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间意
正如她对武氏说的,即便借故换掉一个,内务府还会送新人过来,又有什么区别?不如……清岚心头一亮,有一个人送来的人最是安全,即便出了问题她也可以被护着安然无恙,只是……胤禛的人又怎么能送到她院子里?
清岚这里倒真有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做粗活的是胤禛派来的,这也是意料之中。其他人最好也给赶快换上。一则胤禛会对她更加放心,二则下人一旦出了差错,自然有胤禛帮她担着干系,一举两得,而且她修炼皆是在床上帐子里,再没有不能告知于人的事,何乐而不为?
这事得好好计量一下。
接下来几日,清岚从“木心小筑”里找了一截木料——这回她可不敢随便拿个什么名贵的木料,而是一截普通的桃木,她在家时随意种下一些果树,想时不时尝个鲜——在揽玉轩的书房里细细雕琢。
这日,胤禛看到书桌上未成型的雕塑和满桌子的木屑,不由惊讶:“你会雕刻?”
清岚点点头,笑道:“在家时,家里的衣柜或是床旧了的话,阿玛便命匠人再打造一副,当时奴婢看着他们雕得花纹很是精致,便时常在旁边看,有时也在屋里自己随便练着玩。如今闲来无事,爷不是也说让奴婢找点事情做吗?”
胤禛看那雕塑,虽然未完成,但人物已经雕玩,眉目清晰,甚至连发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子神韵:“这是……麻姑献寿?”
“爷真是目光如炬,可见奴婢雕的还算不差!”
“岂止是不差!”胤禛评价一向中肯,忽然想到什么:“那八弟送爷的京巴也是你雕的了?”
清岚像是忽然忆起:“哦,爷说那个京巴,是奴婢雕的,当时不是没钱买东西嘛!”
胤禛点点头,这事他早已查过。看着那雕塑,“麻姑献寿?送人的?”
“奴婢的阿玛寿辰就快到了。”
胤禛若有所思。
清岚便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雕琢。
胤禛沉吟了一下:“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每年送的东西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几样,爷看你这手法还算新巧,不像旁的那么呆板,不如给爷雕一个寿星送给太后?”
“爷又要拿奴婢的东西来献孝心了。”清岚老大不乐意。
胤禛想起上回《孝经》的事,嘴角微微上翘:“不会让你白干的。”
“爷这么说,奴婢倒想起一事来,这事只有爷才能帮忙了。”清岚笑道。
“说说看。”胤禛颔首。
清岚走到下首,恭敬地一福。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行礼?”
“奴婢斗胆请爷换掉奴婢揽玉轩里的几个下人!”清岚直言说出。
胤禛没料到清岚提出如此的要求来,如墨般幽深的眸子看向清岚,片刻,方淡淡问道:“怎么,她们伺候得不好?”
“不是。”清岚道:“奴婢自从入府以来,多得爷和福晋的眷顾,奴婢并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下人们伺候得也很妥当,可就是他们伺候的太妥当了,才让奴婢心有不安。”
胤禛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请爷稍等。”清岚提笔,将几个人的名字一一列在纸上,胤禛的人自然不可能写出来,两个小宫女,一个小太监,还有几个粗使下人,他们都是清岚查出来的,福晋、李氏、宋氏、武氏,都安插了人进来,可真是欺负她这个新人。
胤禛瞟了眼名单,发现他安插的人并没有写在上面,心里不由有些复杂。既觉得清岚不可能查出他精心培养的探子,又不能完全肯定这是不是巧合。
“这个人……”清岚指了一个宫女的名单:“奴婢发现她在入夜之后悄悄出去过几趟,不管她是做什么的,奴婢不敢留下这样不规矩的奴才;这个人……”又指了一个宫女,“有奴才来报她屋里藏了一个极精美的翡翠镯子,而这镯子并不是奴婢的,也不是她这样的人买的起的;这个人……”指着小太监,“曾翻过奴婢的书房,若不是奴婢对放东西的地方记忆清晰,也不会发现位置有了一丝偏差。”
“后面几个人呢?”胤禛问道。
还有这几个打扫、浆洗衣物的粗使下人。
清岚笑道:“其实奴婢对他们耍了个小心眼,请爷别怪罪。奴婢对他们说,虽然不能抬高他们的身份,但为了奖励干活最勤勉、最忠心的人,会给这个人添加月例银子,而做得最差的,也请他们相互举报,会扣掉他的银子,而扣除的银子就奖给做得最好的人。”
胤禛了然,这个女人倒有几分聪慧,难得她懂得这种御下的手段。越是相处,越发现她不同于其她女人的地方。看她此时侃侃而谈的小模样,笑意盈盈,那眉梢眼角飞扬的神采愈发引人入胜。
“所以,奴婢自然就从他们报上来的一堆真真假假的线索里找出确凿的信息了!”
清岚看胤禛眼角略带欣赏的笑意,并无不快,接着笑道:“虽然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奴婢眼里却容不下沙子。奴婢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即便避免不了,也想要努力一番,不然,连在自己屋里都要小心翼翼,时间久了也会让奴婢对府中的姐姐们心怀芥蒂,这样对奴婢,对阖府姐妹都无益处。倒不如索性去个干净,倒可让奴婢更相信,更亲近姐姐们。
府中姐妹和睦相处并不是随意说出口的一句话,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也要避免发生误会。奴婢知道,今天这话有些大胆愈矩了,但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并无针对府中姐姐们的意思。只是防范于未然,在事情未发生之前便将其掐掉,以后才可安然相处。”
清岚说完这些,眼巴巴地瞧着胤禛。
胤禛看着清岚如小哈巴一般亮晶晶的期待眼神,本是严肃的表情也柔和下来。清岚这些话虽然直白,直接道出一些阴/私,却贵在坦诚,让他不忍心拒绝。又想到,若是她知道他也在她身边放了探子的话,会不会不像如今这样对他坦然了?
胤禛无端心思有些沉闷:“依你说,再从内务府挑些人来?”
清岚摇摇头:“再挑人也是如此,不如……”瞧了瞧胤禛的脸色,大胆道:“爷亲自给奴婢挑些人吧!”
胤禛讶然:“你怎么……”会亲口要求放探子的。
“奴婢既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爷和贝勒府的事,也不会主动针对府中的各位姐妹,奴婢也相信,爷对府上每一位姐妹都是关心照顾的,既然这样,奴婢自然可以放心用爷挑选的奴才了。”
清岚坦坦荡荡地看着胤禛,目光清澈如水,眉目如画。
胤禛不由大为动容。本来以为德额娘派了乌雅氏到他身边,他是最为防备这个女人的,不然也不会派了两个探子。如今,正是这个他最为防备的女人却主动要求将她自己彻底袒露在他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坦荡得让他分外触动,分外……窝心!
一个多疑而又隐忍的人得到了别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胤禛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大力撞击了一下,在这撞击之下,厚重坚硬的心墙上裂了道缝,从中弥散出的阵阵暖意游遍全身。
胤禛觉得没有哪一天让他感到这么舒畅。后院的女人都各有心思,他知道,所以哪怕再尊敬嫡妻,宠爱李氏,每每和她们相处,也不会多说什么话,更不会让她们接触到什么事情。他也不过二十多岁,朝堂上、兄弟之间的事已经让他烦心,回到家中,却也没有一个让他完全信任的人,现在却有一个女人向他交出了全然的信任,让他觉得,这家中,并不是没有一处不能让人放松的地方,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一个人,对他彻底没有防备和算计的。
胤禛不由大力将清岚拉到怀中,双臂紧紧圈起,低缓的声音分外的柔和:“你放心,爷会给你挑好人的。”
清岚在胤禛怀里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胸前,胸膛起伏,传来嗡嗡的声音。嘤咛了一声,不知道胤禛有没有听到。
“爷也不会让他们汇报的。”胤禛又加了一句。
“嗯。”清岚眨眨眼,又吱了一声,嘴角悄悄上扬。
屋内,两人相依相拥,分外温馨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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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胤禛将清岚列的名单交给苏培盛:“去查查,这里都有谁的人?”
几日后胤禛拿着苏培盛的汇报,面露讥讽,这些女人,真是心思太多了!包括貌似贤惠大度的福晋。连一个新进门的人都不放过,她们想干什么?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传 言
“香下了没有?”
“回主子,已经吩咐翠袖下了,抹在玻璃炕屏底座的下面。”
“那炕屏还在摆着?”
“主子,摆着呢。武主子好像很喜欢那个炕屏,每天坐在塌上时还要赏玩一下。”
“哼!即便武氏不用扇子又如何,还不是让我有机可乘。这件事了,武氏没了孩子,乌雅氏从此也再没有翻身之地,更不会总在爷面前碍我的眼了!不过是仗着德妃娘娘撑腰,爷给她几分面子罢了,我就看不惯她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什么也不在乎!”
“主子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然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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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照您的吩咐,奴婢吩咐小闵子在折柳的饭食里下了点让人容易疲劳的药,无毒无害,折柳自然发现不了。她也就打了个小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翠袖就又在乌雅主子送来的玻璃炕屏底座下面抹了药了。”
“做的好。我就说嘛,自从小闵子偶然发现翠袖在乌雅氏送来的扇子上下麝香,后来乌雅氏又送了个玻璃炕屏,而武氏把扇子收起来了,我就知道,武氏发现了有人想借乌雅氏的手暗害她,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折柳居然懂得医理,还想用守株待兔的法子。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让她们找到暗害之人,留着她,让武氏整日里惊恐不安,何乐而不为?我可没害任何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主子思虑周全,只是这样一来,有折柳在,武氏的胎岂不是仍然没有什么问题了?要不要派人悄悄把折柳会医理的事散播出去?”
沉吟了一下:“这事你去办,做得稳妥一些,别用咱们的人。翠袖的主子不知情,应该不会再下手,这怎么能行?必须得让她再出手才行。而且不可能只有翠袖的主子按奈不住,也是给其她人提个醒,想要下手也会更顾忌着折柳,想个更好的法子。那位不管是不是翠袖的主子,她的手段,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折柳防的住的!”
“主子英明。”
“翠袖的主子是谁,查到了没有?平日里看她还算安分,没想到埋得这么深!”
“还没有。”
“总归不过是那两个人,瞧着吧。”
“可不是?主子什么也不用做,只用静静看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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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折柳居然会医理?”气急败坏。
“主子您说,武主子是不是发现了咱们在乌雅主子送的东西上下麝香的事?”
“不好说,可能已经发现了。翠袖那里怎么说?”
“翠袖传来的消息,武主子那里一切如常,依然很喜欢那个炕屏,她也没有受到任何怀疑,还是很受武主子的看重。”
“翠袖办事一向稳妥,我把她埋在武氏那里多年,从来没有用过她,就是要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你去告诉翠袖,让她按兵不动,我再想想别的法子……这个折柳居然懂得医理!这真是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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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套茶具摔在地上,碎了;“啪”,又一个青花瓷瓶摔在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片。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内奸还没有找到,你会医理的消息又被传了出去!到底是谁在跟我作对?”武氏气急败坏:“本来有你在暗处检查着,她们也会放低戒心,没想到,你又被人翻了出来!这一切,还不是冲着我这个肚子来的!到底是谁,要让我找出来,我定不会饶过她!”武氏咬牙切齿,眸中迸出无边的恨意,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主子,气大伤身,您千万要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啊!”折柳苦苦哀求,“她们就是想要激怒您,不想让您平安诞下阿哥,您就做给她们看,偏偏给爷诞下个健康的小阿哥来,让她们瞧瞧,狠狠的打她们个脸!”
“你说得对!”折柳的话提醒了武氏。武氏深深呼了几口气,扶了扶胸口:“对,我不能生气,生气岂不是如了她们的愿了。只要我生下个阿哥,再看着她们那些讨人厌的脸,这才是大快人心!现在生气又有什么用?让她们在暗地里看笑话!”
折柳扶了武氏慢慢在榻上坐下,待武氏的情绪稳定下来,看着这一地的碎片:“主子,奴才悄悄打扫一下,就说是奴才自己不小心摔碎了。”
“嗯。”武氏点点头,猛然瞟见那玻璃炕屏,一下拽住折柳:“你说,是不是乌雅氏给传出去的?知道你会医理的只有她了!”
“这……”折柳面色沉吟了一下,“主子,奴才说句平心静气的话,应该不是乌雅主子传的,她传这个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一则,这事传来,她的嫌疑最大,她应该不是这么笨的人;二则,她的把柄还在主子手里,她躲主子还来不及,又怎么敢主动跟主子作对?三则,我们都私下里查过,查不出散布消息的人,乌雅主子现在还没有这个人脉。”
武氏微微点头:“我也知道,即便她再看我这个肚子不顺眼,也不会跟我作对!虽然爷后院的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不喜欢,但好歹她看着还跟她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感觉吧!她看爷的眼神……”回忆了一下,“很平淡,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哪怕是福晋看爷也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而她?”摇摇头,“我觉得她是真把爷当一般人看。”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眼花了。
“那主子为何还把她扯进来?”
“哪里是我把她扯进来的,而是那暗中栽赃陷害的人把她扯进来!”
此时,门外有人来报:“揽玉轩的宝絮姑娘来了。”
折柳出门请了宝絮进来。
宝絮福了礼,开口道:“武主子吉祥,我们主子特地遣奴才过来,让奴才传个话。主子说,武主子这么聪慧,自然能想到这谣言与她无关。只是还想起一事,不说也于心不安,您这里的虫子怕是不止一个,还有隐隐联合的迹象,希望武主子心里有数,细加防范。”
宝絮又一福:“主子就说了这些,奴才先请告退!”
“去吧!”武氏心知清岚是好心提醒,可一想起内奸又攥紧了拳头,别让我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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