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鼎上软
方天至心中一沉,若是杨逍将她劫走,两人骑马赶路,这一天半功夫,也不知赶到哪里去了,他轻功再好,也经不住和马匹比长途脚力,便一边赶回城中买马,一边猜测杨逍想法。
首要一条,杨逍早些时候,是在川西与纪晓芙相遇的,后来又不许她东下,如今又从嘉州城南门离开,那么两人或许往西南方向去了。
再者,青衣江畔乍一相见,方天至便瞧出杨逍是个性情极为高傲的人。他自恃武功超群,也不惧纪晓芙往峨嵋逃跑,缀在她身后一个月有余,起初或是以为凭他才情品貌,当要纪晓芙心甘情愿与他离开才是,后续没了耐心,复又起了捉人的想法。
纪晓芙前几日,每天往乐山与他送饭,杨逍若是早已发现她的踪迹,见此情景,就算不当场现身与他相见,也必不能忍这好几日,无来由的昨日骤然发难。那么他也许在峨嵋山下等了几日,不见纪晓芙,便猜她顺流而下,是以自峨嵋改道,一路往嘉州来寻人,昨日正巧遇见了纪晓芙,便威胁她与自己走。
若是这样,方天至想,杨逍也许不知道自己也在附近。他自恃川中无人能敌,又携着心仪的美人,想来不会急于奔命,抄小路,宿荒岭。纵然他有意如此,纪晓芙既已留下记号,盼人来救,也会想方设法说服杨逍,二人如无意外,应当会沿官道走城池,舒舒服服的赶路。
如他所料都不出错,追人一事虽然前路渺茫,但或许也有一二机会。
方天至思及于此,买了马后,先问马商此去西南最近的城镇是哪个,又在【圣僧系统】里挑出【技能13146.追踪】,花了800点积分升到了S级,这才纵马西驰,一路顺官道追去。此去西南,最近的城池恰巧只有一个,名叫马峨县。方天至快马加鞭,一路追山赶水,于官道上奔驰,约莫行出百八十里路,也只赶超了许多往来客商,并几个行脚的武林人士。
此时天色昏沉,打远山外渐渐压来几层翻滚黑云,时不时将太阳遮住又复散开,眼见就有一场倾盆大雨要来。【追踪技能】加持之下,方天至策马飞奔,却眼观六路,忽而在前方草丛边儿上瞧见一点灿色,他两足猛踏马镫,整个人凌空而起,又于马背上轻轻一点,朝侧前方直飞而出,掠过那草丛之际探臂一拾,又复加急纵掠几步,重新飞回兀自奔驰的马匹上坐定。
此时再看手上,却是一枚两头尖尖系紫绳的峨嵋钉。
方天至将这枚峨嵋钉揣在袖中,又复拍马快行。及至黄昏之时,他已在路上捡了三枚峨嵋钉,而闷雷声中,暴雨也终究漫天覆落下来。日光隐没不见,豆大的雨珠在红土大道上砸落,马匹践踏下,泥浆四下飞溅。白茫茫一片雨帘中,方天至又赶过几十里路,终于远远瞧见了马峨县的城郭。
城门虽在眼前,但他心下一片凝重,只因这大雨下的太过不巧,恐怕将许多痕迹掩去了,追人更是困难。他在城中顾不得其他,先往门脸体面的酒楼客栈里去问话,终于在一家客栈里得知,昨夜曾有如他描述的一男一女在此留宿过。他得到消息,心知纪晓芙果然是被杨逍扣住了,当即再不停留,往四下城门左近去查探,终究在S级技能的帮助下,于西城门附近的隐蔽墙面上找到了纪晓芙留下的标记。但大雨摧残下,那胭脂痕迹已残缺不全,全然看不清晰了。
方天至随手买了顶斗笠扣在头上,与行街的商人相问,得知马峨县再往西南,有两座县城。一座偏南的名叫甘洛县,另一座偏西的叫做石棉县。这两座县城之间虽相隔不远,但距马峨县却都有六七百里路,纵使连夜赶去,也要天亮才能到达。
纪晓芙留下的模糊标记已没甚用处,方天至不知二人究竟往哪边去了。他思前想后,最终因在西城门瞧见的标记,便往偏西的石棉县而去。一夜披星戴月,及至石棉县城外,暴雨才停,天又复放晴。此时城门初开,行人寥落,城中店铺多上板打烊,尚未营业。方天至一一将还算上档次的客栈大门拍开,拽住伙计相问,却没一家对纪晓芙二人有印象。他又将四下城门左近再查探一番,同样没瞧见一星一点的痕迹,这才心道不好,恐怕来错了地方。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方天至便又上马,准备向东南奔去。此时马匹急奔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将近八九百里路,已然累得狠了,不论方天至如何催它,也跑不太动。无奈之下,他又将马与数两银子留下,好说好量的与人换了马,也来不及吃喝,径自疾驰而去。及至甘洛县,又是两个时辰之后,但总算他找对了路,于南城门附近找到了纪晓芙的胭脂标记,上面除了峨嵋派联络符号外,还有一个“越”字。
那标记还是清晰鲜艳的。暴雨清晨才停,可见昨夜纪晓芙还在这里歇脚。那么他们离开甘洛县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之久,仿佛还能追的上。
方天至这样想着,朝人打听一番,复上马往西南方向的越西县去。
此时正值晌午时分,但天色一片灰蒙,山野阴翠,浓云罩顶。方天至于官道上赶路,沿途又收到一枚峨嵋钉,可心中却颇为担忧,恐怕今日与前日相似,未及黄昏又下起雨来。
昨夜若无瓢泼大雨,他视野清明之下,路上情景便都能看顾得到,一二百里路未拾得峨嵋钉,必会掉头回转,往甘洛县去,清晨时候恰好能截住杨逍,早不必多赶这好几百里路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眷顾,黑云压野,却久阴不雨,好叫方天至一路又拾到好几枚峨嵋钉。几个时辰后,他仍纵马路上,杨逍与纪晓芙却已到了越西县城外。
这两天一晚来,纪晓芙心中忧惧片刻不停。时而惶恐于杨逍这魔头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时而又担忧自己百般小心,留下痕迹,却无人来救。昨夜下了那样的大雨,她于客栈中听着雨声,只觉希望都被这淹天大水冲走了。可却仍不死心,沿路趁杨逍分神,偷偷于身后掷下暗器,指望被人瞧见。
此时又见城郭,她便稍微松了口气,只盼夜间留宿时,能有人追赶上来。这追上来的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会是同门师姐妹的可能性极小,全都指望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可这指望又是何等渺茫,此距嘉州,已是千里之外了!
纪晓芙默不作声,忽而扬鞭拍马,往越西县城小跑而去。不料此时,杨逍却在她身边道:“且慢。”
纪晓芙勒住缰绳,侧眸望了他一眼。
杨逍一身白衣如雪,背脊挺拔的端坐马上。他持住缰绳,勒马慢行,向纪晓芙微微一笑:“寒舍已近,咱们不必进城。再过些许时候,杨某即可于庄中款待姑娘。”
纪晓芙心中一惊,但勉力稳住神色,一如既往般冷淡淡的轻声说:“我太饿太累了,偏偏想进城休息一会儿,你不许么?”
杨逍侧首垂眸打量她一会儿,又是一笑。这一路上,纪晓芙多有许多借口,要么身体不适,要么腹中饥饿,只为在城中多留片刻。他虽未能察觉纪晓芙悄然留下的记号,但也知她如此做派,多半是怀着遇见同门,寻求搭救的心思。杨逍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放任她如此,并不觉得能叫她从手上跑了。他这一笑,一是为了无奈,二是带着纵容,三却是排遣郁气。
他少年成名,纵横江湖数十载,风流韵事无数,实不料如今栽在峨眉派一个女弟子身上,偏生还是单相思。如此死缠烂打之事,本为他所不屑,如今却让他自己亲自做下了,他心中焉能不惆怅郁怒?求而不得,自来千古一苦,任你如何英雄豪杰,也难消受!
他自来城府深沉,心中如何作想,脸上是半点看不出来的。一笑过后,便道:“岂敢不许?你想做什么,杨某都奉陪到底。”
纪晓芙闻言不去理他,自往城中去了。
两人一齐到了县城里最气派的酒楼坐定,点好了酒菜。纪晓芙脸容苍白,神情一派楚楚憔悴,似也无甚胃口,搛着两口素菜,有一搭没一搭的吃。杨逍此时心情又何尝好了,虽无美酒,但亦执壶窗边,遥望风景解愁。
过了片刻,纪晓芙开口问:“你在这附近有庄子?”
杨逍应了一声。他知她意思,心里难受,不等她开口问,便自道:“小相岭上,抱云山庄。姓杨的在此间的一处别业。”
纪晓芙见他只缓缓自斟自酌,不盯着自己看,便一手放在桌下,悄悄在手帕上写下那八个字,又将帕子卷握一团在手中。又过一会儿,她叫来店伙计,问了出恭处,才轻声道:“我稍去一会儿。”
杨逍又应了她一声。
纪晓芙缓缓离座,下到二楼,路过柜台边儿上,将那帕子和一锭银子放在了掌柜的面前,客气道:“劳驾,请掌柜的帮峨眉派留个心。”
那掌柜的打量她两眼,又打量了银子两眼,听闻峨眉派大名,便先小心问道:“女侠请讲?”
纪晓芙微微一笑:“这几日若有个和尚……或者峨眉派的人来打听我,你便将这条绢帕交给他。银子不多,您自个儿留下便是了。”
这不算甚么大事,掌柜的放下心,笑着将银子和帕子都收到柜台下头去:“女侠放心,我记得了。”
饭罢,杨逍唤来伙计结了账,二人自西门出城,复策马行路,不过十数里后就是小相岭。那小相岭虽名叫岭,实乃一道巍峨山脉。人在山麓,只见碧峰绵延,奇秀不尽,山势拔上云雾之外,雪顶隐约可见。两人至此弃马不用,步行攀上,山路愈行愈陡,及至拂云拨林而出,正在平崖之上,可见一座依山而伫的院落。那院子白墙碧瓦,隐于山雾之中,纵使远望,亦可在黄昏微光中见其精致之处。
两人再走近些,院落中的仆役似已看到人影,不多时便分作两队鱼贯而出,每人皆提着碧纱灯笼,将院门外照的一片清幽辉煌。又有管家模样的中年文人走上前来,向杨逍作揖道:“见过主人。”
杨逍则侧首向纪晓芙微微一笑,醉意轻含道:“纪姑娘,请。”
第18章
而此时,在抱云山庄之外,方天至不眠不休,终究策马千里,赶到了越西县城。天色愈发阴沉,满城上空皆是黑云,隐隐已传来雷鸣之声。方天至照旧直奔城中繁华处,先进了一间嘉光酒楼,找到掌柜的问话。那掌柜一听他描述,又见他是个和尚,便从柜台里摸出一方手帕递来:“早些时候,是有你说的那么一对男女来此用饭,那位女侠在此留有一帕,要我转交给来寻她的和尚。”
方天至接过手帕打开一看,只见胭脂写作八字,“小相岭上,抱云山庄”。他微微皱了皱眉,抬头道:“多谢转交。还要请教店家,这附近有叫抱云山庄的地方没有?说是在小相岭上。”
掌柜的沉吟片刻,摇摇头:“没听说过有这山庄。不过小相岭离此不远,出西城门往西南去,捡直走过十几里路,便到了小相岭了。”
方天至再不犹豫,谢过他后,直奔西南而去,果然不多时便见到一座山岭横亘眼前。及至山麓,他弃马飞身而下,运起轻功,择山路而上。昨夜方下过大雨,山上泥新土润,又兼少有人行走,足印痕迹比官道上好见许多,追踪技能用处更大。方天至一路寻一路走,不多时又在路旁草上捡到一枚峨嵋钉。
而此时忽来一声闷雷,闪电应时而落,伴随惨白天光,星星点点的雨水落下,又越落越急,渐成瓢泼之势。方天至定心静神,于山路上急赶,亦如一道白光般在树影中掠过。黄昏已尽,漫天雨云无月,天不知何时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林中只剩一片雨打树叶之声。方天至摸黑奔走,忽而于树林外见到一片隐隐绰绰的灯火,仿佛有遥远人家。他循亮光出林而去,见是一座辉煌院落,不由怀疑已到了抱云山庄。
到了这时候,方天至已有两天两宿没有休息,也没有吃喝了。千里奔驰而来,他心神一直紧绷,已然十分疲惫,但越到紧要关头,反而越发敏锐冷静起来。他此行出来,是为了将纪晓芙救走,不是为了同杨逍打斗的,此时不知纪晓芙人在何处,便不可张扬,引人注意,须得悄悄潜进庄里去,摸清其中布局,方便待会儿跑路。
这么想着,他便悄不作声,沿树林边缘飞奔,贴着山根靠近过去。待到那山庄跟前,又于墙下静听片刻,才轻轻跃上檐头,落地无声的飞落到院子里。他轻功绝顶,伴着雨声更如一道幽灵般,一丝声响也无。一路避人而走,终究教他寻到一个落单的仆从。方天至二话不说,见四下无人,两三步扑到那仆人身后,在他背后几处穴道上闪电般点落几下,一手轻松将他掳起,靠到隐蔽墙角处。他不叫那仆人看到自己模样,先使出一指,无声戳在他肋下。
方天至少林练功十几年,一身功夫有一半在掌上,一半在指上。这一指念在这仆从武功粗浅的份上,只使出两三分力,却不是为了戳死他,而是为了刑讯逼供。果不其然,那仆从挨上他这一指,登时疼的冷汗直流,又被方天至点了哑穴,叫也叫不出,竟晕过去了。方天至又是一指,活生生又将他戳醒过来,那仆从浑身僵直不能动,可疼痛太过,竟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方天至这才开口轻声问话:“杨逍带那姑娘过来,人现在哪里?不必喊叫,你喊声未出,我已将你一指戳死了。”话音一落,便将那仆从哑穴解开,一根手指却仍贴在他身上。
那仆从颤声呼吸了片刻,也没甚骨气,哀声道:“那姑娘人安置在取风留雾堂。”
方天至又问清怎么走,反复无误后,一指将这仆从戳晕,放倒在墙角边不理。他担心受诈,又静等了一个落单仆从,照旧拿下逼问,听二人所言一致,这才往其指明方向去。这一路停停走走,方天至已察觉出,抱云山庄里的下人仿佛各个带武,但武功却也稀松,不足为虑。约莫盏茶时候,他终于摸到了取风留雾堂外。
此时暴雨正急,屋子里烛火摇曳,只听得到外头电闪雷鸣并雨声。纪晓芙坐在圆桌一旁,避过头去,瞧着高几上的一瓶梅花出神。而杨逍坐在她对面,正看着她出神。杨逍的眼神太过直白热烈,纵使纪晓芙有心不理,也被他看得实在难受,有些坐不住了,不由道:“我要休息了。”
这话里自然是送客之意。杨逍闻言回过神,道:“你休息罢。”说着却没有走的意思。
纪晓芙等了片刻,见他仍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由又羞又恼,语塞片刻才道:“你在这里,我怎么休息?”
她雪白一张脸容冷着时已极为貌美,此时腮容泛红,宛如赤霞照雪,桃花映月,那一瞬间的情态再动人也不过。杨逍望着不由一呆,莫名一阵欢喜。纪晓芙固然貌美,但他这许多年来,见过的美人多矣,相较起来,她也不算最美的一个了。他如此心欢,却是因为纪晓芙不是冷淡淡的没甚反应,而是生出喜恼情绪来,这一嗔在他看来便格外活色生香。他一欣喜,随即便了然觉察,心道姓杨的却是真心为她颠倒了,她稍一个表情使来,我都这样高兴。想着想着,心中极为苦恼烦闷,不由笑道:“我在这里,你怎么不能休息了?”
纪晓芙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由气道:“你这无耻之徒!”
杨逍闻言哈哈大笑,笑完又觉爱怜,不由伸出手来,想轻轻摸下她的侧脸。纪晓芙如何能忍,登时从桌边站起,想也不想一掌朝他打来。她手上这点功夫在杨逍眼里如何够看,他连化解都未去化解,欲摸她脸颊的手势一变,轻轻在她胸肩上一点,立时制住了她的穴道。纪晓芙这一掌还没拍出,人已站住不能动了。
杨逍点完她穴道,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复望着她,伸出手来很是爱惜的轻抚了她脸颊一下。
纪晓芙浑身发冷,生怕他忽然生出歹意,冷冷说:“杨逍,你若敢辱我,峨眉派上下纵使上天入地,也必要取你性命!”
杨逍极轻蔑的冷笑一声,道:“峨眉派算甚么,早二十年前我杨逍也不放在眼中。”他见纪晓芙神色,不由又放软声音道,“我知你尊敬师门,我不说它坏话就是了。唉,我对你哪里还不好么,我怎么舍得侮辱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他说完,人望着纪晓芙模样,不由又极为动情,忍不住一手抚在她肩上,道:“晓芙,你就喜欢我一下不好么?你要是愿意,就算去峨眉派上求亲,我也认啦。”
纪晓芙道:“我不会嫁你的,你别再胡言乱语了,将我放下山去罢。”
杨逍脸色一冷,神情变幻不定,半晌道:“我杨某人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这可由不得你。”
纪晓芙不由心中害怕,但口中却不愿落了下风,生硬道:“你那是妄想!”
杨逍道:“是么。”说着一手朝她腰上一抚,仿佛要将她抱起来,纪晓芙不由花容失色,大叫道,“你干甚么,快放开我!”
杨逍正要说话,却听屋外忽然乍起一声惊雷。伴着雷声电闪,取风留雾堂的大门忽而自外裂开,自惊风暴雨中,一道白影于漆黑夜色中踏进门来,来人一言不发,未及近前,先于一二丈外摘下头上斗笠,刹那间朝杨逍甩来。那斗笠快如一道青练般,杨逍因怕伤着身后的纪晓芙,不敢避开,右手忽而将衣袖挥开,他宽袍广袖,舞开之后宛如一面大口袋般,将那斗笠罩在其中,斗笠边缘虽利,却浑不着力一般未能将杨逍衣袖割开,便被他反手收入袖中,抛了开去。他甫抛了斗笠,迎面便是森森一掌当头袭来,掌未及人,风已烈烈,杨逍猝不及防,不敢硬接,便朝后退却两步,先让一城再运功接它。
两掌相击一瞬,又复分开。杨逍受了这一下,只觉掌力刚猛无匹,雄浑逼人,受激之下竟有些气血翻涌,他识得这是少林派的金刚掌,又复看清来人相貌,不由怒极反笑,道:“又是你这和尚!”
这刹那功夫间,方天至逼退杨逍两步,已趁机在纪晓芙腰间一带,将她接到身边来。他试着给纪晓芙解了下穴道,却不料杨逍武功古怪,一时半刻还解不开它,当即也不纠缠。他如今力大无匹,手上带着纪晓芙这百八十斤的重量如若无物,运气轻功,整个人如飞一般携着她没入雨夜之中。
杨逍岂能教他跑了,他轻功亦是不凡,一时半刻虽追不上,但也紧紧缀在方天至身后。此时院中仆从俱被惊动,纷纷点着灯火赶来阻挠。
方天至循着记忆,在这繁园中飞檐越顶,顷刻间就被大雨浇了个透。雨帘劈头盖脸砸下,打在睫毛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方天至勉力瞧清道路奔走,忽而听臂弯里的纪晓芙颤声问:“真的是你呀?”她话声甚轻,雨中几乎听不清晰,但仿佛哭了一般。
方天至顾不上安慰她,只言简意赅道:“是我。”
又跳下一座屋檐之时,四周忽而涌来七八个抄近路包围过来的仆从,方天至不愿与他们缠斗,横袖一挥,立时甩出一蓬峨嵋钉,那些仆从手脚中了暗器,纷纷扔下灯火棍棒,在原地惨叫起来。
方天至趁机又飞上屋檐,百忙之中还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脚下却是不停,飞也似的越出了院墙,跑到了抱云山庄外头。但他终究被那些仆从阻了一阻,这会儿功夫里,杨逍已经悄然追到了他身后,一掌劈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没说纪晓芙具体啥时候订婚的,所以软软设定现在还没订婚,她再回师门就到了要订婚的时候了。
现在还没定哦,没定哦,重要的话说出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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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昆在光明顶上暗算杨逍等人时,说及阳顶天往事,杨逍说,蒙教主恩赐,传下乾坤大挪移的粗浅功夫,练了共有十来年,练到第二层。而乾坤大挪移这门功夫,第一层就要练七年,天分好的可能稍减。那时候张无忌二十一岁,现在张无忌八岁,正是十三年前,所以我算杨逍天赋绝伦,已练成了第一层乾坤大挪移。
其实在张无忌十四岁那一年,送杨不悔去昆仑,被何太冲夫妇追杀时,杨逍救了他们,听闻纪晓芙死讯昏了过去,后来被张无忌打醒,醒来时躺在地上,何太冲夫妇的剑已经要斩落到他身上,原著说,何太冲的剑落到他手臂上,不知为何仿佛不着力,竟滑了开去,只将他斩伤了。
而到了光明顶之役时,杨逍已经能搬运内力,让韦一笑的力道打五散人,五散人的力道打韦一笑。这两种境界显然是有高低之分的,所以我认为,他在张无忌十四岁左右时,应该只练到第一层,可能第二层入门。所以在张无忌八岁的现在,也设定为他练到了第一层,故而能用衣袖将斗笠的力道牵引开,但却还没那么bug。
所以说张无忌这个挂逼,练得九阳真经+大挪移太bug了,练成后看一遍别人的武功,就掌握了奥义,简直是斗转星移+移花接木+天山折梅手+小无相功的合体威力加强版,钻石VIP会员专享,别人跟他还打个蛇皮。
第19章
方天至察觉背后劲风袭来,心下只道可惜。若方才在抱云山庄动作能更快些,面前平崖一片,接入山林,岂不是天高任鸟飞,杨逍绝不可能追得上他了。然则他如今武功只到这里,快无可快,却是无奈。一旦被杨逍缠上,想不打伤他再走,自然绝无可能。
那么自己能否胜得过杨逍呢?
方天至足下于草地上猛地一踏,泥陷草碎之际,身形硬生生又朝前窜出半步,让开那掌上一尺之远,随即他头也不回,右臂回荡而出,自身侧向后硬接他这一掌。
杨逍见他仓促之间回击,不由心中冷笑,早先青衣江畔,他与这和尚对掌只出了六七分力,是为笛声而手下留情,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处,恨不得一掌将这和尚毙在手下才好,如何还会留手?他这一掌运足十成功力,携着愤郁交加之气而来,几乎震飞雨珠,心道便是阳教主在世,也不会强去接它,这贼秃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也合该死在这里。心下这么想,那掌也堪堪与和尚伸出来的右手相接,这时忽而天降电光,照亮四野,杨逍隐约瞧见那和尚白衣袖中探出的并非一掌,他四指成拳,单单伸出一根手指,平平无奇的戳来。
与掌相比,手指何等脆弱!一掌用力拍到石壁上,顶多有些疼痛,而一指狠狠戳在上头,非骨错筋折不可。杨逍虽欲打死了这和尚,却也知他武功不凡,定然知晓自己这一掌的厉害,可他不来对掌,仓促间竟以手指来应对,若不是脑子疯了,便是胸有成竹而来。杨逍只在这一刹那间想到如此,手掌已与和尚那根手指对上,甫一相接便觉掌心一点炽辣仿若透骨而出,如触刀尖针锋,他心下一惊,当机立断将掌势强行收回,不顾看伤,五指并刀横削而出,欲斩他手指。
方天至心机了杨逍一波后,也未指望一指能将他手掌戳个对穿,因此也不可惜。腾出这丁点时间,他趁机放不能动弹的纪晓芙在草地上站好,左手终于空出来,回身朝杨逍斩来的右手腕上抓去。这一抓若能落实,三指拈花一捏,便可捏碎他手骨。
他抓势方到,杨逍掌刀便即一让,又陡然间变做并指,飘然奇穿而过,流星赶月般点去他手臂少海穴。
若在平时,他这一招猝变何等精妙飘逸,方天至必然要出口相赞。但此时方天至为了救人,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淋了几个时辰的大雨,直奔出千里之外来,真是心力交瘁,火顶脑门,只想问候杨逍祖宗八代,惺惺相惜之意散了个干净。他陡出奇招,也只激起方天至的胜负欲来,两人不约而同的边打边让,将纪晓芙让开很远,免得误伤到她,眨眼间过了三四十招。
方天至应付下来,渐渐摸出杨逍的门道,看他武功多走潇洒轻灵一路,称得上招数奇绝,变化万千。但这正是方教主的老路子了,他当年的武功已在这条路上走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上,最不怕的便是这样的对手,心下已想好怎样对付他。
待两人离开纪晓芙六七丈远时,杨逍正化解了他侧出一指,拂袖朝他胸腋间弹来,这一下若去化解它,杨逍刹那间又可生出七八种变化来。方天至见这一弹,左脚后错半步,侧成马步,忽而半身后仰,深深扎下一个铁板桥来,两手却腾空回环,带起满袖风雨,于胸前稳稳合十。杨逍一弹落空,掌刀想也不想向下砍落,而方天至望那凌空而落的一刀,右手于胸前直伸而出,借满天雷鸣,自下而上的劈出了金刚掌的第一式“礼敬如来”。
这一掌如奔雷急电般劈出,仿佛已无视杨逍掌刀之凌厉,带着横扫千军,势如破竹的万钧之力而来,杨逍再要变刀势为掌势,去接它已是不能,便转步侧身,绕到方天至身侧再打,但这一掌稍一让过,方天至脚下已跨过半弧,扭腰而起,右腿当地横扫杨逍下盘,雨水草叶登时四溅。杨逍应时纵身而起,凌空三尺,一掌击往方天至头脸,方天至看也不看,扫腿一收,落地弓步便是半转,抬手又是刚猛无匹的一掌“攀星拿月”,与杨逍对接。两人一在地,一在空,十当十的拼了一招。
杨逍这一掌已使了全力,本以为能在内力上占得优势,却不料两掌一接,那和尚内劲雄浑醇厚,犹如滔滔大江,与他掌力相撞,竟拼了个不相上下,当即便震惊莫名。而方天至此时拳掌之势已成连绵气象,一掌打完,弓步又转,猛然间回身纵腰直出一式罗汉拳,正击往杨逍腰腹。杨逍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千钧一发间左脚竟在右脚上搭了一步,借势一翻,躲他一拳又使足尖侧踢他太阳穴。方天至倒转半步,侧出一记“白狮撞日”,拳势裂断雨帘,直撞向杨逍足底。杨逍躲之不及,被他一拳锤中,竟借势倒飞出一二丈远,复才翻身飘然落地,只觉右腿麻痹般疼痛,内力走过经脉一圈,复才好受些,不由心底暗骂,这和尚难道生吃金铁长大的,仿佛力大无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