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而眼下,正是爱德华·都铎能够为珍·格雷的未来,做出重要改变的关键时刻。
也只有在爱德华·都铎生命垂危的时候,威廉三世才不会否认两个王位继承人的结合,更是会在珍·格雷成为珍·都铎后,给予一定的保护与帮助。
可是……
“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珍·格雷将额头抵在爱德华·都铎的手背上,在米色的床单上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真正给不了任何东西的,是我才对。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爱德华·都铎很想给珍·格雷擦拭眼泪,但是除了动动嘴皮的力气,他什么也做不了:“珍,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会给予我关怀的人。毕竟除了你这个傻姑娘,还有谁会在意一个落魄王子的处境。”
威廉三世不置可否地皱了下眉头,而一旁的胡安娜王后,也从最开始的不赞同,转变成了动容的神色。
或许在这一时刻,让珍·格雷嫁给爱德华·都铎,是最好的选择。
抱着这一念头,威廉三世终于开口道:“珍,我不会强求你嫁给爱德华。不过你要是愿意成为爱德华的妻子,我会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成为你的保护人,并且也不会干涉你在爱德华去世后,选择新的生活。”
珍·格雷泪眼婆娑地看着国王夫妇,那副哭泣的姿态实在是很难看,因为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所以只能呜咽着难以发声的喉咙,缓缓地点了点头。
胡安娜王后让人准备好证婚的用品和文件,然后让坎特伯雷大主教在爱德华·都铎的病床前为其证婚,又让爱德华·都铎和珍·格雷在文件上签了字,表明他们的婚姻是经过上帝和国王的承认,并且在爱德华·都铎死后,珍·格雷将是他的第一继承人。
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在证婚人的地方签了字,在爱德华·都铎的气息变得虚弱前,向他保证道:“你死后,我会赐予珍·格雷白金汉公爵夫人的头衔。直到她再婚前,她都可以使用这一称号和都铎家的姓氏,以防止她的父母想要再度控制她。”
“谢谢您,国王陛下。”爱德华·都铎的这声感谢,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真情实意。
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没有在病房内多呆,而是给新婚的小两口留下最后的相处时间。
胡安娜王后直到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才忍不住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安排珍·格雷?”
身为女人,胡安娜王后可比威廉三世更清楚女人想要为难女人的手段,能有多么的千奇百怪。
哪怕从法律上,珍·格雷已经是都铎家的人,并且跟萨福克女公爵平起平坐,但是以萨福克女公爵的条件,想要为难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还是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威廉三世叹了口气,也是头疼道:“等琼安被送去威尔士后,克里维斯的安妮想要退休到里士满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珍·格雷同克里维斯的安妮一起搬去里士满宫。我的那位表姐总不会还叨扰一个退休了的英格兰王后吧!”
而且以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特殊地位,也不用给萨福克女公爵颜面。
胡安娜王后赞同道:“这样也好,要是让珍·格雷去威尔士或者我身边,萨福克女公爵还是有很多方法去骚扰她。”
威廉三世拍了拍胡安娜王后的手背,示意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等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处冒出头时,爱德华·都铎的病房里终于爆发出了珍·格雷的哭泣声,让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都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为爱德华·都铎的灵魂而祈祷。
第189章
爱德华·都铎的葬礼在他生前常住的圣乔治教堂内举行。因为这位王室次子的特殊身份,所以葬礼是私人性质的,只有他的近亲和新婚妻子参加。
胡安娜王后代替恍恍惚惚的珍·都铎(珍·格雷的婚后名)安排了爱德华·都铎的葬礼流程,然后在这个妯娌情绪稍缓时,询问她爱德华·都铎应该葬于何处。
因为爱德华·都铎生前立有遗嘱,再加上他跟珍·都铎没有合法子女,所以按照征服者威廉定下的“限制继承法则”,珍·都铎是丈夫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不过在她生前,从丈夫那儿继承到的不动产将无法被转卖,并且在珍·都铎死后,这笔财产也会被国王收回。
已经缓过气的珍·都铎几乎流干了眼泪,靠着侍女的肩膀虚弱道:“圣乔治教堂里埋葬着前任国王和威廉陛下的生母,所以我请求您不要将爱德华安葬于此,以免他叨扰了这二人的平静。”
即便是处于巨大的悲伤之中,珍·都铎的用词也没有任何的不妥。
胡安娜王后知道珍·都铎是在怨恨亨利八世,因为这个曾对次子无比期待的老国王,却是爱德华·都铎人生悲剧的始作俑者。
“那把爱德华葬在在彼得伯雷大教堂里,正好跟他的母亲作伴。”胡安娜王后提议道:“你要是有什么要求,最好在爱德华下葬前就想好,否则之后又要叨扰爱德华的平静。”
“说起来,我的名字也是在爱德华出生时,为了致敬他的母亲而取的。”珍·都铎嗤笑道:“只可惜我父亲没拍好老国王的马匹,所以我的妹妹们才会被取名为凯瑟琳和玛丽,用以致敬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玛丽长公主。”
胡安娜王后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其她人相比,她已经是这个时代里最幸福的女人之一。
恩里克二世虽然婚前有情妇,但是在跟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结婚后,便与之前的情人断了个彻彻底底,并且也没有因为胡安娜王后是女继承人,而对她或者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有什么偏见。
至于跟威廉三世的婚姻,虽然也算不上爱得轰轰烈烈,但是威廉三世已经算是这个时代里最好的丈夫,所以胡安娜王后还真没体会过这个时代里的女人苦楚。
骤然看见比她小了快一轮的珍·都铎露出如此怨恨的眼神,胡安娜王后也很不是滋味。
“请给我在爱德华的坟墓边留一个位子,不管我以后要不要嫁人,有没有自己的孩子,我都希望能与爱德华在上帝的怀抱中相聚。”珍·都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向胡安娜王后请求道:“也请您不要让我再回到那可怕的家庭里,我宁可在上帝的面前为爱德华祈祷,也不要再看见那些利益熏心的人们。”
胡安娜王后知道珍·都铎所说的“利益熏心”的人们,无非是她的父母,所以顺势将威廉三世的安排告诉了她:“克里维斯的安妮在琼安搬去威尔士后,就会到里士满宫里过上退休生活。国王陛下特别允许你能在爱德华的葬礼结束后,搬去和克里维斯的安妮同住。”
珍·都铎看着胡安娜王后关切的眼神,不由得眼眶发涩,最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对着胡安娜王后行了个屈膝礼:“谢谢您,王后陛下。”
胡安娜王后让珍·都铎下去整理了下妆容,以免她在爱德华·都铎的葬礼上无法担任好丧主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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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弟弟丧事的威廉三世让珍·都铎直接去里士满宫里等待克里维斯的安妮,并且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去珍·都铎的家里拿走她的日常用品。
回到白厅宫里的威廉三世被一股突然涌上的疲惫弄得有些头重脚轻,还好身后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眼疾手快地搀了下国王,威廉三世才没有倒在地上。
“陛下,您还好吗?”理查德·克伦威尔赶紧叫来两个男仆将国王扶到一旁的躺椅上,又请来卡尔达诺给威廉三世进行放血治疗。
躺下来的威廉三世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过了三十岁,是都铎时代里名副其实的中年人。
而距离他成为国王也快十年了。
因为威廉三世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生活排得很满,所以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下,他都没有发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1557年。
得知国王在白厅宫里差点摔倒的消息,胡安娜王后都没有在圣詹姆斯宫里多陪一下女儿,便急匆匆地赶来查看威廉三世的情况。
“威廉,你还好吧!”来不及换衣服的胡安娜王后一路冲到威廉三世的书房内,坐在威廉三世的躺椅边摸了下丈夫的额头,在确定威廉三世没发烧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询问着一旁的卡尔达诺和理查德·克伦威尔:“国王到底是怎么了?他跟我回到伦敦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威廉三世在一旁并不虚弱地反驳道:“我没有晕倒,只是突然有点累了。”
躺了会的威廉三世觉得头痛有所缓解,只是身上的倦意还没有完全散去。
卡尔达诺给威廉三世检查了下舌头和眼白情况,决定不给国王进行放血治疗,而是让人调配了一杯混合着薰衣草和鼠尾草的奇特药水,让威廉三世喝下后睡一觉,然后这几天也别操心国事,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或是到乡下放松心情。
胡安娜王后监督威廉三世喝完药睡着后,又让人将国王办公室里的文件都收好,以免威廉三世半夜起来看文件。
“你确定国王不会因此留下任何隐疾。”胡安娜王后还是不放心地在走廊上多问了卡尔达诺几句,后者也是很无奈道:“陛下,我保证国王陛下除了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外,不存在任何问题。况且您也很清楚国王陛下的日常生活,除了国事太多外,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以说,工作狂的威廉三世除了太喜欢压榨别人和自己的休息时间,便没有其它的不良习惯——毕竟他一不搞混乱的男女关系,二不像亨利一世和亨利八世那样暴饮暴食,酗酒过度,所以就身体素质而言,威廉三世绝对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也不存在过了三十就身体走形的情况。
第190章
被医生和胡安娜王后强制休息的威廉三世,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才扫清了满身的疲惫。然后在床上呆坐了半天,等发胀的脑袋终于缓过神后,才摇了摇房铃,让男仆和理查德·克伦威尔进来。
“陛下,您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好些。”理查德·克伦威尔仔细观察着威廉三世的脸色,然后给他递上漱口水和卡尔达诺调配的药剂。
“这里头都加了什么?”威廉三世闻了闻那杯颜色浑浊的药剂,被那刺鼻的味道弄得顿时清醒了不少。
“卡尔达诺和塞……米歇尔先生给您调配的药剂里,加了薄荷,矢车菊,鼠尾草以及一些从奥斯曼帝国运来的草药。”理查德·克伦威尔回答道:“这是在奥斯曼帝国的药方上,进一步改良的醒酒药。虽然您昨夜并没有喝酒,但是这对缓解神经有着十分奇妙的效果。”
威廉三世这才一口闷了那杯颜色古怪,味道刺鼻的草药。好在它的味道并不难喝,甚至有种略带清苦的甜味。
“我昨天休息后,没有人来找我吧!”威廉三世又漱了下口,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
理查德·克伦威尔想起胡安娜王后的嘱托,于是实事求是道:“您休息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来找过您,只是被胡安娜王后挡了回去。”
因为自己的主人是英格兰国王,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行为准则,就是保持对威廉三世的绝对忠诚:“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给您留了信件,您要看看吗?”
“拿过来。”威廉三世在换衣服的同时,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信件念给他听。
其大意是查理五世想让他的私生子到英格兰的宫廷里进行学术访问。
虽然西班牙的宫廷继承了天主教双王的人文风格,但是查理五世到底是退位的国王,也不好意思让自己的私生子在腓力二世和阿斯图里亚斯亲王面前瞎晃悠。所以特别写信給自己的英格兰表弟,希望他能看在亲戚关系,以及西班牙在此前吃了闷亏的份上,能够接待自己的私生子,并给予其良好的教育。
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念完信件后,小心打量着国王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您真的要接待罗马皇帝的私生子吗?”
且不谈杰洛明的信仰问题,光是让胡安娜王后和塞西尔爵士忍受一个天主教贵族登堂入室,就是件极为不易的事。
“我的肚量还没有小到要去畏惧一个少年。”威廉三世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国度里说一不二,所以像亨利八世那样,并不在意特定人群的不满:“爱尔兰地区和英格兰的西部还保留着天主教信仰。如果要减少杰洛明和胡安娜的摩擦,让他去那边是最好的选择。”
“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掌玺大臣。”理查德·克伦威尔习惯性地认为让天主教信仰的掌玺大臣,来接待罗马皇帝的私生子,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然而威廉三世却否定了这一点:“既然是沃尔辛厄姆报告了罗马皇帝的私人请求,那就让他来安排此事。”
威廉三世显然有着另一层考虑:“掌玺大臣是天主教信仰的苏格兰人,我还不想让罗马皇帝的私生子跟他挨得太近,所以让沃尔辛厄姆爵士来处理此事,另外……”
英格兰国王想起自己十一岁的长子,觉得有必要让里士满公爵再历练一下:“让亚历山大做好接待杰洛明的准备,我的儿子也有必要见识一下他的同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品德。”
威廉三世记得查理五世的私生子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唐·胡安。
只可惜唐·胡安的技能点全加在了领兵打仗上,再加上腓力二世的猜忌与打压,所以他的一生也和侄子唐·卡洛斯(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一样,充满了悲剧色彩。
理查德·克伦威尔记下了国王的话,决定跟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交流下杰洛明的接待问题。
而在威廉三世穿戴整齐后,胡安娜王后突然带着琼安找上门来,对着正准备去御前会议厅的威廉三世说道:“你这几天也别去管事了,就按照卡尔达诺先生的建议,好好休息几天。”
说罢,胡安娜王后还示意琼安给威廉三世行了个屈膝礼,然后提议道:“我正打算将琼安送去诺丁汉女伯爵那儿,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正好路上会经过米开朗基罗先生和丁托列托先生的画廊,然后去看一下纪尧姆。”
威廉三世想了下近期的行程安排,发现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便答应了胡安娜王后的要求。
琼安还是第一次跟父母出行,所以在出门后,尝试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小脸也比平时红润了许多。
纪尧姆在四岁后,大都是在伦敦郊区的庄园里,度过了他的童年。
因为纪尧姆所生活的庄园,曾是威廉三世给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配置的酒庄,所以在国王的次子搬入前,进行了一系列的扩建和修饰。不仅配上了书房,骑马场,训练场,以及一些必要的学习用地。
甚至胡安娜王后还买下了周围的土地,然后雇人给纪尧姆专供蔬菜和谷物。
威廉三世只是一两年没来这儿,便发现最初的酒庄,已经被扩建了两倍以上。其豪华程度足以跟威廉三世曾住过的韦斯索普大宅相提并论。
而没了父母和兄长一旁施加施加压力,逐渐放飞自我的纪尧姆也不常驻在庄园内,而是搬到画廊里骚扰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
除非是要上课或者洗澡换衣服,否则纪尧姆都不会在庄园里多呆。
这也导致威廉三世路过庄园时,纪尧姆压根就不在这儿,而是和两位越活越回去的艺术家一起,在画廊里乐不思蜀。
庄园的仆人早在国王夫妇抵达前,就被召集在了入口处,无一人不是浑身冷汗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胡安娜王后的脸色。
半天都没见到次子的胡安娜王后阻止了管家的请罪举动,声音平静得让威廉三世都为之侧目。
“纪尧姆是在画廊那儿,对吗?”胡安娜王后虽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责备自己的儿子,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给老娘等着”的意味。
牵着威廉三世的琼安下意识地躲到父亲身后,眼神里虽然没有怯意,但是也绝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去触胡安娜王后的眉头。
来不及给小主人通风报信的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被纪尧姆责备和被王后惩罚间,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前者,然后在心里跟小主人说了句抱歉:“约克公爵一大早就去了米开朗基罗先生的画廊,所以不到天黑前,是不会回来的。”
“这样啊!那我也去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受到艺术的熏陶,然后创造出惊人的作品。”胡安娜王后脸色如常地对威廉三世说道:“麻烦陛下和琼安在这儿休息一下,我亲自去把纪尧姆接来。”
面对强忍怒意的胡安娜王后,威廉三世终究是保持沉默地和琼安等候在庄园内,直到胡安娜王后带着垂头丧气的纪尧姆回来。
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的纪尧姆,跟里士满公爵的最大相似之处,就是两人都很怕胡安娜王后。
或者说,威廉三世的三个孩子,都很怕他们的母亲。
盖因胡安娜王后总是要求严格,面容更严格的那个,所以即便是最欢脱的纪尧姆,也不敢在胡安娜王后的面前,有任何的失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