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许久没有见到她,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手心出了一层粘腻的汗珠,心中激悦,却还要强做冷漠。
沈妤给苏叶使了个眼色,苏叶只能不情不愿的退后一些,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陆行舟,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沈妤淡淡一笑:“陆世子果然是聪明绝顶,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陆行舟笑了笑:“你又何必嘲讽我。我知道,以你对我的怨恨,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你不会施舍我一个眼神。你想知道什么,直说就是。”
“既然陆世子这么大方,我就开门见山了。”沈妤轻声道,“陆行舟,我想知道关于郁珩的事。”
郁珩,她直接称呼楚王的名字,原来两人已经这么亲密无间了吗?而且,她从不关心他前世是如何死的,主动寻他也是为了前世郁珩的事。
陆行舟心中越发苦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楚王一直爱慕你,只是因为你……你错信了我,对于嫁我之事分外执着,他才放弃了……”
沈妤冷声打断:“我问的不是这些。”
陆行舟一怔,道:“你该知道,他被景王构陷,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他的下场,还用我亲口告诉你吗?”
沈妤嘴唇翕动了一下:“是这样吗……”
原来陆行舟并不知道郁珩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郁珩后来如何死里逃生,接着又做了什么。
这样也好,谁也不会得知郁珩的身份,也免得惹出麻烦。
陆行舟看着她的脸色:“难道你以为,景王会容许他活着?”
沉默了一会,沈妤道:“多谢陆世子,我该告辞了。”
“阿妤。”陆行舟下意识道。
沈妤脊背一僵,眼中却是平静无波:“陆世子,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罢?”
陆行舟轻嗤一声:“如果你说的是陆夫人,那我承认,我现在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沈妤眉梢眼角染上讥讽之意:“是因为愧疚吗?”
陆行舟闭了闭眼睛:“是,我是很愧疚。我不但愧对于你,还愧对养了我二十多年的陆夫人,以及她那个刚出生就被杀死的孩子。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些事就会浮现在我眼前,就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切割着我这颗心,这是无尽的折磨。我很难受,但是却只能闷在心里,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宁愿你杀了我。”
尤其是一想到他肮脏的身世,他更恨不得跳进河水洗净一身脏污,静静地死去。
沈妤望着他,讥笑一声:“死才是最容易的,你怎么配被我杀死?其实,细想一下,前世的下场不都是你咎由自取吗?你在利用我帮助沈妗,最后兔死狗烹的时候,可曾想到你也会被卸磨杀驴?可惜了你对沈妗的一片痴情,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只当你是一颗棋子呢。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陆行舟声音喑哑:“你说的不错,我该得到报应,我如今所受的教训,都是我该得的。”
沈妤勾起唇畔:“怎么,陆夫人还没有揭穿你吗?她能忍到现在,我还真是佩服她。”
“她已经快疯了,恨我恨到快失去理智,好在有陆行川劝着她,她才没有做出什么疯狂举动。”陆行舟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平静地道,“她会按照你的意愿,一步步落到你设计的圈套里。但她到底没有真正伤害到你,希望你能高抬贵手,留她一条性命。”
沈妤冷声道:“这是自然,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不会要她的命。倒是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不利于你,却不阻止,你真的不怕你最后身败名裂吗?”
陆行舟只是道:“这是我应得的。”
“陆行舟,我可是不会心软的。”
陆行舟苦笑:“我从未想过让你心软,放我一马。”
“很好。”沈妤道,“既如此,有些事还需世子配合。”
“你说,我一定照做。”
*
回去的路上,苏叶欲言又止。
沈妤好笑道:“你想说什么?”
“姑娘今天与陆行舟单独待了那么久,楚王殿下若是知道又要生闷气了。”
沈妤佯怒道:“你这丫头,到底是谁的人。”
苏叶委屈道:“我当然是姑娘的人,只是……只是我也希望姑娘和殿下一直好好地。”
沈妤扬起一抹笑容:“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姑娘,您到底想做什么?”
沈妤翻了一页书:“很快你就知道了。”
却不知,当天夜里,陆家传来一阵惨叫。
“不好了,有刺客,有人要刺杀侯爷,快来人——”
第248章 得知真相
陆夫人虽然怨恨长兴侯为了太后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被杀死,但毕竟是多年夫妻,并且长兴侯已经落到如今的地步,她对长兴侯做不到不闻不问,反而是每天去看他,盼着他醒来。
是以,当听见长兴侯房间传来叫喊声时,她一下子醒了过来,只穿着一件雪白的寝衣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婢女忙拿过外衣追上去。
“老爷还好吗,有没有伤到?”陆夫人惊惶失措道。
夜色如墨,此时已有灯火燃起,可以看到地上映出影影幢幢的树影,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母亲。”陆行川上前扶住陆夫人,又四下环顾。
陆夫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便看到地上的尸体,还有被折断的一把长剑。
陆夫人怒目圆睁:“刺客是谁?”
陆行川摇头:“这剑上没有记号。来人武功高强,我与他交了手,才堪堪打个平手,若非怕惊动了旁人,只怕他一定要杀了父亲的。”
陆夫人有急又很,禁不住泪流满面:“到底是谁?你父亲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谁还会对你父亲狠下死手?”
“母亲……”陆行川劝道,“母亲别激动,这件事需要再详查。”
陆夫人冷笑道:“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母亲。”陆行川为难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要瞒我,你父亲这些年除了沈家,和谁结过仇?再者,就算与别人结仇,也早该向你父亲报仇,何须等到现在?”陆夫人眼睛多了几分血丝,死死捏着陆行川的衣服,“是沈妤对不对,一定是沈妤对不对!你父亲瘫痪在床,至今昏迷不醒,还不够吗,她却仍旧要赶尽杀绝,非要了你父亲的命不可!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这样怨恨沈妤狠毒,却不想想前后因果。若非陆弘致在战场暗杀了沈庭,沈妤会这样报复吗?
陆行川看了沉默的陆行舟一眼,顿时心头火起:“大哥,你看看母亲都成了什么样了,咱们陆家成了什么样了!你想想行皓和小妹,想想父亲,想想母亲,再想想被沈妤害死大嫂。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死的死疯的疯,堂堂长兴侯府,怎么沦落到这番田地?这都是拜谁所赐,你心里清楚!现在,她还要对父亲赶尽杀绝,是可忍,忍孰不可忍!可是,你明知沈妤的所作所为,还是护着她,我要找沈妤报仇,你拦着我。大哥,你到底是不是陆家子孙,怎么能容许外人如此欺负陆家?我真不知道那个狠毒的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竟然护她护到这种地步,连杀父之仇都不在意!”
陆夫人眼中燃烧着一簇簇火苗,恨意流露出来,那眼神,完全不像母亲看着儿子,反倒是仇人见面。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了,陆行川也以为这是陆夫人太过愤怒所致。
陆行舟抬眸,直视着陆夫人:“母亲……”
陆夫人嘶喊道:“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你也根本不是陆家子孙。”
陆行舟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陆行川以为陆夫人在说气话,对陆行舟道:“大哥,你看母亲被气成什么样了,你饱读圣贤书,难道不知道孝道为何物吗?你该知道,母亲多么疼爱你,父亲那么重视你,你为了一个女人,弃他们与不顾,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是我尊重的大哥吗?”
陆行舟声音艰涩:“是我对不住母亲。”
陆行川怒声道:“你既知自己做错了,就该想办法杀了沈妤替父亲报仇!”
“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他捂住了脸。
是愤怒至极的陆夫人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
“你还是舍不得你心尖上那个女人是罢?枉我养你一场,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狠毒的贱人,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如此,从你一出生我就该杀了你,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陆行舟神色淡漠:“只要母亲能解气,要杀要剐都由母亲。”
陆夫人冷嘲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又扬起手,但是手还未落下,就被陆行川抓住了:“母亲,大哥如此固执,你打他也无用。”
“你还护着他,你可知道你大哥他不……”陆夫人厉声道。
“母亲,大哥怎么了?”
陆夫人怒极,差点就说出真相,旁边的乌嬷嬷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及时住了口。
她指着陆行舟,身体颤抖:“陆行舟如此不仁不孝,早就不配做你兄长,你还护着他做什么!”
一想到一个出身如此肮脏的陆行舟占着侯府世子的位置,她心里就一阵阵膈应。她恨不得杀了陆行舟替她死去的儿子报仇。可皇帝盯着陆家暗地里护着陆行舟呢,若是她杀了陆行舟,整个陆家都要倒霉,那陆行川也完了,她绝不能冲动。
陆行川咬咬牙:“母亲说的是,但即便儿子也埋怨他,他毕竟是我大哥,若是父亲醒着,也不想我门兄弟反目成仇,陆家分崩离析。”
闻言,陆夫人更愤怒了。她身体踉跄了一下,气的差点晕倒。
“母亲。”陆行舟和陆行川同时道。
陆行舟伸出手要扶她,可是却被她打开了手:“不敢劳烦。”
陆行舟的手僵在半空,表情晦涩不明,有悲恸还有愧疚。
陆夫人冷眼瞧他,对陆行川道:“扶着我去看你父亲。”
陆行川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陆行舟。
陆夫人冷斥:“你若还认我这个母亲,就不要再认那个大哥了,他不配!”
陆行川重重叹了口气。本意上他不想与陆行舟疏远的,但陆行舟做的错事太多了,他无法再与他像以前一样兄友弟恭,和睦相处了。
陆行舟站在院子里,看着房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关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觉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笑话,活了两世,只会更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不堪。原本他以为重生后可以弥补沈妤,可是没想到沈妤也重生了,并且恨极了他。他再没有了和沈妤在一起的机会,也就没了活着的意义。
他望着夜空,自嘲一笑,少倾,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院子。
如今他能偿还沈妤的,只有这些了……
*
一个时辰后,陆行川才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陆夫人劝回自己的房间去歇息,但是却不见陆行舟的身影。
“你看看陆行舟,他现在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老爷差点被杀害,他不但不去看一眼,反而先回去了,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陆夫人在屋里踱步,灯火燃烧,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就算老爷不是他亲生父亲,好歹也养了他二十多年,并且还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是怎么做的,一点不念及我们对他的养育之恩。沈妤早就和楚王有了婚约,他却还对人家念念不忘,不愧是太后那个贱人的儿子,一样的下贱、狠毒!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还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乌嬷嬷低声道:“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陆夫人突然大笑起来:“沈妤和太后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就无辜吗?他才是始作俑者,为了自己的私生子,就残忍杀害了我的儿子,让我养了陆行舟二十多年。为了掩人耳目,还指使老爷在战场暗杀功臣。若非如此,沈妤怎么会将这笔账算在陆家头上,老爷怎么会被害成这个样子?一想起来我就恨,恨不得杀了沈妤,再和他同归于尽!”
乌嬷嬷似乎是吓到了:“夫人别说胡话了,那位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护卫保护,夫人如何能报仇呢?快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到,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他和太后那个贱人,害了我们一家,我竟然连说都不能说,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仁君,我呸!沽名钓誉,欺骗百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