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他不敢。
因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法兰西的三分之二。
况且尼德兰有一半是属于恩里克二世,甚至在未来的三十年里,也不可能被都铎王室收入囊中。而且荷兰并入英格兰领地还不到五十年,所以威廉三世才要用放宽市场,尤其是给犹太人提供便利来收买荷兰的贵族和商人们。
一旦英格兰真的跟法兰西爆发全面战争,那么威廉三世敢肯定自己的岳父或者那些个表面臣服于自己的荷兰人,绝对会摔碗骂娘地保持中立原则。
因此,在这些考量下,威廉三世还是需要西班牙来挡住法兰西人的怒火,避免自己成为亨利二世的头号打压对象。
第147章
对于久居深宫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而言,搬到舍农索城堡的命令,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被迁移到另一个囚笼里。甚至因为舍农索城堡已经被判给戴安·德·普瓦捷的缘故,凯瑟琳·德·美第奇能够清晰地体会到,往来的仆人们都用一种含蓄而又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她。
仿佛是在说,你这个当摆设的王后为什么要杵在这儿。
对此,戴安·德·普瓦捷依然能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甚至主动照顾怀孕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帮助她分娩下第四个儿子,也就是历史上的查理九世。
“陛下,我刚刚从孔代亲王那儿打听到消息,说是英格兰人已经占据了上诺曼底地图,现在正向鲁昂和阿图瓦进军。”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侍女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好不容易躲过戴安·德·普瓦捷的眼线,趁着女主人祷告的空隙,将搜到的情报一一道来。
凯瑟琳·德·美第奇正在为自己去年夭折的次子路易·德·瓦卢瓦所祈祷,在听了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汇报后,也只是轻轻地抬了下眼皮子,随即冷笑道:“这么说来,不仅是诺曼底,就连鲁昂和阿图瓦伯国,也快保不住了?”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她本就是克雷芒七世安排给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陪嫁侍女之一,所以乐于见着国王的情妇出丑。
尤其是戴安·德·普瓦捷的前夫正是诺曼底总督。
因为亨利二世的偏爱,所以戴安·德·普瓦捷守寡后,还保留了诺曼底总督夫人的称谓,甚至亨利二世还将属于诺曼底总督的薪酬都交给了戴安·德·普瓦捷。这无疑是摆明了要是让情妇参与国家政事,同时也让一些眼馋于诺曼底总督之位的贵族们,感到分外不满,甚至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渐渐皈依到凯瑟琳·德·美第奇一派。
贵族们从来不介意国王的床榻上睡着谁,他们只介意本就不大的权力蛋糕,到底是被谁分走了一块。
倘若戴安·德·普瓦捷能像弗朗索瓦一世的王室情妇那样安分守己,或是和法兰西的安妮,萨伏伊的露易丝那样,有着足够的政治筹码,那么法兰西的大贵族们也不介意与其平起平坐。
而现在,戴安·德·普瓦捷在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的前提下,导致法兰西失去了西边的海防线。
即使众人都知道,在这之中起主导地位的,是旺多姆公爵安托万·德·波旁,但是这并不妨碍一些信奉“红颜祸水”论的老古董们,将黑锅都扣在戴安·德·普瓦捷的头上。
这也是凯瑟琳·德·美第奇乐见其成的事。
“洛林那边有消息吗?”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乐于看到丈夫和王室情妇的笑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拱手让出法兰西的绝大部分土地。
毕竟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的儿子也会坐上法兰西的王位,所以现在所丢失的,也是她儿子的领土。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露出相当为难的神色,甚至原本幸灾乐祸的神情,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您也知道,洛林公爵一向不管事,所以公国内的大决定都是由英格兰的玛丽主导的。”
“这还真是法兰西人一脉相传的优点。”凯瑟琳·德·美第奇不冷不热道:“所以洛林的公爵夫人打算怎么做?”
“英格兰的玛丽加重了对卢森堡公国的防御工程,并且在西北地区允许佛兰德斯和比利时的军队通过。”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缓缓说道:“虽然小吉斯公爵一再挑拨洛林公国的贵族们去反对他们的英格兰女主人,但是洛林公爵并没有为此质疑公爵夫人的决定,并且胡安娜女王也支付了佛兰德斯和比利时军队的过路费,没有靠近洛林的重要地带。”
“胡安娜女王?”捕捉到重要信息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有些诧异道:“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过世了吗?”
“没有,只是和西班牙的查理五世一样,提前退位了。”伊莎贝尔·德·利默伊也不明白恩里克二世为何要这么做,但是这也不在他的担忧范围之内:“英格兰的玛丽一直都是她兄弟的拥护者,所以洛林公国顶多做到中立,不可能与我们站在一起。”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凯瑟琳·德·美第奇从不相信这些政治家能够坚持所谓的底线,但是家族之间的血脉连结,总是能让脆弱的联盟多一分稳固性。
毕竟美第奇家族如此,哈布斯堡家族亦是如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认为法兰西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扭转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境遇。
“呆着别动,我想那些英格兰人就算打进舍农索城堡,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凯瑟琳·德·美第奇享有贵族妇女的战争庇护权,再加上她是科西莫一世的远房堂妹,所以真到了法兰西沦陷的那一刻,无论是英格兰的玛丽还是比利时的胡安娜,都会成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庇护者,反倒是戴安·德·普瓦捷要思考下自己的处境。
即便这是个讲究骑士风度的时代,但是那些个法兰西贵族们,绝对会用不正当的手段,将戴安·德·普瓦捷撕个粉碎。
“现在的权力就是个烂摊子,谁粘谁倒霉。”即便凯瑟琳·德·美第奇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趋利避害防止有法兰西贵族在算账时,将她也一并划入肃清者名单。
这么看来,让戴安·德·普瓦捷接手政务也是件好事,毕竟凯瑟琳·德·美第奇可不认为自己能与威廉三世相抗衡。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在这糟糕的境遇里,能看着死对头深陷泥潭。”凯瑟琳·德·美第奇让侍女给她倒了杯葡萄酒,然后冲着雾蒙蒙的天空遥遥一举,颇有些漫不经心道:“敬英格兰的威廉三世。”
“他让我在这让人发疯的环境里,得到一丝丝的快乐。”
第148章
当威廉三世一路攻破鲁昂和阿图瓦伯国时,远在萨伏伊的亨利二世也差不多得到了诺曼底失守的消息。
对此,亨利二世肯定不会先怪自己的老相好,而是指责真正的摄政者旺多姆公爵。
“诺曼底的海军呢?还有布列塔尼。“亨利二世呆在简易的帐篷里,顺手接过仆人递来的水袋:“我记得法兰西的海军可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发,难道他们都死绝了吗?”
国王的用词让安德烈元帅感到有些不愉快,但还是努力忽略这一点:“旺多姆公爵将停靠在诺曼底的海军主力都调去了波尔多,打算入侵西班牙本地。”
亨利二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是依然没有退去脸上的怒意:“那萨伏伊的西班牙士兵减少了没?”
不管是安德烈元帅还是汇报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其结果不言而喻。
亨利二世将水袋扔到一旁,难得平静道:“还有什么坏消息?总不会比诺曼底失守更让我感到愤怒。”
底下的汇报士兵缩了缩脖子,很担心自己会被亨利二世砍上一刀:“还有就是吉斯公爵已经去世了,他在临终前做了自己财产规划,由小吉斯公爵继承他的领地和爵位。”
亨利二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毕竟对于现在的法兰西而言,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还是没有教皇的消息吗?”安德烈元帅适时问道:“罗马教廷的资金什么时候到位?”
这次不是通风报信的士兵,而是亨利二世反讽道:“意大利都被西班牙的走狗团团围住了,你让教皇冕下从哪儿给你运资金。”
安德烈元帅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抱有一丝丝的侥幸。
“告诉旺多姆公爵,我暂时不计较诺曼底失守的事情,但是他必须给我拿下巴斯克和纳瓦拉,否则我们的反击就是一个笑话。”冷静下来的亨利二世迅速计算得失,然后做出如下指令:“至于英格兰那边,让卢森堡和安茹的守备军保住下诺曼底,绝对不能让整个诺曼底都失守。”
“是。”负责汇报的士兵立刻传令下去。
结果卢森堡和安茹的守备军在下诺曼底呆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与英格兰士兵正面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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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急色的威廉·帕尔十分粗暴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一路横冲直撞进威廉三世的王帐,然后满脸兴奋道:“陛下,正如您所料那般,卢森堡和安茹的守备军大都被调去了下诺曼底,所以我们根本不必与其正面对抗。”
考虑到“伟大的亨利号”还停靠在诺曼底港口,所以守备军不会脸接大炮轰炸。
“那原本驻扎在诺曼底和布列塔尼的海军呢?”约翰·达德利随口问道:“他们真的不准备报复回来吗?”
要知道波多尔可不远,所以法兰西海军随时都能掉头回来。
“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应该抵抗不了不久,所以亨利二世想用西班牙的领土来换回马上失守的萨伏伊公国。”威廉三世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巴斯克和纳瓦拉,或者是巴斯克和坎塔布里亚会成为亨利二世的进攻目标。”
约翰·达德利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但是威廉三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严肃了脸庞。
“让海军做好迎战的准备,因为法兰西随时都有可能反扑回来。”威廉三世决定一回去就将多佛尔到埃克塞特的一条海岸线,都打造成海军港口,然后将怀特岛和海峡群岛,都建造成补给站和瞭望台。
这估计是一项不亚于修建灌溉渠道的大工程。
威廉三世计算着人力和物力的花销,想着能不能从苏格兰或是爱尔兰引进一批熟练工,从而缩短军事堡垒的建造时间。
“陛下,尼德兰来信,说是王后陛下已经成功加冕为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所以您在战争结束后,可以顺路去比利时进行加冕仪式。”塞西尔爵士这一路的忙碌完全不亚于几位重要将领。
因为要调和与尼德兰的关系,还要偶尔应付西班牙的催债大军,所以塞西尔爵士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神情怪异地像一具刚复活的僵尸:“按照《萨利克法典》,您作为比利时女王储的丈夫,在妻子加冕后有权得到比利时的王冠,并且获得佛兰德斯伯爵之位。”
“这些都是次要的,不必急于这一会儿。”威廉三世认为属于他的,总归是跑不了的,所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确保打下来的领地,能够真正地肉到嘴中。
“法兰西那边还没有派出使者团吗?”威廉三世觉得亨利二世也会担心英格兰军队继续深入,或是向着布列塔尼进军,同西班牙的守备军里应外合地歼灭法兰西海军。
所以在双面夹击之下,亨利二世肯定会派使者来和谈,甚至忍痛放弃已经被英格兰人占领的土地,或是象征性地要点钱,来保证自己不会在有生之年里,得到第二次被西班牙国王挟持为人质的待遇。
“旺多姆公爵那边还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洛林那边倒是有点消息。”塞西尔爵士知道威廉三世跟洛林公爵夫人的关系很好,所以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国王汇报此事。
“怎么了?”威廉三世看出了塞西尔爵士的不对劲,想着亨利二世会不会和他爹一样,走夫人的外交曲线:“还是说吉斯公爵又要搞什么事情?”
虽然洛林公爵是威廉三世的姐夫,但是吉斯公爵更是洛林的分支。
法兰西人可比英格兰人更看重《萨利克法典》,所以威廉三世绝不敢小看权倾一时的吉斯家族,更不敢小看法兰西人对于血统的执着。
塞西尔爵士捏紧了手里的来信,终究是说出了让他犹豫不决的话:“亨利二世和吉斯公爵请到了洛林公爵夫妇作为和谈的使者,希望您能停止对法兰西的入侵。”
这下子,别说是威廉三世,就连约翰·达德利和威廉·帕尔都是呼吸一紧,等着威廉三世的回答。
第149章
威廉三世不敢赌人心,但也决不相信玛丽长公主会轻而易举地背叛他,所以现在唯一能让他勉强接受的解释,便是玛丽长公主在洛林公国与自己的兄弟间,做不出一个能让她安心接受的选择,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威廉三世能够跟她进行会面,然后姐弟两一起寻找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这也是最让塞西尔爵士感到忧心的事。
毕竟人心都是有偏向性的,所以塞西尔爵士不敢赌威廉三世是否会因为玛丽长公主的请求而心软退兵——即使后者从未表现出软弱且听信人的姿态。
“也许您可以将此事交给王后陛下。”塞西尔爵士并不想让威廉三世在这个时候跟玛丽长公主碰面,所以委婉提议道:“考虑到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都很靠近洛林公国,所以您也不必特意跑一趟。”
这一刻,约翰·达德利难得跟塞西尔爵士站在同一立场上,试图阻止威廉三世跟玛丽长公主的会面:“或许您可以效仿卡托-康布雷齐和约,让王后陛下,洛林的公爵夫人,以及法兰西的凯瑟琳王后进行三方会议。”
约翰·达德利故意用玛丽长公主的婚后头衔,就是为了提醒威廉三世不要忘记他们现在的处境。
对此,威廉三世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接受了两位重臣的建议,同时也补充道:“既然法兰西,英格兰,以及洛林公国都参与了谈判,何不再等一等西班牙使者。”
在防止结盟对象出尔反尔一事上,威廉三世可比塞西尔爵士想得更理智:“我可不希望法兰西人前脚劝退了我们,后脚就把我们卖给了西班牙人。”
威廉三世的目光在两位大臣的脸上游移着,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至于西班牙人……只希望我们花出去的钱能物有所值,不会又是个狼来了的故事。”
“我会立刻向西班牙派遣使者。”松了口气的塞西尔爵士着手安排下去。
约翰·达德利知道威廉三世要留在前线,所以让人做好简单的防御工程,避免法兰西海军随时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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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2年的春天,英格兰王后胡安娜,洛林的公爵夫人玛丽·都铎,法兰西王后凯瑟琳·德·美第奇,以及匈牙利的前任王后奥地利的玛丽,在加莱举行了四国会面,史称“加莱女士会议”。
而这之中,最年长的无疑是西班牙的使者,也就是查理五世的妹妹兼拉约什二世的遗孀——奥地利的玛丽。她的姑母——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曾与胡安娜王后的外祖母——萨伏伊的露易丝签订了“卡托-康布雷齐和约”。
结果时隔二十三年,当事人的后辈又坐上了同样的谈判桌。
只是这一次,这二者都是有利的那方,而被动的,还是法兰西王室。
玛丽长公主本应该跟自己的弟妹坐在一起,但是考虑到邀请她的是法兰西的亨利二世,所以胡安娜王后和奥地利的玛丽坐在一边,玛丽长公主跟凯瑟琳·德·美第奇坐在另一边。
“这可真是有趣。”奥地利的玛丽是三人中的唯一寡妇,所以她穿着一身黑衣,头发绑的像是修道院的院长:“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法兰西进行战争谈判,如果在我的姨母去世后,西班牙和英格兰通过了婚姻谈判,也不知我今天到底是该代表西班牙,还是英格兰,坐在这张谈判桌边。”
奥地利的玛丽曾跟随自己的姑母参与过“卡托-康布雷齐和约”的谈判,所以是在场中,唯一经历过帕维亚战争的外交家。
甚至说的更远一点,如果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没有被查理八世悔婚,兴许就不会有“卡托-康布雷齐和约”的存在,以及今天的会谈局面。
胡安娜王后身为在场中最年轻的成员,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失礼的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