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老村长脸色骤变,容歆看着太子的侧脸,眼神中带出一抹笑意。
老村长的小儿子从父亲身后闯出,狡辩道:“我们村子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正在此时,经希敲门进来,“太……”
太子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冲着老村长等人一拍桌子,怒道:“我乃安和亲王岳乐之子,圣上亲封的多罗僖郡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外人?!”
经希满脸茫然,太子是多罗僖郡王,那他是谁?不敢想……
太子却不管他如何发懵,严肃道:“将本郡王的印信拿过来。”
经希对上他的视线,行动未经大脑的指令,直接掏出自己的郡王银印,呈给太子。
老村长一家也只村长一人见过县令而已,何曾想过有一日家中会出现一个郡王,早就被震住了。
此时他们见这小公子拿着一个看起来便很不俗的银印,根本不敢细看,噗通一声全都跪下,求饶道:“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经希还在发呆,容歆无奈地看了这孩子一眼,提醒道:“你要对郡王禀报什么,还不速速报来?”
经希回过神,抽了抽嘴角,躬身道:“回郡、郡王,护卫来报,已查清村中共有四十二户人家,其中十余户在祠堂,剩下的尽在各自家中避寒。”
太子淡淡地问:“伤亡情况呢?”
经希即刻答道:“除夕夜至今,村中已死亡七人,大小伤病者过半,皆未能得到医治。”
太子缓缓攥紧拳头,久久未出声。
他们只带了一位年纪较轻的刘太医下山,身上也未带多少药材,且都是留存救命之物,百姓的性命和他身边护卫的性命,太子必定是难以下定决心的。
容歆有些心疼地看了太子一眼,对经希道:“来时见周围村外的林子里有不少树木,柴火便是难砍些也是能弄到的,先带些人并村子里健壮的村民,多取些雪水煮给外头那些人暖身。”
经希瞥向太子,见他未言语,便道:“是,下官这便去。”
他还未踏出门,太子叫住他,嘱咐道:“如今搭建房屋不易,你们教村民们造坚固地雪屋挡风。”
经希眨眼,尴尬道:“太、郡王恕罪,下官也不知这雪屋究竟如何造……”
太子是听太皇太后讲的,举一反三便提出来,可这些自小在京中养尊处优长大的八旗子弟如何能知道,便是山西百姓未经过这般大的雪灾,不也不懂如何临时保命吗?
遂容歆靠近太子,道:“我去吧。”
太子担忧,“您……”
容歆摇头,低声道:“您此行已是不妥,若是生了什么意外,我们皆不好交代。”
她话未言明,然太子已明白过来,颔首道:“我知道了,您仔细保重自己。”
“是。”
容歆行至经希身侧,道:“走吧,我随你一同去。”话毕,冲着他掌心向上。
经希不解。
“从前我瞧着你是个挺机灵的孩子,如今怎么这般笨拙起来?”容歆无奈道,“大氅。”
“哦哦。”经希也顾不上自己被她说不聪明,赶忙讪笑着将大氅还给容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并不沉重地离开。
太子从关上的门中收回视线,继而对刘太医道:“如今只能就地取材,您列一份能够驱寒的吃食,我派人去村中搜罗起来。”
刘太医头脑转得极快,应道:“是郡王,下官这便列一份单子。”
太子微微颔首,又冲着一个护卫眼神示意他跟刘太医走,随即才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村长一家,道:“你若未曾盘剥,只是失职,我便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命你儿子给我手下护卫带路。”
老村长磕头道:“小的亲自去,只求郡王不追究小的的过失。”
太子面无波澜道:“你如此年迈,我又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只叫你儿子去便是。”
“小的谢郡王!”
“谢郡王!”
太子神情淡漠地吩咐道:“起来吧。”
而另一边,容歆带着经希,根据太皇太后先前的描述和她自己的经验,用最简单的话将雪屋如何做得结实解释了一遍。
经希等护卫还有些少年心性,村民们也觉新奇,经她一形容,没多久便心领神会,热火朝天的开始动手做事。
村子里人少,只半日,便帮着十几户人家在其原址上建起雪屋,不甚大,却足以避寒。
太子等人在此村只能短暂留一夜,第二日一早便要启程,未免村人对前路心生渺茫,便特意留话道:“我等能直接上达天听,朝廷必不会对尔等放之任之,只需耐心等待。”
他到达岱州府前一路皆如此,百姓们心生希望,然及至岱州府,却并不如意。
岱州府城外难民众多,而城门紧闭不管不顾,太子拿出多罗僖郡王银印才得以进入城内和知府衙门。
可当他提出开仓赈灾之时,知府却并不顾及多罗僖郡王的身份,只为难道:“仓中皆是军备粮,便是您父亲安和亲王亲至,没有皇上的旨意,下官也是无权开仓放粮的,您莫要为难下官。”
军备粮事关重大,哪怕他是太子,也必定会受责难。
可是沿途饱受冻饿之苦的百姓众多,城外还有难民,等京中的赈灾之物过来会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太子下意识地便看向他的姑姑。
容歆抚着他的背,唇角微微勾起,温柔却坚定道:“您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总归是支持您的,也会一直陪着您。”
太子眼神有泪光闪过,再转向岱州知府时,威严道:“若我以大清储君的身份,要求你开仓赈济百姓呢?以百姓为先,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第73章
太子下五台山一事, 决计是不可能隐瞒的, 遂山西巡抚穆尔赛还未向京中汇报雪灾的情况,康熙已先一步得知了此事。
康熙当即震怒不已:“荒唐!”
先前众大臣还以为皇上是斥责太子, 但随后便又听皇上怒道:“去年山西地动穆尔赛便有疏报之责, 如今雪灾, 竟还不知悔改!”
如此方知,皇上对太子始终是不忍苛责的。
而左都御史陈敬亭立即便奏请道:“皇上容禀, 太子殿下既已为灾事下五台山,如今首要之事,应是赈灾以及派人保护太子殿下安危。”
康熙震怒中,确实掺杂更多对太子的担忧, 忍不住便焦心道:“身为太子, 怎可不顾其身至此?!若有意外,朕该如何自处?”
然他深知太子远在山西,又只带了百人下山, 赈灾款项和人手皆不足,遂直接下令道:“户部拨赈灾粮款, 着安和亲王府世子玛尔珲为钦差, 率数千精兵, 日夜兼程赶往岱州府。”
安和亲王府世子玛尔珲与多罗僖郡王经希为一母同胞的兄弟, 母亲出自赫舍里家, 与太子有双层关系, 必定会极力保护好太子。
若是平常, 户部必定要多番推诿, 可是如今涉及太子,皇上下严令务必筹措好赈灾银粮,众人便是面含苦涩却也不敢多言。
而玛尔珲既忧心太子,也担心亲弟弟出了差错,接了皇上的令便立即命家中福晋为他收整行装。
后宫中稍晚一些得到了太子的消息,颇有些人真心为太子安危担忧非常,其中以长春宫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贵人为最。
赫舍里贵人与太子有亲缘,长跪在佛堂前祈求道:“阿弥陀佛,信女愿以寿命相抵,只求护佑太子殿下平安无事。”
钮祜禄贵妃爱屋及乌居多,此时听她一言,生恐应验,立即便“呸呸呸”几声,道:“太子好生生地,必定会安然无恙,珂琪姐姐说得什么话。”
赫舍里贵人连忙易口道:“是,太子殿下定会无事。”
“珂琪姐姐若是放心不下,我过些日子便豁出脸去求皇上告知些许太子在山西的情况。”
赫舍里贵人是心动的,可心动过后,她却不能如此做,“你的心意我知道,不必如此,皇上必定会安排周全,我只是求心安而已。”
她说完便闭上眼念诵佛经,钮祜禄贵妃眼睛一转,出了佛堂,找到八阿哥胤禩,道:“你庶额娘心系太子殿下,你常去她那儿打扰,教她别忧思过重。”
八阿哥乖乖点头,又仰着头问道:“额娘,胤禩还未去太子哥哥的毓庆宫做客过,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春暖花开便会归来。”
八阿哥一听,主动牵住钮祜禄贵妃的手,道:“我会好好逗庶额娘开心,额娘答应胤禩出长春宫玩儿。”
钮祜禄贵妃未挣开他的手,只无辜道:“我什么时候拦过你?”
“可额娘只和庶额娘玩儿,不陪胤俄玩儿,胤俄太可怜了!”八阿哥眼神带着几分控诉地看着她,“我得陪胤俄,根本没时间出去。”
“那么小的孩子,有甚好玩儿的?”钮祜禄贵妃的语气,好似说得不是自己亲儿子一般。
八阿哥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亲生儿子尚且如此,胤禩幼时必定更加可怜……”
钮祜禄贵妃无语,抽出手在他后脑勺扒拉了一下,“该干甚么干甚么去,少在本宫跟前儿没病瞎哼哼。”
她说完便离开,八阿哥像个小可怜似的被扔下,小腿儿倒腾着跑向佛堂,一进去便扑进庶额娘怀中,装腔作势地哭喊:“胤禩太可怜了!”
而乾清宫中,康熙挂念太子,无心考教几个阿哥,只教大阿哥胤褆代为查看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的功课。
如今阿哥们读书之所改为乾清宫上书房,满六岁的五阿哥胤祺也正式跟兄长们一同在上书房读书。
大阿哥面对几个弟弟,一张脸写满了心不在焉,便是几人何处出了错,他也没发现。
待到三阿哥出声提醒他们皆背完文章,大阿哥便直接挥手教他们走人,然后独自待在上书房来回踱步,就是不肯离开。
康熙批阅完奏折才知道大阿哥一直待在上书房,便命人叫他过来。
“胤褆,天色已晚,你为何不回阿哥所?”
大阿哥本也不是拖拉之人,立即便跪地请道:“皇阿玛,儿臣也想和玛尔珲一同去山西赈灾。”
“胡闹!”
大阿哥微有瑟缩,随即又梗着脖子道:“太子可以不顾身份跑去赈灾,儿臣是长兄,有何不可?”
“他赈得什么灾!你既知比太子年长,便不该与他一同胡闹!”
不是胡闹!
大阿哥张张嘴,强压下顶撞之言,求道:“皇阿玛,儿臣……”
康熙烦躁地挥手,“朕已是焦头烂额,你莫要再给我添事端,回你的阿哥所去!”
大阿哥袖中的手渐渐攥紧,良久,跪伏于地,“是,儿臣无状,这便回去反省。”
而他走后,康熙失望道:“先是太子,又是大阿哥,枉朕平日里一直引他们为傲,竟是一点分寸也无。”
梁九功望了一眼紧紧闭合的殿门,心中偶有所感,关乎太子和大阿哥。
……
京中众人如何反应,远在山西的太子和容歆并不可得知,如今他们正与岱州知府为开仓放粮相持。
岱州知府确实因为太子展露身份而惊慌,然他惶恐之下,并未对其身份有何怀疑,却依然不愿松口开仓放粮。
按理来说,即便太子年幼,在场有许多人为人证,太子作保完全可以顺从而为,可他仍然如此,便有几分可疑。
太子颇为怀疑地看着岱州知府,忽而冷笑一声,道:“雪灾已有数日,灾民无数,若是再迟些尸横遍野,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毫无作为,以为能够全身而退吗?”
上一篇:[亨利八世]都铎王冠
下一篇:我每天都在想寿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