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隔着屏风,池棠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听着这语气,感觉有点敷衍,顿时就不高兴了:“爹爹!你能不能认真点!衫衫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听了不心疼?”
池长庭笑道:“又不是我女儿——”
“爹爹!”池棠怒了。
池长庭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她家人会查的,轮不到我操心!”
这事有些蹊跷,不用阿棠说,他也会查的。
只是这姑娘一回家就冲到他屋里,义愤填膺要他为陆七报仇,没看到他现在无权无势还卧病在床吗?
“可是爹爹特别聪明,一定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屏风外,小姑娘语气极为肯定。
池长庭被夸得有点飘,唇角一勾,正要说话,又听见她语气伤感道:“爹爹你都没看到,衫衫摔得浑身是伤,上药的时候一直喊疼,脸上也有伤……她第一次进京,又没得罪过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致她于死地?”
说到这里,池棠心里一突。
好像她前世也是这样,明明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也没做什么,就平白丢了性命。
“爹爹——”
“我不是说了?第一嫌疑就是救她回来的那个人!”池长庭没发觉她的变化,仍旧笑着把话题拉了回来。
池棠愣了愣,问道:“爹爹,你觉得许少卿不是好人?”
池长庭笑了笑,道:“许航生于微末,起于泥沼,精于谋算,擅于权衡,只能示以威势,不必费心拉拢——你知道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吗?”没等池棠多想就自己揭晓了答案,“这意思是说,许航其实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池棠瞠目结舌:“爹、爹爹,你对许少卿印象这么差的?”
池长庭笑道:“这几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家先生说的!”
池棠简直震惊了。
许少卿对陆先生那样深情,原来在陆先生眼里,许少卿是这样的人?
正要为许少卿打抱不平,突然想起痴情不输许少卿的吴兴王好像在陆先生心里评价更低……
“你要觉得趋炎附势不好听,也可以说他审时度势,总之,凭许航的出身,短短九年爬到大理少卿的位置,怎么可能是善茬?陆先生对许航有知遇提携之恩,许航却不是东宫的人,还不是因为陆先生信不过他?”池长庭道。
池棠感觉心里有什么破灭了,闷闷道:“就算许少卿算不上正人君子,也没必要害衫衫吧?”
“我也没说一定是他,一来是许航出现得太巧,其次么,谁能从中获利,谁就比较有嫌疑的,许航救了陆七,有没有得好处?”
池棠想起陆家人对许航的感激涕零,点了点头。
池长庭又道:“如果真是许航,这样大费周章,未必只是想要陆家一个人情——”
池棠恍然大悟:“是不是为了获取先生的好感?”
屏风内,池长庭嗤笑了一声,道:“你先生那么个没心没肺的人,哪来的好感给别人获取?”
“那他要什么?”池棠困惑问道。
屏风内,池长庭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吧……也不好说,你这几天多陪陪陆七。”
池棠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问:“有第二嫌疑吗?”
池长庭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还记得东宫选妃名单吗?”
池棠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太子殿下说过,衫衫本来不在东宫妃名单上,是有人故意添上的。
人数还是这么多,添了一个,必然要删去一个。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添上了她,必然少了另一个人。
前世被她替代的人是谁,现在确实不好查;但现在被衫衫替代的人是谁,却是可以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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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你又变心了
庭院内日色微偏,斜照纸上,如染石黄。
池棠坐在石凳上,捧着脸出神。
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庭院中心,摆了一张书案。
陆子衿正站在书案前写字,一袭简单的素色长衫,澹然清举。
池棠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先生,你知道姑臧县主吗?”
“武威郡王的独女?”陆子衿头也没抬地应道,笔下丝毫未乱。
池棠“嗯”了一声。
“你想知道什么?”陆子衿问道。
池棠想了想,道:“我听说姑臧县主能武善战,手下还有一支娘子军,还听说她性情暴虐,杀人无数,还听说——”突然顿住,不自在地抓了抓脸。
“还听说什么?”陆子衿蘸了蘸墨,问道。
池棠声音小了点:“还听说她三年前进京受封县主的时候,对太子殿下一见倾心,差点就做了太子妃……”
陆子衿终于抬起头看她。
小姑娘捧着脸的双手抓得有点用力,软嘟嘟的两颊肉从指缝里挤出来,看着实在好笑。
“你这都听谁说的?”陆子衿笑着问道。
池棠老实地回答:“薛郡君送了我一名婢女,对这些传闻知之甚多,我听她说的。”
昨天从爹爹那里得知,被衫衫替换下来的正是姑臧县主郭凉。
回到柳院,她就唤来轻罗打听这个郭凉。
本朝本来有两位异姓王,吴兴王姚无忌被她爹杀死后,就只剩了武威郡王郭仲瑛。
和七子八女的姚无忌不同,郭仲瑛只有一子一女,其中那个女儿就是姑臧县主郭凉。
郭凉今年十八岁,三年前受封为县主,虽然进京次数不多,却在轻罗那里留下了不少传说,池棠足足听了一个时辰才听完。
陆子衿笑了笑,继续低头写字,口中答道:“娘子军的事我也听说过,不过武威郡那边我没去过,没有亲眼见到,如果郭凉那支军队是认真的,既然上了阵,杀过人也不稀奇,至于三年前——”又笑了笑,“三年前郭凉进京受封的时候我也不在,有没有一见倾心我不知道,不过听说那时陛下确实考虑过郭凉为太子妃。”
“后来呢?”池棠追问道。
“后来反对的人太多,就作罢了。”
“为什么?”池棠有点好奇,郭凉的身份看上去挺够了。
陆子衿笑道:“郭氏行伍出身,世家望族看不上,不想以后有这么个皇后在上头。”
池棠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他们是不是只看得上谢大姑娘这样的做皇后?”
这话里的意思,陆子衿一听便明白了。
笔端一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也不一定!”
只说了四个字,又继续写字了。
池棠被她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有点脸红,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
陆子衿写完字抬头,看到她还在苦思冥想,便笑着问道:“你打听郭凉做什么?”
池棠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先生,你知道殿下被罚抄书的事吗?”
“不是已经放出来了?”陆子衿随口道。
姚无忌的案子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经手的,姚无忌又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被射杀,皇帝索性将这一堆事都丢给了太子殿下,哪里还想得起罚抄书的事?
池棠更加诧异了:“先生不知道东宫选妃名单的事?”
陆子衿神色一收,道:“太子私截名单被陛下发现,因此受罚,还有吗?”
池棠愣了愣,道:“那名单上原本是有姑臧县主的,后来让礼部一个姓贾的郎中换成了衫衫……”她觑了一眼面色冷下的陆先生,轻声问道,“先生,你觉得会不会是郭凉?”
身份尊贵所以骄傲,脾性暴虐可能狭隘。
如果郭凉对太子有意,知道自己被衫衫替换下来……
池棠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也曾把一个人从东宫妃人选中替换了下来,那个人,会不会也是郭凉?
“替换名单的事才过去半个月,郭凉人在武威郡,未必有那么长的手能够到这里——”陆子衿淡淡一笑,“如果有,那就有点意思了!”
“这件事我会留意的!”陆子衿道。
池棠点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爹爹对许少卿的怀疑也告诉陆先生,守在院门外的侍女进来了禀道:“七姑娘派人来请池姑娘过去——”
……
陆家举家进京,算得乔迁之喜,因此今天要宴请京城的故交好友。
所以池棠是来赴宴的。
不过她因为有事到得早了些,在陆先生这里耗了许久,终于惹恼了陆子衫。
“你是不是又变心了!”
池棠一进门,就遭到了怒气冲冲的指控。
“为什么要说又?”池棠摸不着头脑。
陆子衫因为伤了脸还没好,用薄纱蒙了脸,不能完整显示出她的愤怒,便将一双眼睛瞪得格外大:“上回你不也是!假的你也跟她好!真的你也跟她好!你喜欢的到底是她们的人,还是她们的身份?”
这个质问简直振聋发聩,池棠顿时懵住了。
陆子衫更气了,踱着圈子絮絮叨叨:“之前那个也是!现在这个也是!一来就往她房里钻,是不是我不让人去请你就想不起来找我了?以前在吴县的时候,说要跟人家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才来了京城没几天,就学会见异思迁了……”
池棠眨了眨眼,道:“你的伤都不疼了?”
陆子衫跺了跺脚,坐回软榻上,恼道:“你还记得我受伤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陆子衿受伤了,一来就巴巴地去看她!”
池棠“噗嗤”一笑,挨到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抱住她的胳膊。
陆子衫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她。
池棠笑嘻嘻道:“你吃什么醋啊!你大姐姐是我先生呢!我来了当然要先去拜见先生了!”
陆子衫忙转回脸,惊讶道:“你拜了我大姐姐做先生?现在这个?”
池棠点点头。
想来衫衫进京前已经知道了真假陆子衿的事,刚才说起的时候还特意屏退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