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池棠只道池珍发现了自己,不知怎么有点心虚,下意识往身后人怀里一躲。
她还被蒙着眼,身子再往人怀里一跌,远远看着,好似被人制住往林子里拖一般。
“贼人!放开我妹妹!”池珍尖叫着冲了过来。
那边一喊放开,李俨立即就放开了,听话得让冲到一半的池二姑娘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李俨不但放开了手,还很规矩地退后两步,冷冷地看了池珍一眼。
做人姐姐的,就这样带坏妹妹!竟然让小姑娘看到这种、这种……
李俨不自觉看了池棠一眼。
她也恰回头看他,神色似羞似喜,双眸盈盈若秋水,看得人心神一荡。
今天没有穿火狐裘,而是穿了一件白色镶银边的斗篷,也是毛绒绒的,衬着一张红扑扑软嘟嘟的小脸。
李俨手痒得很想摸一摸。
可惜这里还有几个碍眼的人。
这时,池珍已经发现自己可能误会了,目光狐疑地在李俨和池棠之间扫了两下,冷着脸朝池棠招手:“四妹妹,你过来!”
池棠想着她刚才担心自己的模样,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听话地走了过去。
池珍紧紧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四妹妹,今天的事……你不说,我不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
池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任峻匆匆跑上来,正好将池珍的话听在耳中,慌忙道:“阿珍,不得无礼,这是太子殿下!”
池珍顿时呆住。
李俨冷冷看她一眼,吩咐道:“将任二郎与池二姑娘送去池家,交给池长庭!”
池珍下意识抓着池棠不放。
池棠却默默地挣开了她的手,见她惊愕看来,池棠红了红脸,道:“我、我还没看完百戏呢……”
池珍的面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池棠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正色道:“你不用威胁我,今天的事我是一定会说的,我本来以为你是来好好问任二郎的,可你跟他那么亲热,一定是又被他骗住了,我不能瞒着大人们!”
池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池棠想了想,又道:“你想说我什么尽管说就是,我又没什么不能说的!”
池珍愣了愣,打量了她一眼,果然一派无所畏惧。
再看太子殿下,也是面色正经。
难道是她想多了?
……
送走池珍和任峻,池棠一回头,对上太子殿下的眼睛,不知怎么脸就红了,讷讷道:“殿下怎么来了……”
李俨听在耳中,觉得她可能是想问“你怎么现在才来”,便认真解释道:“今日梁王进京,孤至城门亲迎,又一同进宫,耽搁了些许时辰。”
池棠面露恍然。
前天在东市的时候,确实隐约听殿下提起过今天梁王进京的事,不过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听过就忘了。
“殿下既然有要事在身,怎么又来了这里?不要紧吗?”池棠担忧地问。
李俨忽然想起那天在东市,池小姑娘的爹指桑骂槐的一番话,不由心中一凛,正色道:“孤辰时迎梁王进宫后,与梁王一同面圣,议河东军事约半个时辰,随后梁王请见太后,陛下召见渤海公,孤才告退出宫!”
池棠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得那么仔细。
李俨想了想,又添一句:“孤昨夜批阅奏折至亥时三刻。”绝对没有荒废正事!
池棠顿时面露关切:“殿下这样辛苦怎么还出来,快回去休息吧?”
李俨见她没有不悦,才放下心来,微微笑道:“来这里也是休息——”说着,招手取来一只木匣,递给她。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
李俨点头:“给你的。”
她眸光一亮,双手接过,对着木匣看了看,随后抱紧在怀,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多谢殿下赏赐!”
李俨轻咳一声,道:“不是赏赐。”
“嗯?”她不解地眨了眨眼。
李俨忍不住提醒一声:“打开看看。”
她听话地点点头,低头打开。
李俨望着她的发顶,虚握了下手心,终于忍不住摸上她的脑袋。
才刚碰到,她就猛地一下抬起头。
“啊……这个……”
李俨倏地收回手,仍旧背到身后,眸光淡淡。
可池棠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心虚地垂下了脑袋:“殿下,我……我错了……”
这匣子里装的,正是上回她让青衣还给“严侍卫”的凉玉兔。
哎,太子殿下给她的东西,不是被她当了就是被她还了,也亏得殿下人好没有同她计较。
李俨哪里有心情同她计较这点小事,眼看她再次垂下脑袋,想了想,趁机安抚地轻拍了下她的发顶,道:“你没错,姑娘家不随便收外男的贵重礼物是应该的。”
拍完再摸一摸,再揉一下……
池棠没有察觉头上的异样,只顾迟疑地看着玉兔。
不随便收外男的贵重礼物是应该的……那太子殿下又送来是什么意思?鼓励她再拒绝一次吗?
太子殿下摸够了小姑娘的脑袋后,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忙补了一句:“孤给你的,可以收。”说着,又忍不住去摸她身上毛绒绒的斗篷。
池棠恍然大悟:对啊!太子殿下年前就要认她作女儿了,当然不算外男!
于是心安理得地收起玉兔,交给画屏,向李俨行了一个晚辈礼,高高兴兴地说:“多谢殿下赏赐!”
随着她的身形矮下,李俨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转身淡淡道:“走吧。”
“去哪儿?”池棠小步跟上。
“不是想看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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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怎么称呼
看百戏的地方依旧很热闹,热闹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多了个便装的太子殿下。
百戏也依旧很精彩,可池棠却一点儿也看不进去了。
她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鼻梁挺直,侧颜清致,泠泠如冰下泉,皎皎如山巅雪。
太子殿下可真好看……
池棠正痴痴看着,冷不防他突然转头,捉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池棠刚红了脸,他却恰巧低下头,解了腰间福袋,伸手进去掏了掏,然后送到她面前,是一把饴糖。
“吃糖。”他轻声道。
清冷的嗓音有着别样的缱绻,仿佛在唤她的名字。
池棠红着脸拿起一块糖,塞进嘴里,低头品着滋味。
太子殿下今天这么忙,还抽空出来陪她看百戏,还记得给她带糖,好像比前世对她还要好很多,真的跟爹爹似的……
“怎么不看?”李俨问道。
这姑娘不是想看百戏吗?怎么一直低着头?
池棠忙应了一声,抬头继续看百戏。
看着看着,眼睛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瞄。
这一瞄,却发现他也在看她。
这次的四目相对,似乎两人有点尴尬,池棠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问道:“殿下既然在宫里伴驾,怎么饮酒了?”
李俨微怔,低头闻了闻,他出来时换过衣裳了,竟然还有酒气?
“梁王领河东节度使,属于武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迎武将时,需以烈酒相迎,视作犒军——”李俨顿了顿,眸中闪过自责,“出来得急,没有换过中衣,可能是中衣衣领上溅了几滴,熏到你了?”
池棠连忙摇头:“只有一点点酒气——”突然“噗嗤”一笑,“我爹爹也是跟殿下一样,每回喝了酒回来,都要沐浴更衣后才来见我,怕熏到我,其实——”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十岁的时候就跟衫衫一起偷喝过陆大夫人私藏的果酿了!”
李俨蹙眉:“姑娘家不宜多饮。”
池棠本来兴致勃勃同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却换来一声训斥,顿时露出一脸不高兴。
李俨犹豫了一下,改口道:“新安公主自酿的果酒都说好,孤下次给你讨一壶。”
池棠惊讶了一瞬,随后笑弯了眸,甜甜软软道:“谢谢殿下,殿下真好——”
李俨从未听人将“殿下”两个字喊得这样好听,听在耳中,顿时酥了半边身子,直想叫她再喊一声。
可转念一想,这京里的“殿下”可不止他一个,她见了赵王、魏王、梁王也这样喊?
“唤殿下有点见外。”李俨道。
池棠愣了愣,有点别扭地唤道:“义……义父……”
李俨面色一僵,再次提示:“孤行三。”
池棠不太确定地喊了声:“三叔?”
李俨默了片刻,道:“不如唤声三郎听听?”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诱哄。
池棠不疑有他,甜甜地唤了一声“三郎”。
喊完却红了脸。
这本来是长辈同辈都会用的称呼,怎么听起来这么亲昵呢?
“还是叫殿下吧……”池棠讷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