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栋白:对上了!
如此相貌, 如此气质,如此情景,正是完全契合了他对世外高人的设想。
高人, 之所以是高人。
不一定要白发长须,既然对阴阳之气与天地之变有独到见解,势必也能精通一些青春常驻之术。
“栋白, 你好。”
池藏风飘然上岸,微微颔首,好一幅仙风道骨姿态。
今日,她完美复刻了初见时的逯仁。
当时,逯仁一派超凡脱俗,仅用几个眼神就将孤高狷介与可靠稳重结合得恰到好处。
那样一位大能修士,他对一个屡屡被大宗门拒之门外的孩童说,‘你骨骼清奇,注定不凡,可愿做我的徒弟’,涉世未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被诓进去。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
如今,池藏风彻底了解了逯仁的真面目。
她的好师父修为高深不假,教导徒弟用心不假,鲜有害人之心也不假,但是性格着实与仙风道骨无关。
此时此地,池藏风就完美借鉴逯仁的形象来骗栋白了。
也不能算欺骗,书是她一笔一划亲自写的,暗藏的武学理论是切身体会,至多是借了一副容易让人相信的外表。
此次易容出行,池藏风做得心安理得。
栋白被这幅『屰月客』的形象骗了又有什么关系。生活总是要充满各种意外,年轻时,谁没经历过几个骗子。
栋白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越看越觉得自己运气好。
哪怕此次找不到虚竹遗宝,但能见到撰书者就没白跑一趟大理。
“屰月客先生,今日得见,吾之幸也。”
栋白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书迷,语气诚挚而充满钦佩,邀请对方快到观浪亭落座。
可惜相约户外,无从准备茶水。
栋白表示很抱歉,甚至想邀请人入城喝茶。
但不问世俗的屰月客必定不会在意无茶无酒,听涛迎风已得好景,何须再添其他外物。
两人随意坐下,从自宫之书聊开了去。
主要围绕内功之气,若分阴阳要怎么平衡的问题。
交谈很愉快。
什么都敢说,没有避讳,畅所欲言。
池藏风收获良多。果然不能闭门造车,而相互讨论便能博采众长,是对拟出葵花秘籍缺陷的方法有了更近一步的设想。
气氛愉悦,时间就会过得快。
不知不觉,日头渐高,是到了该说再见之际。
栋白只觉时间飞逝,正畅想着改良葵花宝典的方法,但未得出最佳结论就要结束探讨了。不舍,真是不舍,但当止则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栋白表现得恰如依依不舍的书迷,不愿轻易与崇敬的作者说分别。
不舍,也要分别。
此前尚有一件要事未完成。见面会谈已经谈了,就要依照约定拿出该给的货。
栋白爽快利落取出瓷瓶, “三颗三尸脑神丸,先生收好。”
今日交易就要完成。
这对双方都是一场辨识真伪的过程。
会面,谈话。
栋白通过来者对武学的见解言辞,判断此人是否为真的『屰月客』。
接瓶,闻味。
比起识人,相较而言,池藏风鉴别丹药的真伪更困难。
“有黄粱草的气味,难怪此物敢称三尸脑神丸。”
池藏风说的黄粱草气味来自毒丸红色外层。此物气味异常清香,仿佛黄粱美梦一般。
梦里什么都有,仿佛能轻易斩三尸,成仙指日可待。
刮一刮,红色药壳之下露出了灰色内丸。那里渗出一丝淡淡腥味,正是裹着炼化的尸虫。
残酷的现实被包裹在美梦之下。
当尸虫入脑,绝大多数人没有解药连活着都困难。此生受制于人,何谈自由逍遥,成仙更成痴人说梦。
栋白面不改色,心底却掠过一些晦暗不明。
『屰月客』也不知究竟是何来历,对药理与蛊术也是颇有研究。
问,当然是不会问。
都是懂规矩的,你不问我怎么搞来的毒,我也不问你要此毒做些什么。
“此物,我就代王真人收下了。”
池藏风也不多言,“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会再见吗?
肯定会的。因为确定栋白也修炼了葵花秘籍,他想要彻底根除切一刀的弊端,再见就是一定会再见的。
“好,有缘再聚。”
栋白语气略有留恋,还是拱手告辞。
是该一人泛舟,另一人骑马,水陆各不相同地离开。
下一刻,忽生异变。
池藏风刚刚解开系舟绳子,忽感背后有一道阴风袭来。
就见栋白没有上马,而是突然出手击向岸边。
岸边,松树应风狂摆。
针叶被卷了下来,此时化成利尖锐暗器,冲着池藏风而去。
池藏风:???
怎么一回事?见一见栋白换得三尸脑神丸,这道送分题竟然画风突变,是要搞成送命题吗?
岂有此理!
谁允许中途变题的。
池藏风衣袖一摆,将那些可能把人扎成刺猬的针叶扫落在地。“栋白!你……”
“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栋白抢白,再也不复适才谦逊的书迷模样,微抬下巴尽显桀骜。“我不过是在验证先生的理论是否正确。”
池藏风:呦呵!你还有理了。
现下,偏偏她还要维持住『屰月客』的超脱尘世模样,不能太过崩人设地直接开嘲讽。
“既然如此,那便验证。”
池藏风似乎根本不因被偷袭而恼怒,可以被看作是豁达,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孤高的不屑一顾。
武斗,实乃江湖常事。
说来就来,讲规矩的时候少,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多。
今天,两人虽不至于以死相拼,但都是全力而出。
霎时间,洱海之畔,或见飞沙走石,或见掀起三尺巨浪。
这是经过改良的葵花秘籍武功,第一次地出现在世上。
池藏风有幸兼具了两种身份。既是对给予此种武功理论帮助的指点者,同时也成为第一个承受其威力的验证者,这真是要「谢谢」栋白了!
请重读「谢谢」一词,配上咬牙切齿的讽刺口吻。
眼下,池藏风真的有点小郁闷。为什么易容成逯仁的模样,但没有享受到仙风道骨真人的待遇?
想当年,她见到仙君逯仁,欢心雀跃地拜其为师。
而今,并不求栋白以弟子对师父的礼仪相待,她只想在一位书迷依依惜别的眼神中离开,却是以大打出手收场。
到底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逯仁的形象不够具有欺骗性?
不,错不在演技。演技已经足够到位了。
只叹当年的池藏风太单纯,只怪今天的栋白太复杂。
如此凌厉的武功,绝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有的,栋白究竟是谁?
池藏风对此人的真实身份有了一个猜测,而她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能提出下面的要求。
“栋白,你欲以实践验证理论,我又凭什么配合你?既然你擅自增加武斗之举,我也要多一样东西。”
多要什么?
当然是一样好东西。
好东西容易到手吗?肯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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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天龙寺后山,黄药师与王重阳都没有休息。
更漏声长,人仍未归。
此前,池藏风说好的,她去和『屰月客』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