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斯图亚特 第62章

作者:二叶舟 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BG同人

  “‘如果吊死那些曾经著书、或布道反对我的人,就是砍尽全国的木材,也做不出足够的绞台’。君主自有一颗怀仁的心,不会轻易施加报复。政府亦宽容不同信仰派别,无论旧教徒还是新教徒,无论胡格诺派或是耶稣会。但一切的前提是,不破坏世俗社会稳定,在法律的框架内行事。”

  “基督慈悲,摩西却不会手软。所有违背律令的恶劣行径,都将遭到最无情的打击。”

  对付完旧教徒,又敲打了新教徒,谆谆善诱,警告人们不要犯错——高等法院以洛比塔尔为首,如今对玛丽.斯图亚特心服口服。大法官还疑惑:王后言谈水平颇高,公开演讲没准效果更好?

  玛丽本人可不这么想。小命要紧哟。曾经的巴黎鱼龙混杂,如今水才清了些,就别给安保工作增加压力了——十多年前弗朗索瓦就被枪支袭击过;往后四个世纪,灯塔国总统也没少遇刺呢。

  不过,某些重要时刻,她本人还是乐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场的。

  比如1579年的彭蒂兹三级会议。法兰西王后,苏格兰、英格兰及爱尔兰的女王,就带着她的两个女儿,盛装亮相。

  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公主,薇薇安和玛蒂尔达,因其母那边三个王国的继承权,和有可能被父亲破坏传统、授以王冠的流言,一度颇受瞩目。但王室这回出于谨慎,刻意避开了此话题。很快,务实的与会代表们,便把焦点集中到了新议题上来。

  历来,三级会议往往是为解决财政问题而召开。这几年,政府财报仿佛越来越健康——欠款已还得差不多,赤字几乎被抹平。缴税的主力军第三等级,简直要弹冠相庆。于是乎,他们对平素难得一见的王室成员们,打心底增了几分敬意。

  哎呀,尊贵的玛丽王后和她的丈夫,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二世,竟还公开赞许了他们代表在会上的提议!

  听听这项大胆提议的内容:“法国境内,所有天主教会的财产,应收归政府;天主教教士,亦由国家发放薪水。”

  对此,胡格诺派幸灾乐祸——别提了,他们大部分本就属于第三等级——第一等级的旧教徒则惊惶不已。如果说,先前巴黎大清洗只局限于首都及周边,这项新政,可是要控制全法兰西的。

  天主教神父们里外活动,打动了与会的王太后,打动了洛林红衣主教,打动了吉斯公爵,更“打动了”大法官。最终,第一等级和君主夫妇达成了“和约”:国内教会组织,将向政府上缴总计两千万利弗尔,采取十年分期付款;另外,教会名下土地,将接受审查,但凡产权不明晰的,均划为国有;且日后教会新纳入地产,都必须经政府批准认可。【注一】

  好狠!

  如今转行给玛丽做文秘的比顿小姐,有一点不理解。“这样对教会……是不是苛刻了点?”

  不等女主人回答,她的老闺蜜里维斯顿就反驳道:“你忘了二十年前在苏格兰,陛下是如何雷厉风行解决问题的吗?”

  嗯,结婚生子的里维斯顿女士,大约是受丈夫熏陶,也渐渐敢说话了。玛丽眯着眼瞅了她一会,微笑道:“虽然地域、文化都有许多差异,但对宗教组织行世俗化改革、集权于中央,总是不可避免的。”

  “再说,如今财政状况良好,部分多亏了周边和平‘无战事’。但哈布斯堡和我们的矛盾远还没有消失,西班牙始终在一旁虎视眈眈。必须居安思危,经济上准备充足,将来万一爆发战争,才能保证控制局势。”

  “至于国家财政来源,以及国家财政平衡,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学问——”

  玛丽抬眼,恰看见弗朗索瓦走进来。于是堂堂法兰国王,被请坐到高背沙发上,好好由正在兴头上的妻子给上了一课。

  “扩大财政来源,总是很有必要。我们现今,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如把教会组织置于王国财政体系内,就是其中一种方式。”

  “不过,一味追求国库盈余,不见得全都是好事。且不提税负比例、‘与民争利’等一系列问题。原本,货币唯有流动起来,才能体现价值——国家文明成长,离不开物资建设。国库里的钱若一直堆着发霉,这意味着,某些本该受资助、发展进步的项目,有可能被迫停滞了。”

  “当然过高的赤字更不行。像西班牙那样搞破产、拒绝偿债,非常损害政府的信用。不受国民信任的政府,行政上没有权威,容易处处受挫;习惯于赖账的政府,当再度需要金钱渡过难关时,融资成本、还贷利率都会非常高,给未来增加更多风险。”

  “传统上,国君的收入,一般只够应付日常支出。一旦战争或是其他原因,支出突然猛增,就只好用增税或是借款来解决。也有卖官鬻爵、承包征税、出售王室领地的法子【注一】,但均非长久之计。前两者损害政府权威、影响政府公平运作,诱导剥削下层民众;后者更是饮鸩止渴,使得收入来源进一步减少。”

  “增税似乎于君主没有额外负担,但会使民众压力陡增;若有不慎,甚至可能把平民逼上绝路。所以,必须要靠三级会议、在英格兰是议会,来调控、维持一定程度的平衡。”

  “借债,有时相对便捷,但偿还并不容易。在没有开发新财源的情况下,搞不好债务雪球就越滚越大。我们现有的制度中,决定战争和借款事宜、以及还款的财源、权限管理,都集中在国王手中,三级会议和高等法院几乎不能形成制约。因此,借款总被视作君主个人行为,其所有压力,都最终落到君主独个身上。”

  “若想压力分摊,就要接受有效制衡。如战争,及其他重大决定,不该任由君主一时起意;唯有如此,‘国债’才能成为‘国民的债务’,而非‘国王的债务’。”

  “总结起来,国家之财政,就是要多开源、慎节流,严谨对待战争。”

  “尤其战争,需要特别慎重。”

  看着对面三十好几的弗朗索瓦,如中学生一般专注的听课模样,玛丽会心一笑。

  “所以,我认为,日后,若涉及大型融资,都应争取国民会议的同意和担保;必要时,其抵押品——无论是某征税权或领地财产——就委托国民会议来管理控制。”

  弗朗索瓦一世及亨利二世前期,给政府借款担保和管理的第三方,是巴黎市政厅和里昂银行家们组成的“辛迪加”。然而国家财政一直欠佳,1558年国王甚至夺回了作抵押的税收和财产,强行债务违约。直到亨利二世去世前几年,资金变得宽裕,才在王储夫妇劝导、洛林红衣主教及大法官斡旋下,把那笔账“抹平”,双方达成和解。

  作为有幸当上国君的穿越女,玛丽的理想日益膨胀,目标逐渐远大。财政乃庶政之母。借着谈财政,玛丽期望,和另一位专;;制国王论证,该如何将王权放置到适当的监管、制衡机构中去——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才能形成相对健康、稳定的国家统治结构。

  历史上的法国,这一点做得很不好,所以后来才会有那样惨烈、动荡的大革命。如今,作为法兰西的王后,玛丽越来越有主人翁意识,也就希望这个国家,这个王室,少踩几个坑吧。

  唉,她的现代经济学知识,其实也就半瓶子醋;但重点大概不会偏;拿到这年代来指点江山,宏观上……勉强凑合吧。

  但小书房内的听众,仿佛都被她给唬住了。

  呵,要是御前会议上,大家也都是这种表现,她会更有成就感的。

  不过,最重要的人就在这儿——且看弗朗索瓦的反应,他这一回也很认真的听进去了。

  “相当精彩。”对妻子这长篇大论的发言,弗朗索瓦耐心十足,且深以为然,就差拍手鼓掌了。“这次三级会议上,你竟没有演讲此项……真是可惜了。”

  玛丽嫣然。“这回主议题是宗教信仰和政策。下次会议再说也不迟。”

  她瞟了瞟正努力作速记的比顿小姐,愈发信心膨胀,厚着脸皮道:“是得好好记录,没准要出版发行的。”

  弗朗索瓦笑道。“你不怕被其他国君模仿、超越?”

  玛丽“嗤”了一声。“学会了也未必用得来呢。”

  历史上诸多君主,难道都不知道财政的重要、以及政府公信力的重要?却依旧管理不好国家。无他,国情不允许罢了。就说法国历史上波旁王朝那么多任君主,从亨利四世到路易十六,屡屡债务违约,有时还靠抄大债主的家来‘赖账’;因为真是还不起;又有,他们为何不严禁当首相的红衣主教(如马萨林)贪污,因为主教无‘合法后代’,死后其家产默认收归王室……

  弗朗索瓦回忆了下王室近年的状况,深有感触。“确实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刚还有件事和你商量。旺多姆公爵,在会议结束后,再次提出要回他母亲的领地纳瓦拉,态度非常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用到街垒这个词,总是很感慨。法国大革命啊……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出自《悲惨世界》音乐剧,写得很真实,超爱这一首,单曲循环无数遍。

  Will you join in our crusade?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Beyond the 【barricade】

  Is there a world you long to see?

  Then join in the fight

  That will give you the right to be free!

  本章玛丽对财政的介绍,主要参考《国债的历史》

  【注一】参考《文明的故事7》三级会议上,果真曾有人这么打算搞定法国境内天主教会……

  【注二】卖官鬻爵和承包征税在法国的历史十分之悠久。

  卖官鬻爵的话,穿袍贵族就这么来的,法院基本都是他们的天下。官职世袭、阶级固化、不利于选拔人才(哪怕这个年代的推荐制全凭上位者好恶)是一个问题;越来越臃肿的官僚机构、持续增加政府支出也是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为挣回买官的成本,为官者会努力伸手、向下面捞钱(在中国这个问题貌似是最明显的)。

  承包征税,通常是,包税官向政府预付一定“税款”,相应时间内,可以在包税领地内享有绝对权利。而他们向领地内居民征收的,往往远远多于上交政府的赋税……拉瓦锡就是因做过包税官而被砍了头唉。

  出售王室领地,这个事情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时做了不少——和她与西班牙开战及镇压爱尔兰起义有关。所以她统治末年,英格兰财政情况也变得很糟糕。

  以上,作者半桶水乱晃,欢迎指正。

  以及,《国债的历史》中对拿破仑败因分析,部分归咎于法国政府历来信用不行,融资成本太高,税负过重,撑不起战争;相对应的,海峡对岸的英国因国债制度完善,后勤充足,硬生生耗死了法兰西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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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人到中年

  亨利·德·波旁, 现任旺多姆公爵,宗亲波旁的主支族长,纳瓦拉女王让娜的独生子。

  如果没有穿越女搅局, 他此刻早已继承意外病故的母亲之位, 成为纳瓦拉国王;未来, 还会成为波旁王朝首位国王亨利四世。现在,他却还只能望着瓦卢瓦犹存的四个男丁干瞪眼,渐渐变得不敢臆想法兰西的王冠。

  迄今, 他甚至仍被“扣留”在国王身侧, 几乎不能离开巴黎。当然,被变相软禁、被迫改回旧教信仰、被要求联姻、被拘束首都……这些年里,他并非全无逃离的机会。但那些机会,都因为各种缘故浪费了。

  说到底,巴黎的美酒佳肴, 还是腐蚀了他的意志。巴黎的娱乐太过丰富, 教他流连忘返。至于巴黎的美人儿,对妻子玛戈他固然“爱其容颜,恨其轻佻”,对其余温柔体贴的情妇, 他更是真心宠溺。

  但母亲的一封信, 终于惊醒了亨利。纳瓦拉女王让娜,年纪已然不轻;纳瓦拉王国风雨飘摇, 她始终苦苦支撑,盼望儿子归来。

  从女继承人到女王,让娜过得一直颇为艰辛。纳瓦拉王国的南部领土,自1512年起已全被西班牙人占领;让娜的父亲恩里克三世1517年继位时,仅拥有北部小块疆域。让娜的母亲是弗朗索瓦一世的亲姐, 她却没受过舅舅多好的照顾,1541年时,甚至被逼着和某德意志王公联姻——竟是强行抬进去的教堂。

  好不容易解除第一段婚姻,让娜1548年再嫁旺多姆公爵安托万。然而痴情遭遇花心,她的丈夫外遇不断。让娜皈依并忠于胡格诺派;安托万却在旧教新教间摇摆,甚至听信谗言,以纳瓦拉国王身份迫害臣民、驱逐妻子,伤透了她的心。

  然而让娜是顽强的。安托万威胁断绝夫妻关系,独子被扣巴黎并改信仰,都未能使她屈服——让娜从首都贝阿恩迁往拉罗谢尔,建起了胡格诺派大本营;自己,也成为了新教当之无愧的灵魂人物之一。【注一】

  曾经让娜有个很好的助手,小叔子孔代亲王。他不似哥哥安托万软弱糊涂,他目标明确,意志坚定,机灵矫健。可是自安托万去世,孔代也被亨利二世唬住了;从此他长期被巴黎的宫廷绊住手脚,甚至一度落入瓦卢瓦王室的圈套,最后还被骗去尼德兰,意外战死……

  如今让娜年事已高,已不敢奢望亲自光复纳瓦拉。但是她期盼,借着新教的光芒,能在法国南部建立一个更永恒的精神王国;之后她的继承人,扩大影响,夺回故土,成为引领新时代的一方雄主。

  她亟盼独子亨利能尽快到拉罗谢尔,与她会合,早日成为胡格诺派之旗手。

  当然,让娜在书信里不会写这样明白。她只频繁诉苦,自己垂垂老矣,却孤苦伶仃。她又暗示亨利,他遣出巴黎的情妇,在母亲精心照顾下,总算为他生下了迄今唯一的孩子,还是个男婴……

  旺多姆公爵终于清醒。他从母亲那找来了借口,连续打出各种感情牌;惹得奥尔良公爵都忍不住为堂弟唏嘘一番:“玛戈确实有些不足之处,唉,也许是上帝的考验吧。”

  阿朗松公爵却是一脸不屑。“花朵需要呵护,才能好好结果。越是高贵的花,越要精心伺候。作园丁的,老想着路边野花,三心二意,就不要指望了……”

  凯瑟琳见小儿子替小女儿鸣不平,颇觉几分欣慰。但现今重点,压根不是小夫妻两个人的问题——女婿要回领地去,表面是为了弥补某些情感遗憾;实质上,他会不会再度起异心、反叛王室呢?

  王太后犹豫的看着国王,只能依赖他决断。

  “警惕该警惕,但,他已在宫廷待了这么多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继续拘束他了。”弗朗索瓦叹息道。

  玛丽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人伦大事,不可轻忽。既然旺多姆公爵意愿强烈,那么,我们应当尊重这位重要宗亲。”

  ——哪怕你们不放人家走,偌大一个宫廷,他总有漏洞可钻。史上,这位亨利便是趁着狩猎而越界,乔装打扮出逃了。

  国王夫妻俩对视片刻。玛丽仿佛看见弗朗索瓦眼中燃起一团火。

  是啊,怕什么呢。若旺多姆公爵真的反叛,正好借机收拾这个将来可能颇有竞争力的波旁宗亲!

  旺多姆公爵的离开,就这么迅速确定下来。

  然而公爵夫人不肯跟随他一道出行。

  “不,我不走,”玛戈断然拒绝,“要走你自己走。”其实在玛丽看来,小姑子的想法很合乎情理。娘家和婆家么……一边是亲密的母亲,一边是不熟悉的婆婆;一边有兄长细心关照,一边有丈夫的情妇和私生子添堵;一边是历史悠久的时尚之都巴黎,一边是新教徒遍布的暴发户拉罗谢尔……

  当然,玛戈的婆婆让娜乃一国之女王,身边许多珠宝首饰;但又怎能和法兰西宫廷的花样比——嫂子新意颇多,母亲舍得花钱,她作为她们的“漂亮宠儿”,一贯享受最好待遇呢。

  不出玛丽所料,玛戈很直白的、以这种种理由对着自己和凯瑟琳撒娇求情了。王太后颇对贪图享乐的女儿无语。她一脸无奈的同王后剖白,没把女儿教好。唉,她寡居以来,虽偶有被托付国家重任,但顾忌已成年的儿子们,并不敢贪恋权位;日常靠梳妆打扮游园出巡及各类文娱活动打发时间,以装饰儿媳和女儿为乐……

  如今,凯瑟琳几乎感到后悔了。

  玛丽回答得语重心长。“我们本希望,她一直活泼美丽,能让旺多姆公爵感染喜悦,融入并热爱我们的家族……”

  只是,太过怜惜、保护这个被用来联姻的公主,却使她往骄纵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王太后好一阵惆怅。

  那么,能否请这个王国、或者说整个欧洲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来好好管教一下玛格丽特?

  唔,凯瑟琳倒是动了这个心思;然而,大忙人玛丽.斯图亚特,几天后就登上回伦敦的船去了。

  唉,苏格兰、爱尔兰及英格兰,玛丽名下的每一个王国,各自传来一则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