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初
办公室里的空气忽然就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这可以说是十年都不见得有一次的世纪性告白中,新入社的敦目瞪口呆,某专注工作的理想者也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而极度自然说出这番话的名侦探先生完全没将众人的反应放在心上,依旧拈着两片薯片重叠,像鸭嘴那样叼在嘴巴里咬着不吃地玩耍,一副孩子似自娱自乐的模样。
但在场的人可不会那么轻易将那句话当成了孩子的无心之言。
在这尴尬的沉默氛围当中,某个因为竹马一句话变得像草莓炸弹一般、绯红逐渐攀爬上了整张脸庞的茶栗发少女终于忍受不住这份羞涩炸裂的折磨。她想要打断这一氛围似的忽然发出一声怪叫。
“啊啊啊!说起来,太宰又溜到哪里去了?今未免也安静过头了吧!”
老实说,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实在有够烂的,不过众人还是给面子地顺着她的问题转移了视线,齐齐将目光落在了办公室远处的长沙发。
在上面趴着一条勉强能够辨认出是人形的东西,一头微卷的黑发像干巴巴的海藻,衣物则似是前不久才入水后风干的皱巴巴模样,整张脸都埋入了柔软的沙发垫里,让每个路过的人都要怀疑一次他会不会就这么窒息而死。
“……他这是怎么了?”心里恢复平静的阿砾盯着这浑身没有干劲的家伙,颇为无语地问了一句。
这看起来就像是条晒干撒盐就能吃掉的青花鱼一样。
“太宰先生似乎是因为昨天……对于抓到男人胖次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从昨晚到今早自杀频率上升到这周内的最高峰,据说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已经是第30次自杀失败了。”
谷崎一言难尽地说。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跟他差不多。
幸运的是阿砾今天的心情非常美妙,即便看见太宰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没生气,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
“你怎么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啊。”
阿砾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绷带青年身上最软的地方,他顺势扭动了那处挺翘一下,看来好歹还是活的。
“别管我,我已经脏了……”太宰把脸闷在抱枕里语气幽幽。
往日总是皮断腿的人居然会摆出这副挫败的模样,让阿砾感觉有些好笑,不由推了推他的身子,而后摊开了手:“真拿你没办法,把手伸过来吧。”
众人不由都好奇地注视着两人这一幕,不知道她想干些什么。许是罕见的举止也令太宰稍稍提起了那么半分兴趣,一个咸鱼翻身,他那张俊秀的面容朝向了少女。
可他也没有听话地伸出手,了无生气的鸢眼掩在凌乱的卷发里,像是在传递着等人来拯救自己的信号。
见状阿砾也不以为意,双手在他身下一扒拉,主动揪出他那只曾抓过其他男人胖次的那只手,双手捧住放置在唇边,学着小学生做‘痛痛飞走’那般的动作,鼓起嘴巴为他悠长地吹了一阵。
“好啦,我的异能力已经帮你把沾在上面的‘胖次菌’吹走了,快打起精神来吧。”
做完这一切的茶栗发少女仰起头,唇边灿烂的笑涡缓缓浮现,那副天真而真挚的甜美神情,就仿若某株不谙世事、却能为人疗伤治愈的花朵,清晰地在青年荒芜的眼底世界里落下一枚种子。
掌心被她捧在双手里的太宰看了她良久,眼睫一动,额前的碎发便落到了一旁,露出微微动容的眼神。
他在这份温柔的关怀里沉默了许久许久,仿佛不知如何应对的孩子,向四处弥漫的黑暗露出迷路的表情。或许沉默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短,他单薄的嘴唇在某一瞬细微地开启了,就在别人以为他欲要叙说出只言片语的时候,他忽然对着少女——
“扑哧。”
惨遭当事人无情嘲笑的阿砾:“……你欠打是吧太宰治!”
终于发怒了的阿砾抽出沙发上的抱枕疯狂往这没良心的家伙身上砸,发挥出比打地鼠游戏还要让人应接不暇的速度。她就不该这么好心,简直是白哄人了。
“痛痛痛,好痛——”
在反复殴打与太宰反复翻滚的空隙,阿砾耗费了好大一番体力,直至教训到对方变成了咸鱼干求饶才抛开被她用来惨无人道殴打的抱枕。
“给你一点颜色就灿烂,还不赶紧给我起来工作!”
正恼怒地在某人身体上发泄完一波火气,阿砾转过头去,发现盯着她吃瓜的同事们都很自觉地飞快转移视线,只有某位名侦探还不大高兴地瞪视着自己。
被他这样盯着看,阿砾在那刻又再次被某种席卷上来的怪异情绪占据,不太敢去直视他,而是掩饰般用手指头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装作余怒未消般凶巴巴地喊:“干、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该不会是头发哪里乱了吧——)
正当她如此不安地想着,对面戴着贝雷帽的名侦探先生朝她勾了勾手指。
“阿砾,过来一下。”
“嗯?”
以为他是有其他重要的话要交代,阿砾不作怀疑地向自己的竹马走近。不料来到他办公桌跟前站定,就见这名侦探拍了拍手里的碎屑,无视掉周围人的目光,将她的一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乱、乱步?”阿砾简直想要像只被吓到的猫一样飞起来,结果乱步硬是拽着她不为所动,学着阿砾刚才的样子对她的双手吹吹,气呼呼报复性地大喊。
“太宰菌飞走——!”
第45章
阿砾缩在乱步手里的指头微微蜷动,羞涩紧绷的情绪调味得仿佛被果实香甜的气味包围了一样,还能感到适才他气息吹拂过的触感在皮肤上停留,任她久久都无法拒绝。
正当她瞪着自己的竹马踟蹰不决的时候,另一头传来某个绷带浪费装置抱怨的声音。
“把我当成‘病原菌’对待也太过分了点吧——”
听见自己居然跟‘胖次菌’获得同等待遇的太宰坐不住了,起身想要挽回自己的英俊形象。
结果当然获得了其他人无语的视线,尤其是他的搭档国木田,恢复惯有的打字手速后,心如止水地狠狠扎了他的心。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性子,拜托你有点自己是个‘麻烦制造机器’的自觉。”
“就是就是,一周迟到7次,翘班无数,还给楼下的漩涡小姐姐添麻烦,催账的账单堆得宿舍的收信箱都满出来了……”
一时之间,各位同事都对太宰展开了一场深恶痛绝的讨伐会,把他的所作所为狠狠甩到他的脸上,明明白白表现出了侦探社所谓食物链底层的生物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趁着这个机会,阿砾连忙将手从乱步手里收回,怂到不敢回头看他。
许是因为外头过于热闹,熬夜通宵并睡到现在的与谢野医生推开了医务室的门走出查看,扬手打着哈欠,眼眶溢出泪花。
“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啊晶子,你醒啦!”
急于逃离此处空间的阿砾朝她挥挥,蹬蹬蹬扑过去打了声招呼,对方也相当配合,她宛如捕手接球般整个人被那位黑色短发的干练女性用胳膊夹住。跟女性抱起来的感觉不一样,软乎乎的质感尽是芬芳的馨香。
昨晚他们收工下班得早,倒是辛苦了侦探社里的医生与谢野晶子,在大部分同事们都回家的同时她还得逗留在医务室,加班将人的伤势治好。
跟与谢野勾肩搭背的阿砾顺便在旁边问起关于伤员的几个问题:“之前抓回来的那两个港黑的人怎么样了?那叫泉镜花的女孩子伤势已经被晶子你治好了?你看着很累的样子啊。”
“有我的异能,那个女生的伤势很快就治愈好了,我之所以犯困,是因为昨晚做手术的时候顺便拿出我珍藏的红酒喝了个通宵。”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沉默了。
谷崎悄咪咪地说出了所有人的真心话:“黑医,做手术还不禁酒未免太没有医德了……”
谁知正巧被那位‘黑医’听见,一眼扫过来,吓得谷崎立刻不敢作声。
(……反正、反正与谢野医生就算不小心锯断了伤者的几根手指,也能分分钟将人治回来,充其量就是伤者手术体验不太好,不能怼不能怼。)
阿砾可没有谷崎他们那样的心理阴影,首先问起了某个不安定因素:“这几个晚上晶子都跟他们一起呆在医务室里吧,怎么样,那颗柠檬他有没有安分守己?”
说起这个,隔壁挂在自己兄长大人身上的直美便好心地解释说:“那位先生本来是被与谢野医生用拘束带绑起来的,也全部搜刮干净了他身上的炸弹。但不知怎么的他似乎跟与谢野医生达成了某种‘共识’,开始为与谢野医生‘分担压力’了。”
阿砾一脸迷惑:“分担什么压力?”
(他一炸弹狂能干些什么?是递刀子还是像他改造炸弹一样帮忙改造手术器材?)
只见与谢野掸了掸指甲盖,风轻云淡地说:“……当我的人体试验对象。”
阿砾:“……行,我懂了。”
看来这个‘达成共识’是单方面的共识,难怪这两天晶子都没怎么出现抱怨说自己的柴刀钝了。
“比起这个,砾小姐,关于那位叫镜花的女生……我们调查了她的身世,发现好像还有另一层原因导致她进入黑手党。”
谷崎这时候稍显犹豫地将一份调查报告递给了她,对此也颇为好奇的敦同样将脑袋凑到了她的旁边观看。
托调查员们的努力,上面基本详细交代了关于港黑‘三十五人斩’少女杀手泉镜花的身份背景,除此之外还有她被港口黑手党收容回去的时间。似是在六个月前身为孤儿的她被黑手党发现并收留,通过控制她手机的声音来对人形异能发出命令,以此培养出了一名出色的暗杀者。
以及,她成为孤儿的原因,是因为父母皆被那寄宿在她身体里的异能「白雪夜叉」杀害了。
“怎么会……这也太悲惨了。”
阅览过后的敦心情复杂,忍不住向阿砾征询女孩之后的结果:“砾小姐,接下来真的要将她送回港口黑手党吗?明明那些事情并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被人利用的。”
正如杀人无法将罪怪在杀人的刀上一样,他相信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
其他人也在随后接过了这份报告互相传阅,各有所思,只有国木田,他镜片反着白光,掩盖住双眼的表情显得无动于衷。
“就算她不被送回港黑,在外也是个死刑通缉犯,难逃死罪。别发挥你多余的同情心了,敦,所谓悲惨的命运,就是不公平无节制半点不会考虑你心情地降临在人头顶、让人无能为力的东西。这一带像这样的人多得是,就连侦探社里的也……”
说到这里,国木田莫名突兀地止住了话语,眸光不着痕迹瞥了某个外形甜美的少女一眼,遂又匆匆收回视线。
办公室里的气氛好似变得有些难以调和的寂静。
“可是……这样做会让人感到很难受吧。”贤治捂着自己的胸口,与那被决定了命运的镜花小姐一样年纪的脸庞上,弥漫着一片散不去的悲伤。
包括敦在内的人也都默默低头。
这个时候,阿砾忽然抬头看向负责派出调查小队关注警察动向的国木田,若无其事地问:“国木田,军警和市警那边的动静怎么样了?”
国木田指尖一顿,将笔记本不知不觉错误输入的REKI几个字母删除掉,语调平静地回复道:“港黑那边的隐匿工作比较奏效,警察那边暂时还没掌握到她的真实面目……但依照黑手党对待叛徒的处理方式,她被警方通缉也只是时间的关系。”
预感不妙的敦紧张地追问:“砾小姐,难道是想要将她转交给军警吗?!”
然而阿砾却擅自放置了他的不安,一派淡定接过了国木田手里的报告在看,模棱两可地说:“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也没几条路可走了吧?”
“等等啊!其、其他人真的也觉得这么做好吗——”敦满是担忧地向其他人看去,可接收到他视线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无法做出回应。
缄默在这种时候就像是某种无法判别罪名的恶,在心底深处酝酿出了无比沉重的罪恶感。
可在场却有一位由始至终最为放松的人,那便早以看穿了一切的某位名侦探。
“敦君,你没必要为这件事担心啦。”
敦愣了一下:“诶?”
就连躺在沙发上偷懒的太宰也说了一声:“这件事,就交由‘最适合处理这件事的人’来处理吧。再说下去,那位少女可就要冲出来了哦。”
“什么?”
众人齐齐因为他的话往医务室看去,发现门边被一双素白的手轻推开,露出那位和服少女的身影。她的面容依旧犹如一块未解冻的冰,可不知为何能让人感受到其身上萦绕的孤单。
“要将我送回去吗?”她低声开口,音质辨别不出任何感情与是非。
回答她的人是阿砾。
“如果是呢?你可是我们绑架回来要赎金的人质喔。”阿砾维持翻看报告的原样望着她,金瞳里有着淡淡的好奇,像是在等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等待的时间比预料中要长一些。泉镜花嗫嚅着双唇,却久久无法从那缝隙里吐出一言半语。唯有在心中不断鼓起勇气,她才终于抬眸说道:“我不想回去。”
这话一出口,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更加坚决:“请不要把我送回去,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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