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绾小公举
皇上摆摆手,却不欲和祁霄贤多说。祁霄贤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两人一路无言,此刻来到清吏司门前。此时已经是丑时,清吏司却还是灯火通明,在城东尤为显眼。祁霄贤心中一紧——
他并没有吩咐过要加班加点,最近手头也没有很急的案子,如何会彻夜不眠?
他心中隐隐不安起来,皇上却已经踏进门去,祁霄贤只得跟上。
议事厅中全是属下,此刻正挨挨挤挤,站在一起,乱成一团。
祁霄贤面上不禁抽搐起来,此情此景,分明就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何还未回家中去?”祁霄贤怒吼一声,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人回答。
祁霄贤几欲抓狂,猛然想起今天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便缓和了语气吩咐道:“去将李靖的尸身抬出来。今日吩咐你们查的那三十余人如何了?”
沉默。
半晌,一个属下壮着胆子站出来,强行镇定道:“统领,那李靖的尸体刚才还好好的,却不知为什么,他忽然间就不见了。”
祁霄贤头皮一炸,猛然感觉到身边一股磅礴的怒气即将爆发,余光瞥见皇上面色寒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属下,恨不得下一刻就诛他九族。
“那三十余人的信息如何?将那三十余人搬出来。”祁霄贤想起姐姐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耐着性子询问。
当下又有数十人离开,去搬运那些尸体,一人朗声道:“这些尸体……若是没错的话,全是云州高家高府中人。”
那人说到后面,声音细弱蚊蝇,几不可闻。
“混账!”皇上瞬间震怒,一声怒吼,龙威便展现出来,众人个个敛声屏息,生怕被皇上注意到成为炮灰。
皇上有一宠妃高贵妃,她素来性子高傲,加之皇后性格强势,两人便是水火不容。
高贵妃老家便是在云州,她父亲是云州一个小小的知县。那云州高府便指的是她家了。
祁霄贤如遭雷劈,这下若是找不到那李靖以及在背后捣蛋的人,恐怕是皇后这一生都要蒙受不白之冤。这还是好的情况。若是再有有心人推波助澜,那皇帝怕是要废了皇后,甚至杀了她都不是没有可能。
祁霄贤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眼下清吏司各位都可以替自己作证,自己是真的带了李靖回来的;但信不信,却是看皇上了。无论如何,丢失了李靖这个重要证据,无论皇上信他还是不信他,姐姐在宫中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至少在自己查明真相之前,都是如此。
当机立断,祁霄贤跪了下去。清吏司众人见到统领跪下,也跟着跪下了。
只听得祁霄贤道:“臣弄丢证人兼重要犯人,罪该万死。臣本该自刎谢罪,但是真相一日未查明,臣不甘心。还请陛下给臣将功补过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清吏司众人心头都是一凛,跟着重复道:“请陛下给臣将功补过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朕便许你半年时间,将这案子查的滴水不漏。若是还有什么别的疑点,你们便等着人头落地!”
清吏司众人一听,心中都叫苦不迭;谁知道这是个干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差事?
祁霄贤却是松了一口气。有了皇上这句话,那以后姐姐的日子便不会太过艰难。而对他来说,有阮笛陪着他,半年时间绰绰有余。
第629章 转机
皇上拂袖而去,祁霄贤在清吏司站了半响,这才吩咐众人回了家。自己也骑着马,朝家中赶去。
阮笛和两个孩儿已经歇息了,府中一片漆黑。
祁霄贤蹑手蹑脚,生怕吵醒阮笛,却不想“咕咚”一声,撞到一个人身上,祁霄贤大惊,鼻尖却传来幽幽的香气,似乎是阮笛身上的。
这时才听阮笛“啊哟”一声,一面点亮了灯,埋怨道:“你回来这么晚,怎么也不点灯?难道心疼那点子油钱?”
这话本是调笑他,谁知祁霄贤竟然呜呜痛哭起来,阮笛顿时大惊。
问他他只是不说,阮笛只能坐在桌边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祁霄贤这才停止了痛哭,阮笛连忙趁机安慰两句,又问他怎么了。
祁霄贤便将姐姐被人陷害,城西南方向发现三十余人尸体,皆是高贵妃府中的;李靖尸身被人偷走等一股脑儿都告诉了阮笛。
阮笛道:“那要如何查?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引导咱们。”说起要如何查,她心里却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祁霄贤点点头,将阮笛抱在怀中,轻声道:“没事的,既然没有头绪,那我们就等。等到下月月初。”
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自己,还是在安慰阮笛。
两人就这般,互相抱着一直到窗外天色渐渐明亮。
第二日,祁霄贤按照惯例上朝下朝之时,却听身后一个尖细的嗓音正叫唤,他停下脚步,却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那李公公匆忙行了个礼,道:“祁统领,陛下请您到军机处议事。”
祁霄贤略微有些惊讶,搜肠刮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跟着李公公去了。
“各位爱卿,此次东吴案件仍然存在诸多疑点,交由祁统领调查。阮尚书,吴尚书,邓将军辅佐。”
皇上此刻面色如常,却不怒自威。
祁霄贤各人都领了命,那吴尚书又道:“启禀陛下,那祁风的信息已经查明。乃是云州柳河县人士。家中有一年逾古稀的老子,尚未娶妻。”
祁霄贤一听查出来祁风的消息,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待到那吴尚书说他家中有年逾古稀的老父亲时,又深感迷惑。
祁风父亲早已经战死,倘若现在还活着,那也绝对不可能年逾古稀,应该是花甲之年而已。
祁霄贤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向吴尚书道:“吴尚书,那祁风父亲早已经死了,如何又有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子?他老子即使还活着,也不过堪堪花甲之年啊……”
话还未说完,祁霄贤便意识到了自己太过于心急,却听得吴尚书嘲讽道:“嘿嘿,祁统领,他跑出去之时尚是一个四五岁的幼-童,别人便不能收养他作儿子了吗?”
祁霄贤不欲和他争论,便只是笑笑。
几人商议良久,当即便派了邓文超带人前往云州柳河县,去抓捕祁风。
云州和京中很近,不过一日的脚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工程。
只是祁霄贤心中又自有一番想法。那祁风若是声东击西,此刻书信跟着人已经来到京中了,那这一趟云州柳河县岂不是白费力气?
他本想说出来,想起素日和那吴尚书不对付,那吴尚书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祁霄贤不想和他多说,便将这想法收在心中,自己慢慢去打探。
此时,城东北角。
依然是那座诡异的府邸,也不知是哪大户人家修建在这里的,此刻里面的“闲杂人等”已经被孟砚几人清除干净,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根据地了。
孟砚端坐在庭院中的凉亭之中。此刻夜色已经将天空浸透渲染,府中上下却是一片漆黑,也不点灯。
他一身白衣,手中把玩一个茶杯,不知在想什么。风吹起他的衣袂,犹如白色蝴蝶飘飞,直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格叽格叽”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口传来,不知何处“咻”地一声,一根银针飞过来,贴着言澄的肩膀擦了过去。
“什么啊,不能吃!尽是搞这些偷袭下三滥的银针飞镖,气死我了!”他这话一出,瞬间便得罪了在场四个人中的三个人。
说着又是一阵细细碎碎地摸索之声,片刻,一个火苗升起,庭院中亮了起来。
原来是言澄从门口进来,见庭院中漆黑,便从怀中掏出油灯点上。
他怀中抱着一袋玉米粒,正滔滔不绝地在口中咀嚼,似乎很好吃。旁边的一袭红衣,自然便是碎夜了。
凉亭中却是两个人,一个是白衣飘飘的孟砚,另一个是孟砚身旁站着的一个黑衣少年。
言澄“咦”了一声,上下打量起他来。那少年眉清目秀,眼睛圆圆的,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一身黑衣,甚是干净利索。
见那少年也在打量自己,言澄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冲他一笑,却不欲多言。
他知道碎夜和孟砚素来不和,便一直认为孟砚不是什么好人,他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少年却是十分想和他说话的样子,拐了拐他的胳膊道:“这玉米粒很好吃吗?”
言澄听他说话彬彬有礼,心下对他好感大增。正要回答时,却听那孟砚冷笑道:“什么玉米粒不玉米粒的?银针可是也不能吃呢!”
那少年登时便脸红了,言澄便假意怒道:“好啊,银针是你发的?”
那少年忙连声道歉,又说自己叫祁风云云,一番话下来,言澄觉得那孟砚和祁风主仆二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中对孟砚又多了几分厌恶。
“事情都办妥了?”孟砚对碎夜道。
“嘿嘿,那是自然。”碎夜心中涌起一股不爽,却也不想生事,便顺着他的话说。
那孟砚大喝一声道:“祁风!把人拿出来!”
祁风正和言澄聊的热火朝天,那孟砚冷不丁一喊,顿时一溜烟朝屋中去了。言澄心下暗暗咋舌。
顷刻间,一具尸体便直朝碎夜面门而来。碎夜却动也不动,暗中催动体内内力,带起一阵强烈的劲风,顿时将那尸体扇到了亭子下的鱼塘之中。
第630章 不忘故人祁风
那少年和站在碎夜身边的言澄同时惊呼一声,喝彩道:“好身手!”
孟砚见碎夜如此嘻嘻哈哈,当即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喝道:“碎夜!你别太过分。”
碎夜见两人之间窗户纸已经捅破,自然是称心如意。哈哈大笑三声道:“我偏要如此过分,你又待如何?”
碎夜忽然觉得呼吸一滞,再看时,那邓文超一只手卡在自己脖子上。
碎夜嘴角扬起一丝不屑,冷笑道:“还是……这一招?”
那孟砚心中一惊,却来不及反应,碎夜全身爆发出一阵疾风,利如刀锋,登时将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划破了。
吃痛之下,孟砚连忙送开手。碎夜轻轻喘气,笑道:“这一招对我没有用,孟砚。我不是当时那个我了,你若是想杀了我,那恐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孟砚这时才认真打量起碎夜来,只短短两年间,他脸上的稚嫩之气已经尽数褪去,如今竟然邪魅妖娆,功力也不是他可以一把捏死的那个碎夜了。
他心中吃惊不已,面上却显出一丝恼怒之色:“你到底想怎样?”
碎夜冷笑道:“我想怎样?我只是不想听别人对我发号施令而已!”
会议便这般不欢而散,碎夜带着言澄扬长而去,今夜终于拜托了那阎王的死缠烂打,二人心中都是舒畅无比。
庭院中便又只剩下孟砚祁风二人。
“祁风,事情都办好了么?”长久地沉默之后,孟砚幽幽地开口。
祁风连忙恭恭敬敬地道:“回禀主公,栽赃皇后祁霄贤的人证物证都已经送过去了。”
孟砚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他眸光深沉,祁风不敢看,便只好沉默着想自己的心事。
那个温柔美貌的女子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柳眉星眼,鼻梁高耸,不似中原姑娘的温柔安静,却性格要强,有些异域风情的美。
“楠楠,你为何不等我?”
眼前那女子嘴唇蠕动,似乎是在说:“可是你已经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