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叶舟
第70章 各有心思
古今中外, 君主得位的方式,多种多样。同样是靠亲子血缘世袭,有在强势父亲朱棣手下熬了近三十年的朱高炽, 也有玛丽这种出生六天就拿到王冠的“幸运儿”。同样是靠推选上位, 哈布斯堡王朝奠基人鲁道夫一世, 得合纵连横费尽心力,才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而新任波兰国王亨利,有法兰西宫廷给他花钱铺路, 随意便可以拍拍马臀、去克拉科夫登基了。
这位亨利陛下, 便是安茹公爵亨利.德.瓦卢瓦。
他的长兄是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二世,拥有一个超能干的王后、且带来了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足足三顶冠冕。他的另一位哥哥查理,目前以奥尔良公爵身份,在大家心中占据着“法兰西储君”之位;老婆则是奥地利公主安娜,他因此和西班牙腓力二世成为连襟。有这样“强势”的两位罩着, 亨利和弟弟埃居尔一道, 生活无忧无虑,恣意洒脱。
当然,他的兄长们,身体都并非特别健壮。但是, 想一想, 他们还能生的嘛。这不,他已经有三个侄女儿了, 未来添个侄子也并非不可能。总之,亨利觉得,这富贵公子、浪荡王孙的日子,大约还能长长久久过下去。
但是,看着最喜爱的儿子亨利成日嬉游晃荡, 和男宠们纠缠厮混,甚至带着幼子埃居尔四处寻欢作乐……凯瑟琳王太后有些忍不下去了。她盘算着,怎么才能把亨利扳得正经一点。
恰在此时,机会来了。就在1573年秋天,听闻前任波兰-立陶宛国王无嗣而终,当地大贵族为推举谁当君主犹豫不决;凯瑟琳说服了查理,又征得国王夫妻的同意,甚至还自己掏出一笔私房作送礼经费……为亨利买下来那把国王座椅。
跟弟弟相处较久的奥尔良公爵,认为这些贿赂还算值得:“与其在法兰西境内游手好闲,骚扰愚弄臣民,倒不如换个新环境历练一番。”
阿朗松公爵想到失了个玩伴,心里有点郁闷,旋即又想开了:“那我以后,也可以去克拉科夫拜访亨利。”
凯瑟琳呢,一边直呼舍不得,一边宽慰自己:“到底也是一国之君,亨利真了不起。路途遥远,但愿他一切顺利。唔,不要紧,法兰西是他永远的后盾。”
王太后用词暗含深意:亨利的法国王位继承权仍在;万一他两个哥哥真没儿子,又或者他觉得在外国不自在,回来都是件很容易的事。
弗朗索瓦对弟弟的新身份不置可否——他听说,波兰权贵的势力,时常凌驾国王之上;他这一去,也不知是好是坏。玛丽心里,却好好把这桩事研究了一番:历史惯性还是有的,这事原本时空也发生过;既然看不出好坏,那就顺应众意吧。
人情也不是白给的。玛丽趁机请小叔子把梅里勋爵也捎上,择日给弄他一块封地;亨利满口答应下来,乐呵呵带人走马上任去了。
如此,玛丽也算去了块心病。
和弗朗索瓦一起,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法国的她,最近的精力,都用在研究避孕套之上。
几年前,就有位意大利医生法罗皮奥,向瓦卢瓦宫廷的男士们推荐过一种麻布套,据说在亲密接触中,可起到良好保护作用——王室子弟,从来不担心养育私生子,却一直对梅毒侵袭有所恐惧。其中,洁身自好的国王陛下不曾顾虑,仅有唯一固定情妇的奥尔良公爵也不必担心;但那两位不大检点的王弟,对这样东西是相当欢迎的。
“虽说是为预防疾病……但市井传言,妓院老鸨将之用作避孕工具……卓见成效。”
未经人事的玛丽.比顿,说着自己了解到的讯息,脸就有些红了。倒是赛顿小姐,明显比她心脏更强悍,还能厚着脸皮的和女主子交谈:
“这边,国王陛下的私人医生,推荐的是干燥羊肠、或者浸过油的羊肠……您觉得如何?”
玛丽揉了揉额头。“听起来,麻布套还要干净一点……”
她只恨,橡胶树怎么移栽得这样慢呢?要是有橡胶制品……怎么着,也会比较好用吧。
真是麻烦。这个年代的医师,没法诊断自己确实不能再孕;也不可能给她开什么达英35优思明……玛丽和弗朗索瓦,这大半年来,除了采用非常规手段过夫妻生活,就只好指望“新发明”的计生工具了。
咳咳,有总比没有强。
法国至尊夫妇的避孕计划,虽作了刻意隐瞒,但很明显,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偶然获悉消息的王太后凯瑟琳,一时间既觉古怪,又感心酸。
长子长媳这般“为了爱情”,跟他们一直以来表现的、政治上颇为专注的模样仿佛相悖。尤其玛丽,似乎一直野心勃勃,竟像是被一次难产吓破了胆……她真会甘愿日后法兰西之冠,落到王弟一家身上?
但联想自己当年、诞育双胞胎时所受的磨难和凶险,凯瑟琳站在女性角度,又不好苛责她。
唉,国王日渐年长,自有主张;长媳更是个不受控制的人物;就由着他们去吧。至少,他们的后代,还有海岛上好几顶王冠可继承呢。
反正,他们这般做,作为拥有数个儿子的王太后,未必没好处。
这几年,时常和查理一同在巴黎摄政,凯瑟琳的权力欲得到了进一步增强。比起法国毋庸置疑的第一女性王后本尊,奥尔良公爵夫人、奥地利的安娜,作人儿媳可谓老实本分,乖巧柔顺,处处都请婆婆优先,令凯瑟琳颇为舒畅。
若将来是这一对儿继位……王太后大约依旧倍受尊崇。
于是,略微“劝过”两次后,凯瑟琳索性选择了缄默。
而慢慢得知此讯的法国王位前排继承人们,奥尔良公爵本人内心纠结,不予置评;安茹公爵和阿朗松公爵更一句反对都不提——他们,仿佛都看到了日后登基的希望。
出于为人兄长的仁厚,弗朗索瓦不会主动提及他们的态度。玛丽旁敲侧击,了解到众人的反应,仅仅当着赛顿小姐一人的面,冷笑道:
“先得活得过我们再说。”
其实,这一年来,她已隐隐找出了一个打破传统、给女儿谋求未来的办法。这个办法,得特别感谢西班牙的提醒。
两年前,轰轰烈烈的勒班陀海战,虽然因为英法拖累、使得西班牙未能全力以赴,到底让基督教徒惨胜了奥斯曼人一回。指挥官、私生子唐.胡安,经此一役,甚至获得了罗马方面的赞誉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合法认证。可见,天主教及罗马教廷的招牌,有时候还是很好使的。
如果教皇愿意为她背书,支持薇薇安以女儿之身继承法兰西王位……或者再拉上高等法院和三级会议公开表态……打破传统,指日可待。
至于怎么拉拢罗马教廷?咳咳,根据近期、西班牙和意大利传回的消息,前年勒班陀海战的实际战果,相当令人失望。
“尽管威尼斯海军装备精良,指挥灵活;然而塞浦路斯和罗德岛皆没能夺回……只寥寥数月,前次海战的胜利就彻底褪色……他们只好再度退让,重新受制于奥斯曼土耳其。”
先前迈尔维尔寄给玛丽的信函,说得很明白——神圣同盟仅仅赢了一场战争,东地中海,仍旧是异教徒的天下。
这场战争遗下的缺憾,也许,将来便是玛丽给教廷出力、作利益交换的机会呢。
不过,玛丽忖度,在利用对外战争赢得名声、获取支持、给女儿铺路之前,她得先把法国国内的事情给捋清楚了。
攘外必先安内嘛。
与此同时,弗朗索瓦和母亲以及弟弟查理,也在商量着如何浇灭境内不安分的火苗,扼杀可能动乱的势力。
“新教徒领袖、科利尼在尼德兰损兵折将,如今终于向巴黎讨饶,乞求陛下予以宽赦。而新任孔代亲王也跟着示好,屡屡表白自己忠于王室。”查理叹道。“我想,若公开宣布,给予新教徒一些信仰自主权,社会将更快达到和平安定……”
弗朗索瓦拧眉。“确实,‘基督的伦理道德,无法安全统治或保护一个国家’。因此,我一直来,崇尚信仰宽容,宗教和解。但是,信仰分歧,其实往往是叛逆们似是而非的借口。我从不指望单一宗教政策,就能让王国上下团结、安宁稳定。”
凯瑟琳亦感慨道:“陛下真知灼见。所以,即便我很高兴旺多姆公爵能摆脱他母亲的不利影响、重回天主教怀抱,我也不敢轻易开口、允许他回纳瓦拉。”
王太后顿了顿。“那孩子将近二十岁,年纪也不算小了。我认为,给他准备一门合适的亲事,没准能令他彻底安分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长子的表情。“洛比塔尔也认为,联姻是可行的。我思量,或许让我们的玛格丽特公主,嫁给未来的纳瓦拉国王?”
第71章 王族(捉虫)
玛戈王后, 全名玛格丽特·德·瓦卢瓦,乃是真实历史、以及文学史上,一位美貌绝伦、却遭遇家国不幸的薄命红颜。
当代之人如何描摹她的姿容呢?“眩目的洁白皮肤, 浓密的长睫毛, 美丽的蓝眼睛, 一颦一笑间,仿佛相当善解人意”;“天生风情万种,使人难以抵抗”;“就像是最甜蜜、最安谧的晴朗天空”;“优雅尊贵得不似人间公主, 而像天上的女神”——妥妥的绝代佳人。
她的白色连衣裙做工考究, 秀发黑而长,对比鲜明,引人入胜;她喜好罗马薄纱,时常将之漫不经心罩在头上,飘飘乎仙气十足。玛丽每逢见面, 便忍不住要感叹, 自己这位年长十岁、曾被无数人吹捧为“绝色”的大嫂,快不好意思跟更漂亮的小姑子并排站立了。
很久以前,便有许多贵族夸公主是美人胚子。如今,她彻底长成了一朵摇曳绽放的花, 教人移不开眼。初次到访卢浮宫的奥地利亲王唐.胡安, 一见之下,竟然惊呼:“多么美丽, 简直能让人下地狱!”【注一】
如今,这位瓦卢瓦最小的公主,已被安排嫁给她的堂弟,比她堪堪小半岁的亨利.德.波旁。
一位兄长和母亲需要提防或是拉拢、对瓦卢瓦具有威胁的宗亲。
多么典型的政治联姻,跟爱情全然无关。
“这是公主的宿命。”奥尔良公爵夫妇, 曾这般好心劝导。
总之,作为法国国王的亲妹,玛戈的结婚对象,即便不是眼下这位旺多姆公爵,也不会是……她曾真心喜欢的吉斯公爵。
王室必须考虑朝堂、后宫之平衡。因而,与王后捆绑极紧的大贵族吉斯家族,绝无可能迎娶一位正牌公主。
然而,王妹最终却被陛下许配给吉斯的政敌、简直跟他们势不两立的波旁、胡格诺派乱臣贼子……对此结果,洛林红衣主教颇为失望。这会子,他全靠理智在强撑。
而他年轻的侄子,在这喜庆热闹、欢声雷动的场合,则公然表现出失魂落魄来——尽管数年前,他先前已依照叔父指示另娶她人;他心里,仍对玛戈眷念未消。
无论人们各怀心思,现场只呈现一派喜庆。
新人的婚礼,在巴黎圣母院举行。不过,虽然旺多姆公爵自称回归天主教,现场主要也采用天主教仪式;但在纳瓦拉女王让娜的一再抗争下,仍旧掺杂了些新教礼仪成分。
这亦是波旁势力,同瓦卢瓦王室讲和的条件之一。
毕竟,法兰西国王一个月前,已在巴黎城郊颁布《枫丹白露赦令》,正式赐予胡格诺派一些宽容政策——前提是他们遵纪守法,服从世俗君主的命令。
因着新赦令,另一位公开的新教领袖科利尼,也挺着胸膛,前来巴黎参加庆典。
“如此,面上总算是和解了。”洛比塔尔大法官松了口气。“正如王后陛下您曾说的,‘能够协调一打敌人,比摧毁一个敌人更有力、更光荣’。”【注二】
玛丽并不如他这么放心。“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还是会有异心。旺多姆公爵如今暂时妥协,可是他的势力依旧强大。当中央政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就会借助各种各样的理由,与我们作对。”
她望向端庄得体、满脸堆笑、款步逡巡的新婚夫妻,心想:王国中央和地方的矛盾难以调和,这一辈人恐怕终究逃不过刀刃相向;如此强扭的瓜,于男女双方,或许最后都是悲剧。
男方还好一点点——更容易放手作为,灵与欲也能从情妇身上去找补,就是婚生子大约有些麻烦。而作为公爵夫人和未来王后的玛戈公主,困于后院/后宫,夹在原生家庭和新家庭之间,很容易闹得里外不是人……
眼下的玛戈,处境尚算好的:毕竟兄长立得还稳,个性宽宏,极力促进宗教和解;丈夫亦收敛锋芒,曲意奉行天主教礼仪,愿共营和谐氛围。史上那位王后(原时空的纳瓦拉女王,恰恰在儿子婚礼前病故,于是玛戈算是直接成为王后),却是在教派对抗激烈、骚乱不断的情况下成婚;而兄长和母后在吉斯公爵唆使下,制造了赫赫有名的圣巴托洛缪惨案,屠杀新教徒无数,差点让胡格诺派的新郎也跟着一并完蛋。
后来,她陪着假意屈服的波旁家主,长期被软禁首都……再后来,做丈夫的丢下妻子出逃;玛戈王后的娘家与婆家,自此又打了无数“宗教”内战,以丈夫一方获胜、继承她兄长之位、开启波旁王朝而结束。但夫妻长期分居、各有情人、信仰冲突等等问题,使他们惯于仇视彼此。最终,这段无子的政治联姻被判解除。前朝公主独居数年后,落寞潦倒,又不得不求助前夫和新王后资助……
啧,琢磨玛戈一生的遭遇,又联想瓦卢瓦末年各种惨淡;玛丽在心中暗暗发狠:绝对、绝对要把那灰暗的历史,给彻底扭过来。
这种感情,在玛丽回到寝宫,看着两个笑得甜美的女儿时,变得更为坚定。
她在这个时空待了三十多年……穿越女所谓的理想,如今,似乎已不仅仅是身为君主的“习惯”;似乎,已成为了一位母亲的责任。
毕竟,是她把她俩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既然她推翻了原有历史,那就让她为她的孩子,继续在时代的洪流中,寻找一条更文明、更自由、更恣意的道路吧。
惟愿玛戈那样身不由己的悲剧,不要再度上演。
这时候,弗朗索瓦把薇薇安从保姆那里接过来,放到腿上坐着——虽然抱得不太熟练,但好歹是稳当的。
他笑着对另一个女儿努嘴:“玛蒂尔达,到母亲那里去。”
是的,他们的二女儿,终于也有大名了。
比薇薇安这种“充满梦幻”“随意拈来”的名字,“玛蒂尔达”算是玛丽考虑了历史渊源以及王室风范,认认真真给取的。
——公元1126年,英格兰国王亨利一世指定其女玛蒂尔达为继承人;1135年他病逝后,王位一度被其外甥仗着男性身份夺走;为此玛蒂尔达同表哥斯蒂芬打仗多年,她虽没能加冕为英格兰历史上第一位女王,却成功为自己的儿子拿回了王冠。
勉强,也算是个有王霸之气的名字了。咳咳,总比这个年代,泛滥成灾的凯瑟琳、玛丽和伊丽莎白(在西班牙叫伊莎贝拉)要有意思一点。
不过,目前她的小女儿玛蒂尔达,可一丝霸气都没有——小豆丁刚学会跑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向玛丽冲过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给自己配音——真是可爱至极,教做母亲的心情大好。
再看看薇薇安,已经利索的从弗朗索瓦膝盖滑下来,口中叽叽喳喳,说妹妹如何如何,声音清脆动听,逗得父亲一脸傻笑。“两位殿下都十分伶俐呢。”赛顿在一旁感叹。
“是啊,”玛丽欣慰道,“更重要的是,她们都非常健康。”
国王夫妇陪孩子玩了一会,保姆便把她们带回育儿室去了——两位陛下事务繁忙,可不能让小公主占据他们太多时间。
唔,今天是玛格丽特公主同旺多姆公爵大婚。玛丽同弗朗索瓦,换着衣服,一边聊场面如何盛大,一边聊政局的和谐稳定,顺便分析新婚夫妻相处如何。
渐渐的,卧室里的“闲杂人等”,都退得差不多了。
法国国王追忆十六年前:“我们那会儿,也是在巴黎圣母院……”
但他的表情,更似回想十二年前。“一个很特别的新婚之夜……”
咳咳,玛丽知道,今日晚宴,许多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弗朗索瓦这些年受她熏陶,以养生为己任,几乎滴酒不沾。不过,现在,看他眼中一汪深情,大约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既然讨论别人的洞房花烛,那自家也该身体力行一番。
虽然避孕工具尚不合意(橡胶制品尚有待研发),客观上妨碍了夫妻生活的兴致;但凭借彼此良好的服务意识,结合玛丽回顾后世影音资料所鼓捣出的花样,他俩卧房内的“运动质量”,基本还能维持在较和谐的水平——今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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