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夫人——”
“可怜我死去的孩子,我都没有看他一眼,一个肮脏的私生子却顶着他的名字好好活了这许多年。”陆夫人疯了一般大笑,“最可笑的是,我的好夫君,为了他的旧情人,竟然看着他亲生的儿子被人杀死,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乌嬷嬷泪水莹然:“夫人,您受苦了。”
陆夫人咬牙:“可是我有再多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我甚至连陆行舟都不能杀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夫人,您千万不要冲动,您还有二公子啊。”
陆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是啊,我只有行川了。”
乌嬷嬷用袖子擦擦眼泪:“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歇息罢。”
陆夫人却自顾自道:“嬷嬷,我真的无法忍受了,我该如何报仇?”
“夫人……”
陆夫人突然趴在乌嬷嬷身上,呜呜啼哭起来:“嬷嬷,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乌嬷嬷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叹道:“老奴伺候了夫人几十年,自然不愿看夫人这么痛苦,也是想为夫人出口气的,只是……”
“你不要顾忌什么,直说就是。”陆夫人道。
乌嬷嬷道:“夫人,您也说了,您现在只有二公子了,您只能依靠他。依老奴之意,夫人不妨将这一切告知二公子,二公子是您的亲生儿子,得知真相定然与您同仇敌忾,您也能有个商量的人。要知道,世子背靠陛下,不是可以随意被除掉的。”
陆夫人一怔,陷入了沉思。
她双手生出粘腻的汗珠,交握在一起。过了许久,她下定决心道:“你说的不错,我只依靠自己,不能报仇。若是行川得知真相,便会对陆行舟生出极大地怨恨,会与我一起对付他。”
乌嬷嬷补充道:“二公子之所以不找宁安郡主报仇,是因为世子从中阻拦。若二公子得知了世子的真实身份,还会向以前那样尊重他吗,也不会听他的话了。届时,他就会按照自己的主意除掉宁安郡主。”
“我现在就去找行川,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陆夫人脚步生风,疾步走出去。
乌嬷嬷追上去:“夫人慢些,小心身子。”
这个时候,陆行川也没有睡,他生怕沈妤又派刺客来刺杀陆弘致。
桌案上摆着灯火,他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把玩,暖黄色的灯辉映照在光滑的匕首上,闪着淡淡的寒光。
他坐在案前,思绪万千。突然,听到外面守门的小厮惊讶道:“夫人,这个时候您……”
不等他说完,门就被推开了,陆夫人面色沉沉,出现在门口。
陆行川放下匕首,起身迎过去:“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是父亲那里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夫人想起死去的大儿子,连带着也怨恨陆弘致。
她冷笑道:“放心罢,你父亲好好地躺在床上,死不了。”
陆行川讶然:“母亲,您怎么了?”
“行川,你想报仇吗?”
陆行川皱眉:“我恨不得将沈妤千刀万剐,但是大哥他再三警告我……”
“我说了他不是陆家子孙,你不要再叫他大哥!”陆夫人疾言厉色道。
陆行川越发震惊,张了张嘴:“母亲,您到底怎么了,就算您气大哥护着沈妤,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陆夫人神情冷冽:“我说的是实话,陆行舟不是陆家的儿子,并非我在说气话。”
陆行舟看着陆夫人冷肃又认真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心慌:“母亲,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夫人坐在扯扯唇角,眼神讥诮:“你听好了,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听完后该怎么做,你给我个准话。”
陆行舟一愣:“母亲请说。”
陆夫人强忍怒意,看了乌嬷嬷一眼,将一切事情娓娓道来。
乌嬷嬷侍立一旁,却暗暗观察着陆行川的表情。她看着陆行川从一开始的狐疑到后面的惊讶,然后是震怒,最后似乎备受打击,无法置信,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的望着烛火。
过了许久,陆行川才缓缓转头看向陆夫人,哑声道:“母亲,这是真的吗?”
陆夫人笑声凄怆:“我有必要编出这种故事来骗你吗?”
陆行川怔了一会,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所以,父亲明知道太后和陛下要杀了那个孩子,仍旧视而不见?”
陆夫人恨意拳拳:“事关他旧情人的名声和性命,区区一个儿子算什么?”
“那我们算什么!父亲这么多年把……把那个私生子当成亲生儿子培养,让他安安稳稳坐着世子之位,可想过我们的感受?”陆行川一拳头打在墙上。
陆夫人道:“所以,你现在不该再将那个私生子当成大哥,而是当成你的仇人。若非因为他,陆家不会变成这样。皇帝和太后做的一切恶事,都是为了隐瞒他肮脏的身份,为了他,他们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杀了我的儿子,却要我感恩戴德,凭什么?行川,现在母亲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杀了那些人。”
“母亲……”陆行川心中酸楚。他是真心把陆行舟当成兄长尊重的,可不曾想,陆行舟身上会有这么大的秘密。
“你不要再念及旧情,你可不要忘了,他就是个白眼狼。我和你父亲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全然不在乎,他分明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既如此,你还要放过他吗?”
想起陆行舟护着沈妤的种种行为,陆行川握紧了拳头:“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如何做。”
陆夫人满意了:“既如此,你就该先打听清楚他的行踪,才能找到机会报仇。”
陆行川深吸一口气:“母亲,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陆行舟他暗地里投靠了景王,不仅如此,还劝说我投靠景王。”
第249章 争风吃醋
“什么,你说什么?”陆夫人大惊失色。
陆行川低下头:“母亲没有听错,大哥……不,是陆行舟他投靠了景王,而且还哄骗我一起投靠景王。”
“陛下最讨厌朝中大臣与皇子勾结,这么多年,你父亲一直保持中立,以免得罪陛下。而你却暗地投靠景王,你疯了吗?”陆夫人压抑的低吼。
陆行川此刻也有些心慌意乱:“母亲,儿子知错了。但是之前儿子不知道陆行舟的身份,他是侯府世子,也是我大哥,他让我如何做,我自然听他的。我也没想太多,只想着陆家满门荣辱全系于他一人身上,既然他这么做,我自然会无条件配合他……”
“你呀你,你这是要气死我!皇家之间的斗争,能不沾染就不沾染,只做个纯臣,这样无论以后哪位皇子得到那个位置,陆家都能屹立不倒。可你全然将你父亲的嘱咐抛诸脑后,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要连累整个陆家,难道你想看着陆家被抄家灭族吗?”陆夫人重重拍着几案,上面的茶盏来回晃动,几星茶水喷溅出来。
“母亲,儿子知错。如今既知道陆行舟的真实身份,儿子自然不愿再冒这个险,可是在外人看来,陆行舟的所作所为就是代表了整个陆家,即便儿子不参与,也是无用的。”陆行川很是懊悔。
陆夫人急红了眼:“那么此事到底该如何解决?因为那个贱种,陆家还不够倒霉吗,难道还要还要配上陆氏一族?”
陆行川怕陆夫人气出什么好歹来,忙拍着她的脊背,劝说道:“您别着急,此事兴许还有办法解决?”
“这么大的事,如何解决,你就算后悔了,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陆行川皱眉沉思,过了一会,他狠狠心道:“既如此,我就不退了。”
陆夫人擦眼泪的手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行舟冷嗤道:“既然他还在顶着我亲生大哥的名字活着,我不妨就继续与他装作兄友弟恭的模样,与他同心协力,帮助景王。”
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帮陆行舟。
“什么,你还要帮他?”陆夫人受了太多刺激,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听不懂陆行川的话外之音。
陆行川道:“母亲请放心,我不会害了陆家,陆行舟也别想好。”
陆夫人半信半疑:“真的?”
“请母亲相信我。”陆行舟正色道,“此事只要你我二人知道,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即便母亲再怨恨陆行舟,也不要像今晚一般说那些‘糊涂话’了。”
陆夫人哀叹一声:“我明白了。”
树影婆娑,映在窗子上形成一片片黑影,这时候,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快的看不见。只听到风声阵阵,窗外的枝叶一下下摇晃。
陆行舟站在窗前,心绪复杂,听见有人悄悄推开门,才回过头。
“世子,的确如您所料的那般,二公子他……”黑衣人迟疑了一下,问道,“世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结果于您是极为不利的。”
陆行舟眉眼淡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该知道,凡事守口如瓶,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人忙道:“属下对您誓死效忠,绝不敢对外吐露一个字。”
“这就好。”陆行舟似乎有些疲惫,“你母亲和妹妹可还好?”
“多亏了主子出手相救,母亲身子好多了,近来还为妹妹说了一门亲事,想来再过不久就要出阁了。”提起家人,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陆行舟淡淡笑了:“能和最亲的家人在一起,这是莫大的福分。”
那人嘿嘿一笑:“属下也觉得是这样。”
默了默,陆行舟道:“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和妹妹,下去罢。”
“是,主子。”
很快,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屋子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只有他形单影只。
他几不可闻的笑了笑,摇头叹息。少倾,转身走到榻前躺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户大开,风吹进来,白色的帐幔飘飘扬扬。明明是盛夏之夜,他却觉得浑身置身冰雪之中,寒冷刺骨。
一夜无梦,清晨沈妤醒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窗纸投落到床帐上,廊下的鸟儿也叽叽喳喳乱叫,尤其郁珩送的那只八哥,一声一声叫着‘阿妤’。
沈妤披衣起身,接过紫菀递过来的湿布巾,不疾不徐的净了面,才问道:“昨晚的事成了?”
苏叶悄声道:“有元骁出马,自然是成了的,陆家少不得又要鸡飞狗跳了,而且陆夫人也会更恨陆行舟。”
“在我的计划之内就好。”
苏叶道:“姑娘,你真的相信陆行舟吗,就不怕他是故意欺骗你,让你放松警惕,然后想办法联合景王对付您?”
沈妤由着云苓穿上衣裙,坐到梳妆台前:“我自然是信的,他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陆夫人和陆行川都恨不得他去死,他若有一点良知,就不会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再者,就算他真的欺骗我,我也有法子脱身,不会给他反戈一击的机会。”
“那奴婢就放心了。”苏叶道,“那他帮了您,您还要不要杀他呀?”
沈妤握着玉钗的手一僵,然后轻叹道:“我也不知道。”
苏叶‘啊’了一声,惊讶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吗?”
沈妤心中五味杂陈。
按理说,前世陆行舟那么欺骗她利用她,最后默许沈妗害死她,她应该狠狠地报复陆行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当她得知陆行舟前世也被沈妗卸磨杀驴的时候,她心中涌出极大的快意,比她直接杀了陆行舟还痛快。更何况,自陆行舟重生以来,一直活在痛苦中,每天都在自我折磨,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活着受折磨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而且这个惩罚还是来自他心里的。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再等等罢,等到除掉景王再解决他的事。”
苏叶笑道:“奴婢还以为您会心软呢。”
沈妤红唇微抿,微微蹙眉。心软?怎么会?她是绝不会心软的。她绝不能因为有郁珩陪在她身边感动她,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她现在的处境和以后的处境,都会面临许多风险,她可以不要别的,但是必须有一副冷硬的心肠,每时每刻保持冷静和理智。
“我不会的,绝不会。”她淡淡道。
这话不知道是对苏叶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其实,陆行舟骨子里就有一种清高和孤傲,他出身名门世家,又是陆家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整个陆家,备受宠爱和重视,又才华出众,多受赞誉,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