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请求陛下治谢良娣的罪,千万不要因为太子求情,就大度的放过谢良娣。那样显得就更虚伪了,怎么会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做的事呢?谢良娣出身低微,重重惩治她对太子没什么影响,所以陛下不会怀疑你的动机。”沈妤笑道,“不过,我想,这也不需要殿下出力。如今谢良娣谋害舒姐儿一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那些喜好弹劾别人的文官御史一定会替殿下做这件事的,殿下只需扮演好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就行了。殿下表现的越是光明磊落,越衬得太子寡廉鲜耻。”
宁王眉眼含着谦和的笑容,道:“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放过太子妃还有这样的打算。”
沈妤笑道:“其实,我也是真的可怜太子妃。”
“我知道。”宁王有些无奈道。
“殿下,我想说的是,无论何时,都不要小瞧一个处处隐忍的女人。要知道,隐忍的久了,一旦不想忍了,便不会回头了。”
宁王一愕,他想问什么,却是听沈妤道:“殿下,太子的事很快就能解决,那么背后谋害舒姐儿的人呢,您打算轻轻放过吗?”
宁王不解:“背后谋害舒姐儿的人不是谢良娣吗?”
沈妤嗤笑一声:“谢良娣的确有野心,但也要有那个实力。试问一个没有强大娘家的妾室,如何千里迢迢的拿到南疆的血藏草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还有别的原因吗?”
宁王目光闪动:“是景王?”
“若是景王做的,他从这件事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宁王摇头:“也是,若非为自己谋得好处,他有什么理由和一个侧妃牵扯上?宁安,你以为会是谁?”
沈妤眸中华光潋滟:“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我倒是心中有数,只不过我有一句话要先问一问殿下。”
“什么?”
沈妤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认真:“我想问问殿下,若是幕后指使是殿下认识的人或者是殿下较为亲近的人,你要如何处置那个人?”
宁王一怔,没有回答。
沈妤唇畔轻勾,带着一分冷嘲:“殿下犹豫了,看来在殿下心中,舒姐儿也不是很重要。”
宁王哭笑不得:“你只是模棱两可的问我一句话,但凡是个人都要想一想罢?”
沈妤黛眉微挑:“也好,那我就照实说了,希望殿下能像之前说的那样,给舒姐儿一个公道,可不要徇私情啊。”
说完,她拍拍手,苏叶一个闪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
宁王惊讶,沈妤身边何时有个武功如此高强的女护卫了?
沈妤淡淡道:“苏叶,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如实告知宁王殿下罢。”
“是,姑娘。”苏叶给宁王行了一礼,道,“傅姑娘说她不舒服,去歇息的时候,姑娘让紫菀悄悄跟着傅姑娘,果然看到傅姑娘是装病。后来人都散去后,她赶紧让暮秋去了另一个方向,并且鬼鬼祟祟。是以,奴婢就在后面悄悄跟着她。”
其实,是郁珩派人盯着傅柠和暮秋,但未免多生事端,苏叶便在宁王面前说是她盯着暮秋。
苏叶接着道:“结果,奴婢看到暮秋来到了太子府后门。”
“你说什么?”宁王目光一冷。
苏叶十分淡定的道:“奴婢发现暮秋到了太子府后门,左顾右盼,明显是怕被人发现。是以,奴婢就将她劫走了,在她身上翻出了这个。”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条,递给宁王。
宁王展开一看,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上面写着,要杀了谢良娣。
沈妤微微一叹:“傅柠早就和谢良娣暗中接洽过,还收买了谢良娣的心腹丫鬟喜儿。谢良娣敢如此胆大包天对舒姐儿下手,也有傅柠从中撺掇的原因。届时舒姐儿被害死,大姐伤心欲绝,傅柠再做些手脚,大便可以‘伤心过度而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太子妃,就算查出太子妃是被冤枉的,也还有谢良娣顶罪,她手上一点血液不沾。
这样一来,她既帮助殿下对付了太子,又可以除掉大姐,真是一箭双雕。只是如今事情败露,她自然要通知喜儿杀了谢良娣了。当然,她不傻,谢良娣只会是‘畏罪自尽’,而太子只会迁怒太子妃。”
宁王仍是不敢相信:“宁安,你是不是弄错了,傅柠为何要这么做?”
沈家和傅家现在都是他的人,傅柠害死舒姐儿和沈妘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妤笑了一声:“能让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狠下杀手,除了情爱,还有别的理由吗?”
宁王面色一凝:“宁安,这话可不能乱说。”
“殿下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让苏叶将暮秋带过来,让她亲口说与殿下。再不然——”沈妤望着他,“就交给京兆尹审理罢。”
“宁安!”宁王不能理解事情的会演变成这样。
沈妤微笑:“怎么,这回殿下相信了吗?”
宁王揉了揉额头:“此事,你容我想想。”
沈妤冷笑一声:“殿下要想多久,要想什么?要想如何维护您的表妹吗?”
“宁安,如今沈家傅家都是一条船上的……”
沈妤沉了脸:“我倒是将傅家当成一条船上的人,可是傅家明显没有。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殿下大业成了以后,就过河拆桥,让傅柠娶我大姐而代之!而傅柠,显然是心悦殿下的,所以如此着急除掉我大姐!若非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若非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傅柠还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傅家吗?我让苏叶带走暮秋,想来傅柠已经想到事情暴露了,这是我对她的警告!”
宁王长叹一声:“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想到傅柠会有这样的心思。”
“殿下错了,殿下对不住的不是我,而是舒姐儿和大姐。”
宁王颔首:“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补偿妘儿和舒姐儿的,只是此事,我希望你不要告知妘儿。”
沈妤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宁王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沈妤道:“殿下,我与您合作,没什么想要的,只是希望大姐能好好地。论家世论地位,沈家和傅家相比,不差什么,所以我们凭什么因为傅柠是您的表妹就必须忍让呢?傅柠的所作所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如此好说话。”
她虽然眉眼淡然,可是宁王知道她是真的很气愤。再者,傅柠差点害死舒姐儿,宁王也并非不生气,只是如今的情况不宜起内讧,而且还要顾及傅家和傅贤妃的面子,所以宁王才想饶了傅柠。
他心中暗忖,道:“我知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沈妤眉头舒展,笑容淡的就像水面上的涟漪,极轻极浅:“我相信殿下。”
即便再在如何厌恶宁王,在景王没有被除掉之前,她还是要和他虚与委蛇。
她退后一步,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宁安告退。”
她转过身,身上牙白色的披风扬起,上面用金线绣的海棠花暗纹,就像一道道流光闪过。更衬得她风华无双,气韵天成。
宁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离开这片梅林。
“去海棠苑。”
*
宫中,含元殿。
康和帝听了宁王的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派人去宣召太子,可惜太子并不在太子府。
一般来说,太子当住在东宫,但也有被皇帝‘赶’出宫住着的。
太子就是因为不受康和帝待见,被康和帝赶出宫住到了太子府。
对于太子来说,这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自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担心睡个小宫女都怕被皇帝知道了。
自由的太子,便去平康坊寻新月了。
可是新月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并不想委身于装扮成富家公子的太子,太子正想办法如何做新月的入幕之宾呢,便有人递消息过去,说皇帝派人去太子府宣旨,却找不到人,现在正发怒。
太子最怕皇帝,闻言心下一急,没有回太子府,急急忙忙到了宫中。
好在他身边的人办事还算靠谱,知道将他太子的服饰带来,让他在马车上换了衣服。
到了含元殿门口,太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很快便有一个小内侍出来道:“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太子抬起微微发软的腿,进了宽阔冰冷的大殿。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似乎散发着阵阵凉意,两边柱子上的蟠龙似要腾空飞起。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跪到中间,磕头行礼。
两边的内侍宫女垂首谨立,屏气凝神。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却是不说话。
太子心头一凛,更加紧张了,再次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太子,朕要召见你,还需要三催四请啊。”
这笑容让太子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皇帝的心思,知道认错就对了,立刻道:“儿臣知错。”
皇帝冷声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太子面色仓皇:“儿臣……儿臣……请父皇明示。”
只听到“啪”的一声,皇帝见手中的奏本丢到他面前:“你好好看看,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太子将奏本捡起来,双手颤抖着打开,迅速看完。
他面如土灰,道:“这……这怎么可能?父皇,谢良娣温柔善良,怎么会这么做?”
皇帝被他气笑了:“依照你的意思是,是宁王陷害你了?”
太子低头不言。
其实也不怪他,毕竟谢良娣善于伪装,在他面前,谢良娣就是个柔弱不堪的小白花,更何况这个小白花还有了他的孩子。
皇帝怒声道:“你以为宁王和你一般吗,他一向尊重嫡妃,疼爱自己的嫡女,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陷害你吗?他只是向朕陈述事实,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往你身上泼半点脏水。你呀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都不问就说他陷害你。”
太子虽然蠢,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狡辩。他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身上的冷汗将内衫都浸湿了。
“将一个妾室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陷害太子妃,夺取太子妃的位置,为此不惜害死朕的孙女。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敢谋害皇室郡主,她是在打朕的脸吗?”
在皇帝看来,他喜不喜欢舒姐儿不要紧,重要的是舒姐儿是他的孙女,是皇室之人,谢良娣不过一个出身卑微的妾罢了,敢侵犯皇家威严,皇帝自然生气了。
太子汗如雨下:“儿臣……儿臣不知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这样做……”
皇帝呵斥道:“若非是你的纵容,她敢这么做吗!”
这个时候,太子说什么都是错的,他只能道:“儿臣知错,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皇帝拿起御案上的奏本,道:“你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宠妾灭妻,纵容妾室胡作非为的!素日你怎么宠爱妾室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反而使得你变本加厉,这次居然还差点闹出人命。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是不是!”
太子原本想说“舒姐儿到底是转危为安了”,然后替谢良娣求求情,可是听皇帝这番话,顿时不敢说话了,只怕他再敢替谢良娣说一个字,谢良娣必死无疑。
只希望皇帝念在谢良娣怀有身孕的份上,饶她一命。
皇帝道:“若你日后再敢让妾室爬到太子妃头上,朕决不轻饶!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朕不能不给宁王一个说法,他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严惩谢氏。”
宁王没有趁机对付他,太子还是挺意外的,但这不妨碍她怨恨宁王。
皇帝吩咐全公公道:“传朕旨意,谢氏不敬太子妃,胆大妄为,意图谋害云安郡主陷害太子妃,即刻起褫夺良娣封号,禁足太子府,待产子之后鸩酒赐死!”
太子哀求道:“父皇——”
“不必多说!”皇帝沉声道,“朕留她一个全尸已经是仁慈了。至于你,闭门思过去罢!好好想想,如何当好一个太子!”
皇后听闻了此事,也难得怒火燃烧,将太子叫进了兴庆宫,狠狠责骂了一番。
太子不敢顶嘴,跪着聆听训示,半个时辰后,他才垂头丧气的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