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颜
贾敬微微一思量,点头称是,脸上露出豁然开朗之色,居然当着二人面,解袍散发,赤足而立身上仅着月白中衣。僧道二人见状却相视而笑,头摇的越发厉害。贾敬见状更加着急,扑通一声,跪在二人身前,
“小子愚钝,今日的机缘得见二位仙人,还望仙人点化小子一二。两位不在他人门前,偏偏与我门前唱那《好了歌》,可见二位也是特特来点拨小子的。”
那癞头和尚眼看着贾敬赤足散发跪在身前,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警幻仙子之言有掠上心头,当下收敛心神。却听跛足道人已经发话,
“听小子所言,便可知尔乃吾同道中人。且尔慧根极深,此乃修道之良才,只可惜在这俗世蹉跎至今。哎……”
贾敬闻言更是连连磕头,口中皆是求大师指点之言。跛足道人瞥了一眼癞头和尚,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摸着几缕长须,又从怀中他掏出一枚玉简,抬手贴在贾敬眉心处。贾敬顿时觉得脑中多了什么,虽不得解,却已完全记住,仿佛是印刻在那里似得。
“这枚玉简你收好了。虽然上头内容皆以印在你识海之中,但若此后遇到有缘之人,到可以赠之。至于玉简用法,他日你修炼有成,便可知晓。只是,从今日开始,你要勤于修炼,不可荒废资质,辜负我等苦心。好了,你我之缘暂尽于此,他日待你修炼有成,我等可在西方极乐再度相见。哈哈哈……”
随着道人笑声渐止,贾敬抬头哪里还有什么一僧一道,书房内自己着官服,发髻整齐。细细一想,脑中却多出了修炼之法,手中更是握了一枚暖玉。当下大喜,令小斯进门替他换上常服往荣国府而去。
这宁荣二府乃贾演,贾源两兄弟所得。彼时,天下初平,贾府一门双国公羡煞旁人。不过虽两人是兄弟,年纪却差了许多。故而这宁府倒比荣府多传了一辈。这贾敬只比那贾代善小了十来岁而已。故而如今这贾敬虽为贾氏一族族长,可贾代善到底是长辈。如今他得了神仙点化,需了却俗世种种,自然必定向贾代善交代一二。
贾代善冷眼瞧着贾敬气的说不出一句话。他犹记得这堂侄儿出生的时候,父亲说过,贾氏虽有名望,可两府直系人丁不旺,故要他好生照顾侄儿。
待到那贾敷病故,这那府更是小心伺候贾敬且不要他再习武,转而从文。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丙辰年贾敬高中了进士两府皆喜。只是那榜单刚出,朝堂却发生了大皇子逼宫的“丙辰之乱”。至此之后,贾敬不读书,也不习武,每日关在他书房中,不知究竟忙些什么。多亏的得他媳妇,竟然内务外务一手操办。
贾敬跪在贾代善跟前,却见他一言不发,心中忐忑,不由再度恳求:
“叔父,珍儿如今也已十二岁了。侄儿想着这些日子就上书皇上,让出这爵位。可珍儿到底年幼,不堪族长之职,还请叔父看顾一二,待珍儿弱冠之年,再以族长之位许之。”
贾代善闭眼,想起前些日子进宫面圣时总总,不由只觉心寒。这富不过三代,居然是没错的!再想到自己家那两个儿子,更是悲从中来。他轻叹一口气,当下也不多言,只是闭着眼睛不理这不孝侄子。
今日听他所云总总,贾代善只想替他找个太医来瞧瞧脑子。可眼前这个好歹是袭了一等将军爵位的,打不得骂不得。无奈,贾代善最后只道了一句知道,便打发走了贾敬,自己待在书房中出神,丝毫不觉天色已暗。因是吩咐了不准打搅,小厮虽见他不曾用膳,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贾赦进入书房,见老父神色哀伤,收起了往日戏谑,吩咐人端上晚膳,亲为贾代善斟上一杯酒。贾代善瞧着儿子,接过酒一饮而尽,幽幽问道:
“赦儿,你可是真的决定了?此路可不好走。为父虽希望家业更甚,却更想子孙安享太平。”
贾赦盯着贾代善,一双美目中带着些许复杂心绪,最后还是慎重点了点头,再为贾代善斟上一杯,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保证,
“父亲放心。儿子定然会留着命保护妻儿,也会好生守着这份祖上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儿子糊涂一次就够了,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贾代善抬眉不解看着贾赦所言。贾赦也不解释,只是笑着举杯饮光了杯中之酒。他眼前又浮起了梓莘今日表情,不由暗自苦笑。虽说保护妻儿,可是这妻子若是不明自己心意,怕是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贾代善见贾赦不愿多言,也不追问。一想到日后的自己必须的作为,却又不觉摇头。
“赦儿,以后……委屈你了。”
贾赦摇头轻笑,“父亲严重了,以后只是怕为难的只是父亲。”
贾代善闻言摇头苦笑。其实,他们父子还有其他选择吗?出生给予了他们富贵荣华,却也注定他们无法像平常人家。再想那四王八公之家如今局面,又觉自己何等明智,加之有儿如此,甚觉得满足。
几日后,圣上颁旨,令贾府嫡长子贾珍袭三等将军之爵。贾敬搬入了贾代化临终小院,过起潜心修炼的生活。
第11章 (修错字)
这宁府之事,如同小石头投入大海般,竟在京城中半点波浪未起。梓莘闻得之后,只是略略皱眉,虽一早知道贾敬早晚迷上修仙,却不知道其中居然还有那僧道二人之事。说来也奇了,似乎两人所到之处总有劫难发生。想罢,梓莘不觉莞尔,方记起书中似有提及这两人是拿着补天之石,随一干痴男怨女下凡走遭,想来自己如今也是“怨女”中一人吧。如此,自然不免想起那位“痴男”来,一时居然晃神了。
钱妈妈捧着账册笑眯眯的掀帘而入,见梓莘歪歪靠在锦褥之上,手中团扇轻摇,似是全然不知自己进门。平日里,梓莘是最警醒的,每每自己刚刚进堂屋,她已知晓。如今见梓莘如此,脸上笑容不觉更甚,出声轻唤,“姑娘。”
梓莘闻声回眸,却见钱妈妈带着揶揄的笑意瞧着自己,不觉脸颊一红,暗怪自己大意。都是那人惹的祸!心中没由来的责怪起贾赦来。
钱妈妈抬眼瞧着梓莘表情外露的模样,心中暗暗高兴起来。自打到了梓莘身边,她对自己虽客气有礼,银钱之上也未曾小气过,却总觉得少些什么。如今瞧着梓莘这等模样,到底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不过,她还是怕梓莘当真羞恼,几步上前把手中账册放在炕几之上,静待吩咐。
梓莘瞧着几本崭新的账册颇为不解,她抬眉询问的看向钱妈妈。这下子,钱妈妈终于绷不住了,笑出声而来:
“哎呦,我的好姑娘,可不是您早上吩咐我把那上半年各田庄店铺出息账册拿给您的?”
梓莘猛记起晨间自己的指派,当下抽出帕子掩嘴轻咳几声,装模作样的翻开了账册,心中却不免腹诽:男人果然靠不住!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这些天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居然连擎苍斋也不回了。又一面庆幸自己明智,没有被那日贾赦言语所惑。可是,明知如此,心中却有一丝不明的惆怅荡漾开来。
钱妈妈瞧着梓莘哪里是看账册的样子,却有不好点明,唯有上前几步笑道,
“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这次只是让几位管事带了账册上来。瞧着那两头都盯着咱这里呢。”
闻言,梓莘那点子女儿家的小心思终于歇了。想着那史氏与王氏动作,不觉好笑。这次端午收了店庄出息,她倒是没着急做那散财童子到处派发节礼。这贾敏倒是有心,派送年里时没忘了梓莘外家,却被史氏拦了。梓莘也不声张,自行命人备了节礼送去。倒是太子处,史氏准备的格外用心。对此,梓莘也不予置否,听其任之。
再说那王氏,虽小月坐蓐,却不甘放手这府邸大小事务。史氏虽从未放权给她,到底这两年来她从旁协助,在府邸内安插了不少人手。这次端午,王氏本意要给梓莘难堪,如今换成了贾敏,只是吩咐那些人做事更加隐秘些罢了。
梓莘见贾敏忙碌,便把李妈妈,钱妈妈另位暂与贾敏。如此,王氏所按之人倒叫贾敏好一顿收拾,此致两人那不可言说的梁子真正结下了。
其实,那王氏心中还有不可与外人言说之结,便是那贾敏未来夫婿林如海了,此刻暂且不提。
先说这端午时节贾府非但没出错,而且主仆尽欢,大伙甚至满意。如此这般,贾府众仆对贾敏评价颇高。有女如此,史氏也甚感欣慰,对着梓莘的脸色却越发不好了。
梓莘合上账册点头轻笑,那一些些不安的心绪如今已经抹平。她心中深深吐出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是笑道,
“有劳妈妈了。我想着大妹妹佳期应是近了。这次秋闱林家姑爷不管是否高中,都是要与妹妹完婚的。妈妈且看着准备贺礼,到时与我过目,且妈妈记得另外准备二百两银票与我。”
“哎!姑娘放心。这次协助大姑娘时,我冷眼瞧着她倒是个好的。稳重,知理,性子也顶顶爽朗的。我瞧着也喜欢呢。”钱妈妈管着银钱之事,性子颇为磊落,凡事却容易非黑即白。听闻她说起贾敏,梓莘暗暗好笑,却也不多言反驳。
想那黛玉妹妹的可是生得了七巧玲珑心,若不是有贾敏这样母亲,哪里会有黛玉那等女儿呢!只是人心多变,又怎是一两天可知的?
“哦,还有呢!按您的指示,上半年的所有出息均换成银钱已入了钱庄。京城田庄一切安好,无论姑娘想吃些什么即可让人送了进来,到无需另外采买。”
梓莘点头,说了这会子话,居然有些累了。钱妈妈瞧着梓莘一副奄奄的,没什么力气模样,暗自决定要报了孙妈妈,当下便抱着账本辞去。梓莘又斜斜靠在一边,心中无端的又颇为烦闷,连修炼都打不起精神。
日子浑然不觉,这转眼,居然已经过了中秋。王氏见贾敏打理府邸有声有色,待一月坐足,便早早请了史氏安,表示身体已康健,不好再让妹妹辛苦,自愿接手。因与林府早有默契,贾敏婚期应该就是定在年末,故史氏便允了王氏之求,命贾敏安心备嫁。
大户人家的女儿嫁妆自然是从出生起一点点准备着。可史氏只有贾敏一女,自然想要她嫁的风光,可这三年内为两子娶亲,虽未动摇府中根本,到底去了不少财物。思及史氏对梓莘不满之意渐浓。
那王家自从女儿定了荣国公的嫡次子,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虽说梓莘的情况与别家不同,可到底不能让女儿因嫁妆悬殊而抬不起头,愣是加足了嫁妆。虽无法比拟梓莘,到底也此别家盛了三分。如此,史氏在聘礼之上不好小气。
待得长子娶亲,一则贾赦是嫡长子,二则有了王氏聘礼做比,送到梓莘处的自然是更胜几分。如今虽二位儿媳妇皆已进门,那些东西也大多随嫁妆而回,到底成了媳妇们私产。如此,史氏到底心有不平。
这史氏心中不愉,待到儿媳妇请安之时便露了出来。梓莘察言观色,爽快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二百两银票,且许诺另有物件会亲自交于贾敏。虽然这字数史氏并不满意,却着实不少。寻常人家再添加一二,直接够嫁女了。
梓莘此番动作倒是惹恼了王氏,见梓莘出手大方,她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随礼而出。只是到底不愿出了太多,便给了史氏送去一百两银票,口中称不好越过大嫂了去。此番,史氏一边怨恨王氏小气,一边又埋怨起梓莘给的太少,让王氏拿捏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