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是爹爹请了齐国公帮忙,来宫里救她吗?
其实她也没事,这样会不会反而惹恼了陛下?
不过皇帝的样子也看不出有没有生气,和齐国公聊了几句薛筝后,就让人把池棠的画稿呈上来。
“还没画完……”池棠小声道。
池长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将她扶了起来。
皇帝只扫了一眼,抬头看她,问道:“那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池棠精神一振,忙道:“是在吴兴王府画的,本来想画了送给陆大姑娘,后来回到吴县,陆大姑娘却外出了,就收在一边没送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池长庭不由侧目。
一夜不见,他家姑娘就学会说谎了?谁教的?
“哦?”皇帝又扫了一眼画稿,不置可否地笑道,“确实画得有几分相似。”瞥了一眼池棠,又笑道,“你一个小姑娘,画个工笔美人竟然还情意绵绵,也是奇事。”
池棠原本想回话,可父亲大人在,根本没有她回话的余地。
“小女在吴地时,受燕国夫人教导,时常出入陆家后宅,与大归的陆大姑娘来往甚密,常食同桌,寝同居,感情非比寻常。”池长庭道。
池棠只有跟着点头附和。
皇帝笑道:“子衿连朕的公主们都看不上,倒是看上了你这个小丫头。”
池长庭摸了摸女儿的头,神色自若道:“小女性情乖巧,勤勉好学,又于丹青一道天赋异禀,别说陆大姑娘,便是画圣在世,也会格外青睐小女!”
池棠“噌”的一下脸就红了,埋着头不敢看人。
爹爹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皇帝却不以为忤,指着他哈哈大笑:“池二郎啊池二郎!你也太不客气了!都而立之年了,怎么还跟刚中状元那会儿一样狂妄!有人这样夸自己女儿的吗?”
小姑娘羞恼得偷偷拍他的手,池长庭微微一笑,握住女儿的手,自负道:“臣女当得起臣的夸赞!”
皇帝笑道:“既然你女儿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教?朕记得你自己就很擅长此道!”
池长庭这会儿又谦虚了:“陛下谬赞,论画品,臣不及陆大姑娘,小女能得陆大姑娘指点,也是她的机遇。”
齐国公指着池棠的画稿笑道:“笔势连绵,看来已经得了几分陆氏的真传!”
池棠闻言,惊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画。
她又不是真的得过陆大姑娘的指点,怎么会得陆大姑娘真传?
然而皇帝看了一眼,也没有反驳,只问道:“陆子衿来了没?”
门外答道:“已经去请了,还没到,应该在路上了。”
说完之后没多久,陆子衿就随着大理卿崔昇进来了。
也不知昨天被关押在哪里了,进了殿来,仍旧是白衣不染模样,丝毫未见憔悴。
一进门,皇帝便朝她招手:“子衿来看看!”
陆子衿施礼上前。
“如何?”皇帝含笑问道。
陆子衿惊讶地看了一眼害羞的池小姑娘,继而点头笑道:“阿池极有天赋,这一幅比上一幅进步许多,若陛下想看一模一样的两幅工笔,恐怕要失望了。”
“这世上哪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画,朕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吗?”皇帝笑呵呵道,“这姑娘随你学画多久了?”
皇帝的看似随口一问,却没有人敢真的随口一答。
陆子衿微微一笑,答得却是谨慎:“称不上学,只是偶尔指点几句,是阿池悟性好。”
皇帝笑道:“既如此,你怎么没收她为徒?刚才池长庭可说了,就算画圣见了他女儿都想收徒!”
陆子衿目光掠过羞红脸的池小姑娘,落在池小姑娘那个不知谦逊的爹身上。
这世上,总是有些得天独厚的人是不必谦逊的。
不过自己不谦逊也罢了,把女儿也夸成这样,还真是……
陆子衿微微一笑,道:“其实一直想收阿池为徒,只恐池君才高,看不上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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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昨晚睡得很好
池棠原以为,这时候她应该还在伏案作画;
后来见爹爹和齐国公来了,就以为接下来是各种为她求情;
再后来陆大姑娘来了,又以为要开始审问辩驳。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上所有都没发生。
最后的结果是,她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师,再然后,皇帝就允许她出宫了。
拜陆大姑娘为师,她是没意见;跟爹爹出宫回家,当然更好,只不过——
池棠看了一眼内侍手里的画稿,着急地拉了拉池长庭的袖子。
池长庭轻咳一声,向皇帝施礼道:“臣……想求一个恩典!”
皇帝挑了挑眉,兴致盎然道:“长庭还是第一次问朕求恩典,说来听听!”
池长庭恳切道:“臣女有个毛病,一幅画若是没画完,便会日夜惦记、寝食难安,臣想请陛下成全,将臣女的画稿赐下。”
皇帝看了一眼画稿,笑道:“这画稿还要留作证据。”
“我画好了再还给陛下,可以吗?”池棠忍不住小声道。
小姑娘对画完一幅画这么执着也是颇为出人意料,但是皇帝仍旧拒绝:“证据怎能随便任你带出宫?“
作为池小姑娘的新任老师,陆子衿也开口了:“不能带出宫,不知可否允阿池进宫来画?”
皇帝抚须一笑,道:“这倒也可以,不过——”看了池长庭一眼,“朕的恩典也不是随便给的!”
池长庭拜道:“臣听命!”
皇帝笑道:“既说起工笔美人,倒是教朕想起一件事,董婕妤一直想找人画像,画了十几次了也没有满意,长庭也擅画,不如来为朕画一幅美人图?”
皇帝还没说完,池长庭就蹙起了眉。
为后宫美人画像,那是宫中画工的事,让他去画,也不知皇帝是不是有心折辱。
池长庭自然是不愿的,可见身旁女儿懂事地垂下手,一脸打算放弃画稿的模样,又觉得心疼。
画幅画儿而已,哪那么多讲究呢?池长庭想。
正要应下,却被陆子衿抢了先:“池君一个男子出入宫闱总是不合适,陛下不嫌弃的话,子衿愿为董婕妤效劳!”
不等皇帝说话,齐国公便笑道:“那董婕妤可有福了!陆大姑娘最擅长便是画人物,从前都是只肯画神佛的,说不定董婕妤还是陆大姑娘画的第一个凡人呢!”
皇帝淡淡一笑:“那就这样罢!”摆摆手,示意众人告退。
还是大理卿崔昇最理智尽职,没有被这群人一起拉偏,适时提醒道:“陛下,是否提审公孙义?”
“不必了——”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公孙义一个四品官,为一己私怨,大费周章地去诬告一个平民女子,真是丢尽了朕的脸!这件案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崔昇诚惶诚恐应下。
“且慢!”陆子衿突然出声打断,神色淡淡长拜。
“其实,公孙义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他的——”她眸光倏然冷厉,“乌江会审公孙正德命案,判朱弦失手杀人,徇情从轻,我陆子衿不服!”
皇帝看了已然皱眉的齐国公一眼,道:“此案乃大理少卿许航主审,太子监审,你要告哪一个不公?”
陆子衿掀袍伏跪,高声道:“受害者反受其害,臣女要告律法不公,愿请天子百官议律!”
……
“爹爹,请天子百官议律,是不是特别……嗯?”一回到家,池棠就迫不及待问道。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这位新老师,好像胆子大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池长庭点点头:“陆先生胆识惊人,便是我,也从未想到过这些。”
“那陛下会生气吗?”池棠有点担心。
“会!”池长庭回答得十分直接,“不过不要紧,你这位先生,本事大得很,又知审时度势,这件事,还真的只有她能办成!”
池棠怔愣了一会儿,轻声问道:“爹爹,是不是我什么都不做,陆先生也会没事?大家都会没事?”
突然觉得她身边的人都厉害得惊人,仿佛她多此一举了……
池长庭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她一眼,道:“不是,其实昨天的情形十分险峻,多亏了阿棠聪明——”
小姑娘立即露出一脸“我知道你在哄我开心”的表情。
池长庭笑了笑,按着她坐下,细细为她解释。
“这么说吧!陆氏最大的依仗是陛下的信任,但君王的信任是一把双刃剑,这次针对陆子衿的事,就是要挑拨陛下对陆氏的信任,一旦挑拨成功,曾经有多少信任,之后就会有多少愤怒,天子之怒,谁能承受?”
“昨日陛下召你进宫,而不是召我,就是对陆氏起了疑心,也亏得你应对得好,才打消了陛下的疑心。”
池棠又兴奋又害羞:“我真的应对得好吗?”
池长庭弯眸一笑,语气中满是骄傲:“很好!好极了!阿棠真是让爹爹惊喜!”
池棠喜不自胜,当即要拉着他说昨日进宫后的详情。
池长庭却道:“先不忙这些,赶紧去歇一歇吧,昨晚歇在宫里,一定累坏了。”
池棠满不在乎摇头:“不累不累,昨晚睡得很好!”
池长庭才不信。
听说女儿昨夜一个人在武德殿过的,就这么和衣趴在桌上睡,这能睡舒服?光想想他就觉得心疼,无论如何都要池棠回去歇着。
毕竟第二天一早,池棠还要随陆子衿进宫作画。
……
腊月十七开始,陆子衿要在每日上午进宫为董婕妤作画,池棠也跟随先生一起进宫,把她未完成的画稿画完。
这两桩事最多三五日也就做完了,没什么危险。
但后宫是池长庭鞭长莫及之处,再加上池棠两回进宫,大大小小都出了点状况,这回虽然是跟着陆子衿一起,池长庭还是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