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太子妃从里间走出来,摇头道:“每隔几日便要来这么一遭,他也不嫌累。”
容歆笑了笑,“皇长孙聪明着呢。”
毕竟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恐怕用不了几年,会撒娇会抱怨的皇长孙,便要超过稳重的太子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
转眼到九月末,京城开始冷起来,容歆便不再带东珠出宫。
而这第一日,容歆便发现,东珠摆弄玩具的动作慢下来,并且看向门的方向,一次。
倘若不是容歆一直关注着她,有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她这一点不同,但哪怕只是很细微的不同,对他们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变化。
容歆立即便告知太子妃,而在东珠不知道的地方,太子妃和毓庆宫其他人皆在为东珠的微小不同激动不已。
入秋后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若不是实在担心东珠年纪小着凉生病,太子妃真的想继续送她出宫。
因此第二年开春,天气一暖和起来,还未等容歆开口,太子妃立即便重新准备起来,催着两人重新启动每日出宫的行程。
这一日,容歆和东珠出宫时,同行的还有八阿哥胤禩。
八阿哥苦读一年,终于稍稍得到了太子的认可,恰巧昨日三阿哥胤祉休假进宫请安,便邀请了他出宫。
容歆是在宫门口见到三阿哥的马车,而见到三福晋在马车窗冲着他们点头问好,才知道三阿哥连三福晋也一并拉出府。
三阿哥跃下马车,挡在容歆马车前,笑着邀请道:“姑姑,整日憋在府里怎么行?趁着我今日得空,带着小东珠去茶馆喝茶可好?”
“我出宫前可是告诉太子妃,要去您府上的。”若只容歆一人倒也无妨,可她带着东珠,怎能跟着三阿哥随意走动?
三阿哥闻言,冲着她身后的小太监道:“那便速速回毓庆宫向太子妃禀报一声,我带足了侍卫,必定不会教小东珠出意外。”
那小太监听了三阿哥的话,却不敢动,只小心地看向容歆。
容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珠,见她正看着三福晋,便对小太监点点头,“去禀报吧。”
“是,女官。”
三阿哥则是抬手,请道:“姑姑上我的马车吧,咱们一道说说话。”
容歆没有拒绝,先是在马车门前将东珠交给三福晋,然后等三阿哥和八阿哥皆上了马车,这才踏上去。
容歆看三福晋专注地和东珠摆弄她们的小玩意儿,便转向三阿哥,问道:“听闻书院里上月有学子退学,学子们可有受影响?”
“并无。”
仁昭书院以成绩定论,却也并非完全如此。
一时的成绩好坏不足以定性一个学子的一生,但一个人对读书怠慢并且还玷污书院的清和,非书院所能容忍。
退学的这位学子,乃是仁昭书院自建立以来第一位,虽未直接公布缘由,但容歆听说,是做了斯文扫地之事。
而八阿哥极好奇地问:“三哥,你在书院中也参加考试吗?”
“自然,且本阿哥还名列前茅。”
容歆笑道:“恭喜。”
三阿哥摇了摇扇子,略显自得道:“我身为皇子,自是不能丢了爱新觉罗的颜面。”
“那如若太子二哥在书院……”
三阿哥摇扇子的动作一顿,叹道:“这还用问吗?以太子二哥的学识,恐怕当先生也为过。”
容歆听了,对两位阿哥道:“太子就傅后,每日皆五更便起,未曾有半分懈怠,听闻众位阿哥们亦是如此,假日时日,皆会有所回报。”
相比天赋卓绝,自律更该引以为傲。
第164章
马车停在一家名为“聚茗茶坊”的茶馆前, 透过车窗看只是一小二楼,与旁的酒馆看起来并无太多差别。
三阿哥和八阿哥率先走下马车,三福晋身上穿着一斗篷,容歆见她没有松开东珠的意思, 便为她把斗篷上的帽子戴起来, 如此只要稍一低头, 便能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
至于东珠, 容歆瞧着她旁若无人的模样, 想必也不会因为人的目光感到不适。
“三福晋,我抱着格格下去吧?”
三福晋摇了摇头, 并不撒手,“我抱得动。”
容歆闻言, 起身走出马车。
三阿哥一见她出来, 立即便伸出手。
容歆哪能心安理得地教三阿哥扶她,婉拒道:“我自己下便可。”
三阿哥仍然抬着手, 笑道:“姑姑您何必与我客气?”
他们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僵持太久也不甚好看, 容歆便道了声谢, 扶着三阿哥的手腕走下马车。
而三阿哥扶完她,并未收回手,又冲着三福晋伸出手, “夫人,手给我。”
三福晋原本双手抱着东珠,停顿片刻, 改为单手抱, 然后另一只手搭在三阿哥的手中。
三阿哥迅速合拢手, 哪怕三福晋下马车后即刻抽回手, 他眼中的荡漾之色也丝毫不减。
八阿哥一直站在马车旁,从头到尾看了个全,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微红。
容歆双眼含笑,转开目光,权当没看见,免得教年轻人害臊。
众人走进外表平平无奇的茶馆,却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茶馆一进去便是一广阔的大堂,入目便是一座高至二楼的假山,堂内有曲水从西南门流入,环绕过假山再从东南门流出去。
门口,作书童打扮的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招呼道:“几位贵客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聚茗茶坊?”
三阿哥矜持地点头,也不等小二介绍,便道:“三爷前几日便定了包间。”
小二一听他报了名讳,立即抬手请道:“竟是三爷,您楼上请,最好的包间儿早就为您留好了。”
“前头带路。”
小二走在前头带路,三阿哥则是回头冲着几人道:“这茶坊乃是书院的学子推荐于我,说是京城士子们多聚于此地,十分雅致。”
随着三阿哥的话音,几人绕过假山,便见假山正前方有一台子,台上一位乐师正在抚琴,他们方才进来闻得的袅袅琴音,便是源自于此。
而到此,吸引几人注意力的有二,其一是从那台子两边延展开来的墙上挂满了字画,其二,便是台下十来个士子围在一处,十分热闹地做着什么。
小二见他们关注着那里,便笑着介绍道:“今日江苏来的钱举人做东,邀士子们以茶代酒行飞花令,倘若几位有兴趣,可一同参加;便是对飞花令没兴趣也无妨,茶馆中还可曲水流觞、投壶……”
三阿哥生出些许兴致,问几人:“瞧着倒是有些意思,可要参与?”
八阿哥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出宫,自是十分感兴趣,当即便点头。
三阿哥看向三福晋,见她和怀里的东珠,一大一小皆绷着脸丝毫不关注的神情,便又转向容歆,笑问:“姑姑呢?”
容歆摇头,“我不擅长此道,不敢献丑。”
如此,三阿哥和八阿哥便陪着几人上到包间,然后三阿哥顺着包间对着大堂的窗户向下看了一眼,嘱咐道:“我和八弟就在下面,姑姑您和三福晋若是有什么急事,直接喊一声便是。”
三福晋微微点头,容歆应道:“您和八阿哥自去玩儿,无需挂念这里。”
三阿哥和八阿哥这才离开包间,径自下楼。
三阿哥订的这一间包间确实极好,南北各一间屋子,南边儿是外间,窗子正对着大堂,里间的窗子下方对着的则是茶馆的后花园,景致完全不同。
三福晋不喜喧闹,容歆便合上了中间的门,坐在外间儿的窗下看着三阿哥和八阿哥二人与士子们玩儿飞花令。
容歆对这方面不甚敏感,常常某一位士子念出一句诗,她还未反应过来,其余人便是一阵喝彩声。
不过即便是这样,容歆看得也十分兴起,且能看得出,三阿哥和八阿哥后至,却渐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显然才华不逊于在场的士子们。
两人也是容歆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一股子骄傲油然而生。
这时,茶馆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容歆定睛一瞧,便见茶馆门口,方才为他们引路的小二拦住两人。
大的是个一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干净的衣服,模样楚楚可怜;小的是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儿,十分瘦弱,显得头大身小。
年轻姑娘苦苦哀求:“求您让小女子和弟弟进去吧?小女子别无长处,只能唱曲养活弟弟,若举人老爷们不喜欢听曲儿,我们马上走,求您了。”
“求求您了……”
小二不甚耐烦地拒绝道:“聚茗茶坊那是清雅之地,不可有靡靡之音。”
小男孩儿立即跪在地上,哭求道:“家里娘亲重病,姐姐不得已才如此,求您放我们进去吧?”
“不行不行!”
士子们因为这喧闹渐渐停下行飞花令,三阿哥见状,心知兴致打断难以再续,便对八阿哥道:“上去吧。”
八阿哥看着茶馆门口的姐弟二人,点点头,跟在三阿哥身后往楼上走。
三阿哥见他不时回头看那姐弟二人,笑着调侃道:“怎么?八弟怜花惜玉了?”
八阿哥并未否认,颔首道:“只能由女子赚钱养家,属实太过可怜。”
容歆早在窗边见到两人上楼,便开了门迎他们,正巧听到八阿哥这一句。
而三阿哥还在调侃他:“正好姑姑在此,八弟倘若喜欢柔弱的女子,请姑姑回头跟太子妃美言几句,今年大选时为你好好选一位合心的福晋。”
八阿哥身边还未安排人事格格,当着已婚哥哥的面,自然面皮稍薄,不好意思回答。
容歆便嗔了三阿哥一眼,“诸位阿哥们的婚事皆是皇上亲自定夺,便是向太子妃美言,又有何用?”
“美言”二字屡屡从三阿哥口中出,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三阿哥手中的折扇在肩颈处吊儿郎当地敲了两下,笑道:“姑姑这般一本正经,我都不好逗八弟了。”
两人坐下,容歆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八阿哥果真觉得他们可怜?”
楼下,茶馆门口的小二叫了茶馆的护卫过来,想要强硬地赶那姐弟二人离开,一书生出言制止:“小二,这姐弟二人如此不幸,怎可这般强硬对待?”
“齐公子见谅,实在是小的好言相劝,他们不听。”
而姐弟二人一见有人为他们求情,双双跪下来,那年轻女子更是哭求道:“谢谢公子,小女子实在是穷途末路,否则怎愿做抛头露面之事?”
士子中,又有两个士子对他们姐弟表露同情,那齐姓士子见此,更加挺起胸膛,义正言辞的训斥小二:“还不请人进来?本公子花钱请这位姑娘唱一曲。”
二楼,三阿哥啧啧摇头,“这茶馆岂是他能嚣张之地?如此没有眼色,不堪大用。”
他话音刚落,便听小二毫不退让道:“聚茗茶馆的规矩,清雅之地不可有此等靡靡之音,齐公子倘若想听,不如另寻他处。”
容歆挑眉,这么刚?
“三阿哥可否为八阿哥和我解惑,这聚茗茶馆背后的主人是谁?”
八阿哥也看向三阿哥,眼神中有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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