头考量着。
那里的生活她耳熟能详,这个京城即使是提前了一百年还依旧是那副模样,不过不知现在的挹翠院,还是不是当初的挹翠院?
不管是不是,本质应该是一样的。
牛车穿过闹市,弯过一条小巷,骤然间就安静了下来。高档的青楼一般都驻扎在闹市区,却也力求闹中取静,巷子弯弯曲曲曲径通幽,放佛九曲十八弯,也刚刚只能容下一辆牛车通过,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便是青漆高楼,红漆大门,门外杨柳依依,流水潺潺。护院侍女迎立两旁,现在还是白日里,客人不多,杜微往里看了一眼,便别开眼去。
牛车继续向前走,到一个角门处,才停顿了下来,邢大娘过去敲门,贴着门道:“我找杜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再说一点啊,最近查资料,发现古代的女子生存真难!特别是那些卖身的,所以十八肯定会开金手指的,否则十娘就不可能会有幸福,明朝和清朝是封建等级制度最为森严的,要改变一个人的身份何其难!还有雨化田的原型就是汪直,当然我书里的人物还是尽量和龙门飞甲契合些的好,因为写历史的话就太严谨了些,没有言情的轻松氛围么
4、饱之则颺
不一会儿,角门就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丫头的头,梳着双丫髻,十几岁的模样,却是脸庞很大,身材很是魁梧,粗着嗓子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妈妈。”
门啪地一声又关上了,然后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不一会儿,就传来脚步声,小丫头粗喘着气对邢大娘道:“妈妈让你先到厅子里等着,一会儿就过来。”说完侧过身,让邢大娘进去,汉子在外面看侯牛车。
杜微抬眼看了看她额头的皂巾,以及黑色的褙子,又温顺地低下头去。太祖皇帝曾经颁布诏令,乐妓,明角冠,皂褙子,不许与民妻同 ,若有违者,违禁之物,付告捉人充赏。有司禁治不严,送监察御史、廉访司究治,不过上有对策,下有政策,青楼本身便是以色事人,到了成化年间,这项规定已经渐渐没有了那么大的影响,一般乐户在里面都会穿色彩稍微出众些的衣服,除了红紫明黄几色要避开禁制外,已经百无禁忌了,而且一关上门,里面就更甚了,她们往往也都是房间里一套衣服,房间外面又是另一番模样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情形倒是比万历年间要好上那么几分。
角门一进去,便是一个偌大的花园,假山林立,怪石嶙峋,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再往里走几步,便是池水游鱼,花草环绕,清香飘逸,一座小型的拱桥连接到一个厅堂。
几个孩童看得目不暇接,喜不自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放佛来到了人间仙境。这个地方对有钱的男子来说可不就是人间仙境?身旁有美人谈笑风生,随时有人环伺,杯盘狼藉、觥筹交错之间,莺声燕语,香醇美酒,便是人间仙境又怎么会有这么闲适雅意!
杜微敛了脸上的讥讽之色,托了托手上的二丫,一个九岁孩童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可想而知有多么地累!
“姐姐,我自己下来走就是了。”二丫忍不住开口,小手给杜微擦了擦额头的汗。
杜微摇了摇头:“我还吃得消。”
“姐姐,我已经好些了,让我自己走吧。”二丫挣扎着要下来。
杜微的手早已酸涩无力,二丫一动就从杜微身上滑了下来,她只好抓住二丫的小手,同她一起走。
走过一段鹅卵石路一行人就到了厅堂,室内的陈设很是精致,紫铜浮雕簪花仕女图落地云母屏风,五彩丝络流苏琉璃珍珠帘,乌木嵌黄花梨平头案,填漆戗金花蝶图博古架,楸木描金夔凤纹多宝格等,不一而足,案头上还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墙上是名人的字画题字。
小丫头倒了一杯茶水给邢大娘,让她们几人稍等片刻就出去了。
邢大娘也似乎与有荣焉地瞧着几位孩童的神色,道:“你们瞧瞧,要是待会儿,让杜妈妈挑中了,以后就住在这样大的房子里,这是人求也求不来的!”邢大娘的目光掠过杜微,查看了其他几人羡慕的神色,更是满意了几分。
为什么掠过杜微呢?当然是因为杜微曾经是官家女,她也进过高门大院,这青楼可不能和那些高门大院比的,当然青楼更注重美观,讲究一个风雅,那些官家的住处则颇是彰显底蕴之处。
和杜微说,她怕自己有些班门弄斧、画蛇添足罢了。
杜微也的确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日久天长,这里的门道就清楚了,何必多话!
二丫倒是没有到处张望,有些瑟瑟地躲在杜微的身后。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杜微便听到环佩声响,远远地就听见一个妇人的高喊之声:“邢大娘,又给我带什么好货色来了?”
邢大娘也闻声而起,杜微等人也随着声音望去,一个和刚才小丫鬟同色褙子和皂巾,下面着青色百褶裙,头颈手上亮得晃眼,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的一个妇人映入眼帘。
妇人一跨进来,就打量着这些孩童,看到杜微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如同狗见了骨头。扫了一遍之后,她便上前去握住邢大娘的手,众人只闻得一阵香风吹过,杜微却极其不适应,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杜妈妈,近来可好?”邢大娘也打着哈哈。
妇人一直瞧着杜微满意地点头:“好,好。邢大娘这次可是赚了?”
邢大娘也顺着杜妈妈的视线瞧去:“哪里的话,是有凑巧。”
杜妈妈但笑不语,眼睛却滴溜溜地在那些孩童身上打转。
两人都没有做声,杜妈妈肆意地观察着这些孩童的相貌、体态,在自己心里头评估,其中最让她满意的就是杜微了,那小女娃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风姿天生,不待时日,必能成为她们挹翠院的头牌,而且端看她的肌肤,冰雪如玉,体态娇柔,横波流转之间竟难得有一丝媚态,这女娃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尤物,只要她这里再调-教调-教一番,何愁不引得宾客满门?
杜妈妈满意极了。
这时邢大娘又凑上去说了一句:“这女娃,以前可是官家女,琴棋书画更是不用愁的。”
杜妈妈眼冒精光,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犯官之女了,该学的一样不落,对于她们青楼来说,更是无须花费教导吟风弄雅的时辰,只要会了一些迎合伺弄男子的本事即可,可不是简单了么?再者说了,那些达官权贵、文人雅士最喜的还是一些故作清高的章台柳,犯官之女还本身还留有那种清傲的气质,若是再能伺候得好些,可真是两全其美啊。
邢大娘见她如此神色,也知道这次的生意十已成九了,遂问道:“杜妈妈,还有什么看得上的?”
杜妈妈看着其他女娃黑黑的脸就有些不喜,不过杜微身后的那个女娃倒也还不错,日后也有用处。
“就这两个吧。”杜妈妈指了指杜微和二丫。
邢大娘欣喜地点头。
****************我是邢大娘欢喜得了银子的分界线*******************
杜微和二丫被分派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除了稍微简陋些,房间里一应俱全,有两张小床,还有几张凳子,两个木盆,还有一个大衣柜,里面有几件粗布短衣,都是杜微和二丫这个年纪穿的。
刚刚她和二丫已经签了卖身契了,以后生死和这个挹翠院息息相关。
二丫好奇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仰着头对杜微道:“姐姐,这里可是比我们家好多了。家里我和弟弟一个屋,晚上稻草直接铺在地上睡的,这里竟然有这么结实的木板床。”
杜微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那二丫喜欢这里么?”
二丫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这里虽好,但我还是想我爹娘和弟弟。”
二丫的父母时签了死契的,她若是想出了这里,除了赎身别无他法,可是入了乐户。。。。杜微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时领着杜微和二丫来这个房间的小丫头敲了敲门:“杜妈妈找你们过去。”
怕是要训诫了吧?
杜微心里嘀咕着。
她拉着二丫的手跟在小丫头的后面低着头往前走,这里是后院,路上偶尔还有一两个妖娆的女子路过,朝杜微二人眨着媚眼,那些人穿得清凉,几乎就是一件短短的纱衣和一件裹胸长裙,依稀可见雪白的肌肤。
二丫胆子小,看了几下,干脆就羞涩地躲在她怀中,喃喃问道:“姐姐,以后我们也要如此么?”
小丫头嗤笑道:“你野心倒是不小,那些姑娘可都是我们红牌榜上有名的,妈妈可都是让她们却伺候达官贵人的。”小丫头没有说出口的就是,像她们这种就只有伺候山野村夫的份。
杜微神色微凝,青楼里的妈妈很会物尽其用,不要认为这些在红牌身边伺候着的丫鬟是清白之身,这青楼里哪一个女子都不会是只伺候女人的,反而是那些红牌更有选择的余地,而其他人,只要妈妈一句话,要你去伺候谁,你便去伺候谁,即使是猪狗!因为是红牌,你还会有拒绝的资本!记忆中的挹翠院可没有没破瓜的女人,除了那些还在训练的!
所以她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在月信来之前,只要她乖乖巧巧的就是安全的。
杜微温婉道:“姐姐教训得是。我妹妹不懂事,说错了话,望姐姐不要计较。”
小丫头这才趾高气昂地抬首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心觉得杜十娘是一个傻女子,在那样的环境中浸淫了十年,心中还保留着对爱情的憧憬。还有这文前面看上去像是正剧,其实也是温馨文啊,等男女主汇合之后就是完全的温馨文了,主要是我也不想yy得太离谱了,而且关于古代青楼的部分,也查证过,那些妈妈可是不管你美的,丑的,可都是要上的,尽情地压轧自己手下的劳动力啊,所以变丑逃过什么的,太不现实了,因为这样还是逃不过的,古代男人没能力结婚的可是有很多的,但是去青楼还是会去的,那么这些丑的嫖资不用太大,又能满足他们,所有妈妈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5、拜师学“艺”
杜妈妈的居所之处也十分雅致,穿过拱门,凉爽的气息便迎面扑来,院落里是高大的杉树,另有石榴,紫葳,木褀等傲然挺立在花圃之中,当中亦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掩映其中,添了几分野趣,墙根处,还有流水潺潺声,是一条小渠,应是从他处引到此,流水清澈,几片浮叶游荡其中,为这院子增添了几分凉意。
拾阶而上,便是杜妈妈的住处,雨过天晴色流云福花图样的霞影纱帐幔委然曳地,如烟似雾,珠帘叮咚作响,风至则鸣,如珩佩之声,每颗珠子皆用五彩琉璃珠串接而成,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闪耀着动人的光晕。
不过一进屋,那颜色差点没把杜微闪瞎了眼,屋子的正堂的佛龛上摆放的金子渡成的管仲像,管仲是娼妓制度的创始人,妓院里普遍供奉其神像牌位,以期其保佑,而且在每日开张做生意之前都会在其面前焚香祷告,不过也有些是供奉白眉神的,目的一样。
杜微眼神闪了闪,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女子何其无辜,管仲使女子受此不幸,竟还能每日受世人的香火崇敬,简直就是荒谬!
与院子里的清雅气息不同,杜妈妈的屋子里则展现出了一种大俗,屋子里的每一张椅子都用金银镶边,因金子的使用有定数,屋子里的宝鼎、壁影等都大多使用了银器,杜微瞥了瞥香炉几眼,怕是杜妈妈平时也舍不得用这个熏香吧,这银子做的香炉可不怎么好使,可不如铜鼎那么坚固。
不过屋子里萦绕着一股股淡淡的麝香,杜微想应当是用香烛的吧。
正在杜微分神的时刻,一阵香风飘然而至,杜妈妈从里间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和刚才的丫鬟类似,另一个三十左右的模样,挽着妇人髻,除了黑色褙子外,里子是青灰色的对襟长裙,拖曳至地上,面容严肃,眉宇之间放佛还有着那么一股子的杀气,双唇紧抿,眼神阴翳,好似随时会有阴暗的情绪喷涌而出。
杜微一对上她的眼神,便默默地低下了头,二丫更是紧紧地拽着她的裙摆。
杜妈妈温和道:“在这里可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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