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最年长的珍因为是国王弟弟的遗孀,而被赐予了白金汉公爵夫人的称谓,甚至因为改姓都铎的缘故,而被允许站在母亲之前。
次女凯瑟琳原本被许配给了达德利家的三子。因为约翰·达德利想用旁系的都铎血统来提高自家的社会地位,所以双方都很期待这次联姻,甚至萨福克女公爵还承诺会让凯瑟琳取代珍,成为夫妻双方的第一继承人。然而在父母都已经拍定联姻的情况下,凯瑟琳·格雷与第一代赫特福德伯爵的长子,也就是爱德华·都铎的表弟私奔,并且已经有了身孕。
这无疑是把萨福克女公爵和约翰·达德利都吓了个半死,甚至后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取消了两家的联姻计划,然后赶紧向威廉三世以表忠心,生怕国王对自己产生疑虑。
要知道第一代赫特福德伯爵爱德华·西摩可是曾与第三代诺福克公爵,也就是安妮·博林的舅舅托马斯·霍华德,还有天主教的顽固派加德纳主教一起,密谋推翻亨利八世统治的狠人。
而第一代赫特福德伯爵被判以斩首的罪行里,还包括刺杀当年只是威尔士亲王的威廉三世。
哪怕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都没用赶紧杀绝地灭了赫特福德伯爵一家,但是有这么一个父亲在,谁敢跟赫特福德伯爵的儿子有交际?
凯瑟琳·格雷不仅与其私奔还有了身孕。
这要是换成一个被害妄想症的国王,估计萨福克女公爵和约翰·达德利早就进伦敦塔了,还用等到现在。
也正是因为凯瑟琳·格雷的愚蠢举动,差点被气死的萨福克女公爵咬牙切齿地将二女儿逐出家门,公开表明自己不再与凯瑟琳·格雷有任何关系。
而接连没了两个女儿后,萨福克女公爵能够委以重任的,便只剩下三女儿玛丽·格雷,以及只有三岁大的小女儿伊丽莎白·格雷。
只可惜玛丽·格雷虽然聪明又虔诚,但是侏儒的身份让她难以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所以萨福克女公爵便把注意力放在年幼的小女儿身上,甚至计划着让小女儿跟纪尧姆结婚——因为威廉三世绝不可能取消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订婚,所以富有的约克公爵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萨福克女公爵还没等到伊丽莎白·格雷长到能被带进宫廷的那一刻,威廉三世便为了与法兰西达成停战协议,而让纪尧姆与亨利二世的小女儿订婚,甚至还从教皇那儿得来让他们提前结婚的许可。
这下子,就算是萨福克女公爵有万般的计谋,也不敢在两国交际上,搞出小动作,所以趁着玛戈公主抵达之际,她也想看看这个法兰西公主在威廉三世那儿,到底有没有她想的那么重要。
毕竟谁又保证未来没有意外,纪尧姆不会续娶呢?
“蒙上帝恩典,法兰西的亨利二世之女,瓦卢瓦的玛格丽特公主到……”伴随着高亢的男声,差点等睡着的纪尧姆睁大了眼睛,用余光扫视周围,希望没人看见自己失礼的样子。
玛戈公主在红毯的另一头下车,站稳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才做好心理准备地向她的未婚夫走去。
纪尧姆跟里士满公爵一样,都继承了父亲的金棕色长发,只是那双蓝眼睛昭示了他的瓦卢瓦血统。
用威廉三世的话来说,就是看外表还挺具有欺骗性的,也很符合人们对于王子的设想。
只是一个站着都能打瞌睡的王子……还是别指望他的内在了。
“殿下,欢迎您来到英格兰。”纪尧姆在玛戈公主行了个屈膝礼后,亲吻了对方递过来的手背。
五岁的玛戈公主因为有个意大利母亲,所以在长相上更具有意大利式的柔美妩媚,像是波提利切的维纳斯油画,精致到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反射出陶瓷般温润的光泽。
而且她也不是后世最熟悉黑发形象,因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孩子都是金发,所以玛戈公主跟纪尧姆站在一块,还是挺般配的,只是……
等了很久的纪尧姆很想揉一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因为里士满公爵不希望纪尧姆吃得太饱,然后塞不进玛丽·斯图亚特为他选好的礼服,所以可怜的约克公爵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颗用来垫肚子的苹果。
更糟糕的是,玛丽·斯图亚特为了推广自己的时尚,而用一根皮腰带勒紧了纪尧姆的腰部,这让可怜的约克公爵无比迫切地希望这该死的迎接仪式赶紧结束,他好换身衣服去吃饭。
玛戈公主盯着未婚夫无比温柔的眼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萨福克女公爵不知是觉得这副场景太过于刺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您是否要向公主介绍一下前来迎接的各位……”比如以她为首的王室贵胄。
饿疯了的纪尧姆哪听得见萨福克女公爵的声音,直接拉着玛戈公主的手进了圣詹姆斯宫,徒留黑脸的萨福克女公爵,同珍·都铎面面相觑。
“殿下,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从没见过这种操作的玛戈公主尽量跟上纪尧姆的步伐,结果后者带她弯进了一个小走道后,松开未婚妻的手,撑着墙痛苦道:“肚子……”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帮我拉一下肚子上的腰带。”纪尧姆无比痛苦地将自己的重量搭在玛戈公主的身上,差点把小公主扑到在地。
“还有……你有吃的吗?”
“……有藏起来的糖果,你要吗?”
“那算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在玛戈公主的手忙脚乱下,终于能喘口气的纪尧姆揉了揉肚子,结果头顶传来了里士满公爵的阴沉声音。
“你们衣衫不整地在这儿干什么?”
纪尧姆:“……完了。”
第203章
纪尧姆突然发现里士满公爵,已经变成了和胡安娜王后一样可怕的存在。
就好比如说现在,当里士满公爵垂下浅色的睫毛,平静的脸上似乎每一寸肌理都被阳光打磨得像是米开朗基罗的石膏像时,纪尧姆并不会十分浪漫地称赞一句,他哥完全可以取代几十年前的意大利第一美男子朱利亚诺·德·美第奇,成为马尔斯或者阿波罗雕像的新一代参照物。
然而搁在此情此景里,纪尧姆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万个惊慌失措的罗马人,一边向着自己的方向夺命逃跑,一面大喊呼喊着“庞贝,庞贝!!”
真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色。
“你可真是出息了。啊嗯!”里士满公爵自然不可能当着玛戈公主的面,去惩罚自己的弟弟,所以拍了下纪尧姆的肩膀,用下巴示意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纪尧姆下意识地抱住玛戈,好像被拖去洗澡的小棕熊抱住了他的救命木桩。
里士满公爵深吸一口气,整张脸都在诠释着“克制”二字。
好在纪尧姆也不是迟钝到死的人,很快就求生欲上线地松开了紧抱住玛戈公主的手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臂揪住了命运的后颈肉,乖乖地跟着里士满公爵走了。
“你还好吧!”一个美妙的声音阻止了玛戈公主继续呆愣在原地。
她回过头,只见一个比里士满公爵大了三四岁的明媚少女向她伸出手,整个人漂亮到让玛戈公主找不到形容词。
哪怕是让全欧洲的公主站成一排,对方也能在第一时间内脱颖而出。
“陛下,第一次见面就让您看见我如此失礼的模样,还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玛戈公主也不是笨蛋,知道能够在圣詹姆斯宫里来去自如,并且跟里士满公爵一起出现的少女,肯定是那位苏格兰的女王陛下,也就是她未来的妯娌。
“你这副佯装成熟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以前的亚历山大。”玛丽·斯图亚特虽然是被英格兰人抢来的君王,但是威廉三世好歹是她血缘上的表舅,所以对这个表外甥女并不差。不仅让玛丽·斯图亚特跟里士满公爵一起接受最好的教育,更是让玛丽·斯图亚特定期与替她摄政的莫里伯爵,还有萨里女伯爵通信,学着如何当好一个女王。
玛戈公主是被父亲忽略的孩子,所以从未见过像玛丽·斯图亚特这样生气勃勃的姑娘。
而对于玛丽·斯图亚特而言,玛戈公主的到来不过是多了个身份相近的玩伴。
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很讨厌姓吉斯的人,但是着并不妨碍玛丽·斯图亚特与玛戈公主的友好交往。
尤其是在琼安搬去威尔士后,没了一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跟在身后,玛丽·斯图亚特的日子就只剩下逐渐威廉化的里士满公爵和满桌的功课,以及萨里女伯爵隔三岔五的汇报信与指导信。
这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而言,无疑是折磨——一个无数人都想体验的折磨。
玛戈公主惴惴不安地站在玛丽·斯图亚特地面前,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而这位苏格兰的女王会怎样对待自己。
玛丽·斯图亚特则是在玛戈公主行礼后,弯腰亲了下她的脸颊,以表示自己对玛戈公主的欢迎。
“既然亚历山大把纪尧姆带走了,那你就交给我吧!”玛丽·斯图亚特的目光落在玛戈公主的瘦弱肩膀上,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对方正式面见国王夫妇前,为她好好打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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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尤斯特修道院。
查理五世躺在最柔软的织物上,目光呆愣地看向周围的人群,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声。
大老远赶来的腓力二世知道在沉重的被子下,隐藏着查理五世肿胀到难以入目的双腿。
自打奥地利与米兰公国的战争结束后,查理五世的痛风症状犹如饥饿的难民,在罗马皇帝结束与威廉三世的会议后,疯狂蚕食着国王的身体,直至查理五世再也站不起来。
“腓力……玛丽……卡洛斯,还有,还有杰洛明,你们都在哪儿?”弥留中的查理五世本能地喊出他最担忧的名字。
几个月前,西班牙的宫廷里刚刚送走了奥地利的埃利诺,也就是与查理五世一同退休于此的法兰西前任王后。
她在兄长姐妹与女儿的拥簇下,永远地离开了带给她痛苦与喜悦地人间,在上帝的怀抱中得到永恒的安宁。
而现在,轮到查理五世接过死亡的金币,准备迎接上帝的审判。
腓力二世的表情在听见“杰洛明”时,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握住父亲的手,难得温和道:“父亲,我在这儿,卡洛斯也在这儿,玛丽姑姑也在这儿。您有什么话就尽管告诉我吧!”
查理五世在听见儿子的声音后,似乎清醒了些,但是已经送走太多亲人的奥地利的玛丽知道这是哥哥的回光返照,所以强忍着泪水,轻声问道:“陛下,腓力陛下在这儿,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们帮您达成?”
动弹不得的查理五世向妹妹招了招手,后者顺势跪在国王的病床前,双手握紧了查理五世干枯的右手,摆出一副聆听的姿势。
“我死后,你要保证善待你的姑姑,听取她的意见,不要做不明事理的冲动之人。”查理五世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们紧紧按住,仿佛是要将奥地利的玛丽与腓力二世的手掌钉在一起,就连声音也带了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这一生中,做过很多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所以在临死前,我想请求你们的宽恕,以便我能在上帝那儿得到永恒的平静。”
奥地利的玛丽将额头抵在查理五世的手背上,努力不让哥哥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
腓力二世则是满脸复杂地克制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
诚然,查理五世在执政期间,并不是个完美无瑕的君主与父亲,但是搁在全欧洲,没有人会否定他是个合格的君主与父亲。
如果查理五世在葡萄牙的伊莎贝拉去世时,再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天主教公主,那么腓力二世便不会顺顺利利地继承皇位,更不会有勇气去质疑父亲的决定。
在这一刻,即便腓力二世曾与自己的父亲发生诸多矛盾,他也不得不发自肺腑道:“您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原谅的地方,因为您是我一直想成为的君主,与父亲。”
查理五世的眉头在这一刻彻底地松懈了下来。
他最后一次地抚摸了下儿子地头发,就像腓力二世刚出生时,他和伊莎贝拉皇后所做的那样。
甘迪亚公爵将一枚古老的十字架放入罗马皇帝的胸前,后者终于松开了桎梏着儿子和妹妹的双手,将十字架紧紧地攥住,然后在上面虔诚一吻。
“这是皇后的十字架,希望您能得到上帝的谅解。”甘迪亚公爵强忍泪水地退到一边,看着罗马皇帝神志不清地说着些他们都听不懂的胡话。
“我紧握着你生前最爱的十字架,希望你能原谅我在你去世后的不忠与无奈。”
“上帝会接纳我的罪恶与灵魂,只是你会在天堂的门口与我重逢吗?”
“伊莎贝拉……”
“上帝啊!”
查理五世目光涣散地看向幔帐,脸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全部松懈了。
奥地利的玛丽终于爆发出了难以克制的哭声。
腓力二世则是努力别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让所有人都为皇帝的灵魂而祈祷。
这一刻,腓力二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彷徨与恐惧。
查理五世再世时,他是那个喜欢跟老父亲唱反调,做事有些不计后果的“王子国王”。
虽然腓力二世一直惧怕着这位无所不能的父亲,但是有查理五世在身后,他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一个并不高大的可靠身影,让他有了向前冲的信心与勇气。
而现在,这抹身影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所以腓力二世对自己与西班牙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甘迪亚公爵在屋子里的人离开一半后,从怀里拿出两份厚得堪比图书的文件,将其分别交给了腓力二世跟奥地利的玛丽。
“这是皇帝陛下清醒时所写的东西,他未说完的话都在里面。”甘迪亚公爵划了个十字,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流露出对腓力二世的担忧:“皇帝在生前和遗嘱里都提到了您的私生子弟弟,并且希望您不要怪罪于他。因为孩子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所以将他们带到世上的父母,才需要未这份罪孽负责。”
腓力二世翻动遗嘱的双手有一瞬间地颤抖,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无比平静道:“阁下,我已经在父亲临终前表达了我的观点,所以不会对杰洛明产生狭隘的怨恨。”
“那就好。”甘迪亚公爵不知道腓力二世如何接受他不是其父唯一儿子的事实。
同时查理五世也在遗嘱上声明杰洛明是哈布斯堡中一员,并且将其母胡安娜女王的名字赠送给了这个小儿子,还委托腓力二世赐予杰洛明爵位并负责他的教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