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这名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和池棠一样披着大红的斗篷,容色秀丽,姿态娉婷,笑容端庄淡雅。
薛筝拉着池棠到那少女面前,笑着介绍道:“这就是池二郎的女儿,池家阿四,她刚封了乡君,可金贵着呢!”说到“金贵”两个字,依稀磨了磨牙。
但凡两边介绍人,总是先向位尊者介绍位卑者。
薛筝这样介绍,应当是认为池棠身份不如这名少女。
然而她介绍少女时却格外简洁:“这位是固安侯府的卢家八娘!”
池棠猛然一惊。
还没惊完,便被薛筝拉着走了,卢八娘反而自己跟在后面。
“上回在承嘉殿说了要送你一名侍女的,等会儿喊过来你随便挑……我养了一只兔子,等会儿给你瞧瞧……”
池棠被引到内堂拜见齐国公夫人后,便同卢八娘等人一起,被薛筝带去了花园。
花园里已经来了不少贵女,薛筝作为齐国公膝下唯一的未嫁女,要和她的几位侄女一起负责招待客人,因此挑侍女的事一时不好办。
但兔子很快就抱过来了。
软绵绵、毛茸茸的雪白兔子,姑娘们没有不爱的,就连矜持了一路的卢八娘也忍不住伸手去摸。
薛筝却特意将兔子抱到了池棠面前,笑道:“这只本来是太子表哥养的,后来见我喜欢,就送了我,你猜它叫什么?”
这要怎么猜?
池棠看了一眼仿佛在炫耀的薛姑娘,觉得有点难配合,便老实地摇了摇头:“猜不出。”
“阿池就猜一下呗!”薛筝不肯放过她。
池棠只好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叫兔子?”
薛筝僵了一僵,若无其事笑道:“说起来也好笑,明明是只白兔子,太子表哥却给它取名叫黑子。”
池棠“噗嗤”一笑。
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促狭的。
“阿薛,黑子能给我抱抱吗?”卢八娘似乎爱极了这只兔子,忍不住开口相求。
薛筝举了半天也没见池棠接过,索性给了卢八娘,转头去同别人说话了。
池棠落了单,正好偷偷去看卢八娘。
红衣雪兔,少女纤秀的手指轻轻抚摸兔子背上的毛,画面十分美丽。
但池棠此时看卢八娘,已经无心体会少女的美丽了。
原来这就是卢八娘啊……
前世选定谢大姑娘为太子妃后,和池棠一起被册封为太子侧妃的就是这位卢八娘。
大概卢八娘现在也已经是太子侧妃的人选了吧?所以薛筝觉得卢八娘身份比她高。
可她已经不是了——
想到这里,池棠悄悄拉了拉薛筝的袖子,待她回头时,含蓄地问道:“今天有什么贵人来吗?
薛筝嗤笑一声,道:“没有!今天你最贵!”
话音刚落,侍女匆匆而入,禀道:“永泰郡主到了!”
薛筝脸色一变:“她怎么来了?”
池棠小声问:“不是你请的?”
薛筝睨了她一眼,同样小声道:“我请她干什么?来欺负你吗?”
池棠冲她讨好地笑了笑。
薛筝轻哼一声,拽着她出去迎接永泰郡主。
永泰郡主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一名华服少女,两人有说有笑地进来。
池棠跟在薛筝身边走在最前端,永泰郡主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停住脚步,下巴微抬,高贵冷艳状。
池棠默默跟着其他人一起矮身行礼。
永泰郡主像没看见似地从她身边走过,池棠身后,是抱着兔子的卢八娘。
“这兔子不错!”永泰郡主道。
身旁薛筝轻嗤了一声,将她拉起,一转身,却脸色大变。
“不能这样抓!”薛筝冲过去将“咕咕”直叫的兔子抢回怀里,一边手上安抚,一边忿忿道:“兔子耳朵很脆弱,不能这样抓,会拉伤的!”
永泰郡主不以为然地说:“一只兔子而已,本郡主今天还有点馋兔肉呢!”
“郡主要失望了,这兔儿是太子殿下送给薛郡君的,可吃不得。”卢八娘笑道。
永泰郡主顿时面露无趣。
她同来的华服少女却笑了一声,道:“太子殿下人生得文秀,怎么也喜欢养这些姑娘家爱的小玩意儿?”
始终乖巧垂眸任人蹂躏状的池四姑娘倏地抬眸,皱眉道:“兔子又不是只有姑娘家能养,姑娘家爱了男子就不能碰?养只小物而已,还要分男女?难道我养了条锦鲤,天下男子都不许养锦鲤了?”
她虽然抬高了声音,听在耳中却是又甜又软,没有半分气势,倒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华服少女笑了笑,柔声道:“池乡君误会了,我只是没见过男子养兔子——”
“你当然没见过!”池棠轻哼道,“黑子是太子殿下特意养了送给薛郡君的,想必你家没有这样温柔疼人的表哥!”
……
十几步外,两人隔着长廊而望,面色不一。
“这就是池四?”其中一人惊讶道,“现在这么牙尖嘴利了?”
另外一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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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太子殿下到
“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华服少女淡淡笑道,神色自矜。
池棠心中一惊,难道闯祸了?
旋即又鼓起勇气,道:“我不知你表哥是谁,但你一定知道薛郡君的表哥是谁,难道你的表哥比太子殿下还尊贵?”
华服少女面色一冷。
“行了!”永泰郡主不耐烦地说,“不过说笑几句,较什么真?”冷冷瞥了池棠一眼,“果然是乡下来的,不知尊卑轻重,自己看看,哪个像你一样大呼小叫的?”
池棠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眼里泪珠儿直滚,抿紧双唇不语。
长廊外,有人眼神瞬变,立时就要上前。
另一人忙拉住他:“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
不知怎么神游天外的薛筝终于回神了——
“说什么?郡主说谁?阿池可是从淑妃故里来的,郡主说哪里是乡下?”薛筝顶了永泰郡主一句,回头看眼泪汪汪的池小姑娘,忙不迭掏出帕子给她擦泪。
“别哭别哭,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许哭!”安慰了两句,又抬头瞪了华服少女一眼,“说什么笑?太子殿下是让你们说笑的?谁不知尊卑轻重?我们阿池刚封了乡君,不服高娘子也去讨一个乡君啊!”
华服少女脸色一变,淡淡道:“是我失言了。”
薛筝在皇帝面前,是比公主都不差的存在。
永泰郡主敢教训池棠,却不敢多说薛筝一句,只冷哼一声,道:“你们齐国公府就这样待客的?把客人堵在门口吹冷风?”
薛筝冷冷一笑,冲侄女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带郡主和高娘子去见夫人!”自己则继续低头安慰池小姑娘:“不许哭了,我带你去挑侍女!”
池棠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道:“我没有哭!”
嗓音软软的,带了一点嘶哑,听上去好不可怜。
“是是是你没哭,是我哭了。”薛筝没好气地说。
池棠觑了她一眼,仿佛觉得这个时候有点好说话,便趁机得寸进尺:“我不想挑侍女,我想去观射礼!”
薛筝正要拉着她往花园走,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瞪她:“你是不是觉着我挺好说话的?”
池棠眨了眨眼,弱弱道:“我爹说,想去观射礼就跟薛郡君说……”
薛筝撇了撇嘴,吩咐道:“把观礼楼收拾出来,姑娘们要去观射礼!”
这话一出,姑娘们无不容光焕发,就连已经走开好几步的永泰郡主也停住脚步,旋即健步如飞往内堂走去。
……
射,乃君子六艺之一。
射礼,古来有之,如大射、宾射,都是天子诸侯的大礼。
民间也有饮宴之前的燕射,但即便说是民间,也都是公侯家的玩意儿,一般人,谁家里能布个演武场拿来行射礼?
齐国公府肯定有的。
齐国公府不但有个演武场,边上还特意留了一排观礼楼,供女眷观射礼用。
因冬日天黑得早,射礼已经开始了。
射礼的顺序是身份从高到低,一时还没轮倒池长庭,池棠便由着薛筝拉到一间屋子里梳洗。
“赶紧擦擦,要是被你爹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跟我爹告状呢!”薛筝抱怨道。
“这么远看不到……”池棠的声音含含糊糊从帕子下传出。
薛筝轻哼一声。
池棠拿下帕子,随口问道:“我爹告过你的状?”
薛筝一听就生气:“不就那天宫里的事?我把你掐出印子来,你的侍女还不是把我也掐出印子来了?凭什么你爹一告状我就得受训?我是亲生的吗?”
池棠犹豫道:“这么点小事,我爹应该不会告状吧?”
薛筝嗤之以鼻:“不是他告状还能是我太子表哥告状不成?太子表哥日理万机,有空管这么点小事?”
池棠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