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池棠脸一沉,道:“姐姐们没事的话请回吧!我忙!”
池珠有些着急:“魏王殿下冲着妹妹而来,妹妹就不出去看他一眼吗?人家都等了大半天了!”
池棠瞪她一眼,道:“三姐姐胡说什么呢?魏王殿下勤勉好学、礼贤下士,当然是冲着我爹来的!”
“你——”池珠正要指责她装模做样,却被池珍拉了一下,“阿珠,你先回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四妹妹说。”
“为什么我不能听?你到底是谁的亲姐姐?”池珠一下子爆了。
好说歹说,终于将池珠哄走。
池珍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却见池棠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明净澄澈,羡慕得毫无保留。
四妹妹比阿珠还小呢……
池珍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中顿时一软,原本准备含怒质问的话到了嘴边,悄悄换了语气。
“四妹妹……”她唤了一声,斟酌了下措辞,委婉地说,“你年纪小,可能有些事想不到,姐姐便托大多嘴两句——”
池棠乖巧点头,仰着脸,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看得池珍心里更是柔软。
“这两日,燕王殿下登门,恨不得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他有意于你,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知道了会怎么想?”
池棠想了想,摇头。
她还真没想过,也想不出来。
池珍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我那日看太子殿下待你也十分亲近,你这样两边……万一闹起来,他们都不会怎样,苦的是你,是我们池家!”
池棠吓了一跳,问道:“我两边怎么了?我干什么了?”
池珍蹙了蹙眉,道:“太子和魏王都是天家子弟,不是你能两头周旋得住的——”
池棠跳了起来,刚张口,便痛呼了一声。
原来是刚才没注意,被针扎到了手。
池棠伸着手让画屏处理伤口,泪汪汪瞪她道:“我哪里两头周旋了?我跟魏王一句话都没说过!我爹都知道的!”
池珍听了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你跟太子殿下走得那么近,不知道阿珠心仪太子殿下吗?”
池棠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心仪殿下,殿下知道她是谁吗?”
池珍一愣,转头朝门外望去,只看到一名青衣侍女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口,身形跟凝固了似的。
若不是对方特意转头同她对了一眼,池珍还不敢确定刚刚那句话是她说的。
“放肆!”池珍冷脸呵斥了一声。
“青衣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我们姑娘的。”画屏淡淡解释了一句。
池珍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半天没吭声。
池棠哼了一声,重新拿起针,狠狠扎进布里,道:“三姐姐心仪太子殿下,不知道殿下跟我走得近吗?”
池珍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会告诫她的。”
池棠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道:“是二姐姐想多了,太子殿下龙章凤姿,有人仰慕很正常,三姐姐也没特别的意思,哪里就需要告诫了?”
池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问道:“阿珠没有特别的意思,那你呢?”
池棠突然骄傲。
她可特别了!特别极了!
但这事暂时也不能拿出来炫耀,只哼了一声,冷傲地说:“我自家有大人管教,不用你操心——”顿了顿,“二姐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池珍脸色又是一变,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好好绣吧,我走了。”
池棠抿了抿唇,抬头唤住她,忍不住问道:“你还是要嫁给任二郎吗?”
池珍停住脚步,沉默地点了点头。
池棠急死了:“为什么?你情愿信他,也不信我爹吗?我爹难道会害你?”
池珍回头,神色淡淡道:“我信的,正是二叔。”
池棠一头雾水。
池珍自嘲一笑,道:“以任峻的条件,我嫁给他,原本是高攀的——”
“我们家也不差啊!”池棠道。
关于任家的情况,池棠也听池长庭提过一点。
任家虽然是随太祖打过天下的,但功绩一般般,只封了个伯爵,老平棘伯还在的时候,在京城里还有几分颜面,到了现在这个平棘伯,就什么都没了。
任峻是次子,不能袭爵,只恩荫入了翊卫,才干也就一般,能混到郎将一职已经不错了。
想要再进一步,唯有结姻一途。
任峻的表妹是养在任夫人身边的,孩子都生好了,任夫人会不知道?
分明是嫌弃表妹出身不好,想为任峻找一个能助力的妻族。
也许任峻还有可能单纯地见异思迁看中了池珍,但任家肯定是看中了池家的潜力,存了攀附之心!
不过池家的潜力都在她家父亲大人身上,这样自夸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说。
“我们池家在京城的根基尚浅,只因有了二叔,任家才看得中我。”池珍笑道。
池棠沉默。
原来二姐姐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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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好爹
“那天在荐福寺,我一听他的解释,就知道他在骗我。”池珍前面还有些笑意,说到这里,眼里却滚起了泪珠。
“你知道你还要嫁?”池棠这就看不懂了。
池珍冷冷一笑,道:“我怕什么?是任家求着要娶我,只要二叔在,任家就会把我当菩萨一样供着,任峻要骗我,就得一直骗下去!”
池棠听得着急,也顾不得低调了:“有我爹在,你不能找个比任二郎好的?”
池珍摇头:“都一样,议婚的时候,都是看你的家世,只要家里儿郎出息,夫家就不敢怠慢你,我既然有娘家可以依仗,嫁给任峻,至少自己喜欢……”说到这里,泪珠陡然滚落,忙别过脸抹去。
池棠听得心底发寒,摇头喃喃:“可这样……这样有什么意思?我不要这样……”
池珍嗤笑了一声,道:“你不也一样?你若不是二叔的女儿,如何能得封乡君?如何能结交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如何能得到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青睐?他们谁是因为你是你才看到你?还不都是因为你有个好爹?”
……
池长庭知道这一番对话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听完之后,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问道:“后来呢?”
画屏忧心忡忡道:“后来姑娘就一直在发呆,福袋也不绣了。”
“我去看看!”
到了柳院,池棠却有在绣福袋,只是眼下发青,精神恹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爹爹!”她看到他还强打精神冲他笑了笑,笑容虚弱得教人心疼。
池长庭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发,目光落在绣架上,故作不满道:“怎么才绣那么点儿?是要爹爹今年过年没女儿福吗?”
池棠面露不安,期期艾艾道:“我绣不好……要不、要不让画屏绣一个吧?”
池长庭面色变了变,语气却更温柔:“想什么呢?女儿福,当然要女儿来绣,别人绣的爹爹戴来做什么?”
“爹爹……”小姑娘低下头,轻声道,“我发现,我好像除了有个好爹,就没有别的可以称道了……”
“谁说的!”池长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我们阿棠长得多好看,魏王一见你就看呆了不是?”
“也许他就是见谁都这样。”池棠嘀咕道。
“我们阿棠擅丹青——”
“也就是临摹还可以,自己画不太行……”
“阿棠会弹琴——”
“我这个水平就不用提了吧……”
“阿棠会——”
池棠正眼巴巴等着他继续说,却见他闭上了嘴,不由失落万分:“爹爹也想不出来了吧?”
池长庭笑了起来,道:“爹爹眼里,阿棠每一样都很好,可惜阿棠今日钻了牛角尖,总拘泥于技艺高低。”
池棠面露歉意:“我不是故意要跟爹爹抬杠,只是突然觉得……觉得……”
她苦思了一会儿,叹道:“突然觉得别人会注意到我,都只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
“哦?”池长庭若有所思,“别人是指谁?”
池棠掰着手指数:“燕国夫人啊,是因为爹爹的请求才教导我;颜先生,是因为爹爹的缘故才帮我;衫衫也是因为爹爹的关系才认识一起玩的;就连秦归,都是因为忌惮爹爹才对付我——”长叹一声,“好的坏的,都不是因为我自己,都是冲着爹爹来的,那我到底算什么呢?”
秦归勾引她,是因为她是池长庭之女;萧琢假意表白时选中她,是因为她是池长庭之女;太子殿下对她好,也是因为她是池长庭之女——
她从前一直都是以自己是池长庭之女为荣,不知怎么,这次钻了牛角尖怎么也钻不出来。
“可是爹爹不这么想——”池长庭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爹爹算是少年成名,没有借过谁的光,风光是风光了,可也没什么意思;后来娶了你娘,便以我是唐菀之夫为荣,人生一下子有了目标,为她读书,为她科举,为她做官,为她汲汲营营,却觉得无比快活——”
“你娘走后,我又觉得没意思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直到看到你受了伤……”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到她的左肩。
八年前,从左侧颈到左肩背,小小的女孩儿被烫得几乎半身血泡。
他早早地娶了妻,却没有保护好妻子;早早地生了女儿,又没有保护好女儿。
“你说你只是池长庭之女,其实爹爹才只是池棠之父,爹爹有了阿棠,才去做吴县的县令,去做吴郡的太守,去做平叛的功臣,去做兵部的侍郎……”
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
“你说别人接近你都是因为你是池长庭之女,这也没错,这世上原本知己难逢,我们不必强求,阿珍认命,我们不认,我们阿棠一定会遇到一个心里只有你的良人!”
池棠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