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她只要把她那张脸遮起来就没事。”池长庭没好气地说。
池棠叹了一声,道:“长得美明明是好事,却不能光明正大露出来……”
池长庭默了片刻,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池棠眼睛一亮,道:“这一段殿下给我讲过,虞叔有玉,虞公求之,虞叔惧怕‘怀璧其罪’而献玉,但不久后虞公又索要虞叔的宝剑,虞叔忍无可忍,就发兵攻打虞公;殿下说,怀璧非罪,贪得无厌才是自取灭亡!”
池长庭古怪地看着她:“太子平时跟你待在一起就说这些?”
不好好谈情说爱讲大道理?李俨这厮别是真把阿棠当女儿教养吧?
“嗯……也会说别的……”池棠红了脸。
池长庭眉头一皱:“别的什么?”难道私底下花言巧语哄骗阿棠?
池棠支支吾吾不肯说。
池长庭忍不住语重心长道:“男人谈情说爱的时候最喜欢说些哄人的话了,不可尽信,知道不?”
池棠有些不服:“就像爹爹说送朱师叔裘衣,结果让阿如抢了去那样吗?”
池长庭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尴尬道:“那不一样……”
池棠轻哼道:“当然不一样,殿下要给我的东西,从来不让别人沾手!”
池长庭生气了:“殿下殿下!现在爹爹比不上殿下了是吗?”
池棠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就是觉得裘衣那件事,爹爹有点过分……你自己答应朱师叔的……现在她人也走了……”
池长庭也心虚:“我那是权宜……何况我和你朱师叔又没有谈情说爱!”
池棠正色道:“不管是不是谈情说爱都不能这样,子曰,人而无信,不知、不知……”
尴尬,后面忘了。
“不知其可也——”池长庭替她接了下去,“太子究竟给你上了几堂课?”
“这个是先生教的,”池棠不好意思地说,“先生教的比较枯燥,我经常忘掉……”
池长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来替他教女儿?
不行!他也要教!
李俨教《春秋》,陆子衿教《论语》,那他教什么?
正想着,又听到女儿嘀咕道:“爹爹,你欠朱师叔一件裘衣别忘了,虽然她走了,但你可以送到七凤谷给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再说吧!”池长庭顿时意兴阑珊。
朱弦还是别原谅他了……
“爹爹,阿如还在你房里吗?”池棠往他身后看了看。
屋里还亮着灯,却没再看到人影,也没了声音。
“还在。”池长庭淡淡道。
“你没被她占便宜吧?”
池长庭眼睛一瞪:“胡说什么?”
“你刚刚是让韦将军见到了阿如他才走的?”
韦机当然见到了阿如,否则怎么走得那么爽快?
他不但见到了阿如,还是个衣衫不整、符合一定想象的阿如。
但这些对着女儿实在难以描述,所以池长庭选择转移话题:“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回去睡觉!今天吃错药了是吗?这个时辰了还这么精神?”
“我特意喝了好多浓茶来着……”池棠嘟囔着被他推着往外走了几步,又挣扎回头,“爹爹,你真的不问我怎么知道你装醉吗?”
“你怎么知道的?”池长庭状似不在意地问道,心中暗自得意。
跟他比耐心,阿棠还嫩着点!
池棠想起自己火眼金睛,还是很得意,丝毫没有比耐心输了的挫败感:“你假装喝醉把阿如错认成阿娘,可是你忘了,你从来不会喊阿娘过来,每次都是爹爹过去的!”
池长庭蓦然愣住。
阿棠娘故去已经八年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八年。
仿佛是他年少时追逐的一场梦,梦醒后,又不停地回味。
他以为自己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晰,原来也有记错的地方。
“阿棠……”他突然有些不确定,“阿如……真的长得像你娘吗?”
池棠心虚道:“爹爹,我那时还小,阿娘的样子其实没有记得十分清楚了……”
池长庭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低声道:“要是我们都忘了她长什么样,那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怪我……”
池棠看着他面露痛楚,怔愣片刻,握住他的手,道:“就算阿娘活着到今天,也不会跟八年前一模一样,记错八年前的模样很正常的,阿娘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怪我们?何况八年过去了,阿娘应该已经转世投胎,把我们都忘了,难道爹爹会因为她忘了我们就怪她吗?”
池长庭微微一怔,道:“当然不会。”
池棠看着他,突然心生怜惜。
朱师叔因为爹爹不喜欢她就自暴自弃,其实爹爹在阿娘死后,也挺自暴自弃的。
心里想要的那个人不能对自己好,便自己也放弃了对自己好。
池棠认真地说:“爹爹,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没有阿娘照顾你,你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见他挑眉看过来,心里一虚,忙改口道,“不过你还有我,我也会照顾你的!”
池长庭失笑:“你还照顾我?先照顾好自己吧!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睡?”
“去了去了!”池棠嘟囔着朝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停步,回头问道:“爹爹,你是不是查到阿如什么了?”
爹爹之前对阿如只是普通地敷衍着,从昨天开始,又是取名,又是送毛皮,今天晚上就更过分了。
要不是确定了什么,爹爹断然不会这样利用一个长得像阿娘的女孩子!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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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池长庭不是善男信女
回廊上灯火如萤,照不透浓浓冬夜。
很快,小小的身影就看不清了。
池长庭收回目光,转身向内走去,脸上笑容渐渐敛起。
进屋,关门,对上那张让他魂牵梦萦多年的脸,心里却毫无波澜。
阿棠说得对,只是一张脸,别人或许会认错,但他们父女是不可能分辨不出的。
转身坐下,淡淡吩咐:“解开!”
穴道解开后,阿如无力瘫坐在地,含泪看着他,怯怯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自己出去被人看到……”
池长庭别开脸,看着手边茶盏,问道:“谁派你来的?”
阿如怔了怔,神色迷茫:“阿郎,你说什么?”
池长庭使了个眼色。
很快,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被带了上来。
阿如一见他,瞬间变了脸色。
“谁派你来的?”池长庭再问,依然没有看她。
“我没有……”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他,我对阿郎是真心的,绝无半分歹意,你——”她忽然落泪,哭得既委屈又迷茫,“你刚才不是还……为何突然这样疑我?阿郎,你看看我,你为何不看看你的阿如,阿如是真心爱慕你……”
池长庭转过头,看着她。
眸中似有一团火焰,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啪!”他捏在手里的茶盏突然碎裂。
下一刻,池长庭俯身对着她,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将碎瓷抵在她脸上。
阿如挣扎着想躲开,却丝毫都动不了。
碎瓷锋利的边缘在脸上轻轻一压,就迸出了血珠。
阿如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我不看你,是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弄死你,”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火焰冷却,神色淡然自持,“凭你,也配顶着这张脸说爱慕我?”
阿如睁大眼睛,无声地流着泪。
展遇怕他真的一个冲动弄死了阿如,小声提醒了一声。
池长庭才丢了碎瓷,回到坐榻上。
“我、我不知道是谁……”阿如终于开了口。
但她知道得也不多。
她原是蜀地农家女,两年前被父母卖给了一名神秘男子。
“他们说我长得像池二夫人,只要稍作改变,就能一模一样,所以找了这位大夫,还有一名蒙面女子为我换容——”
“蒙面女子?”池长庭打断她的话。
“是,”阿如忙道,“她一直蒙着脸,不知道长什么样,听声音大概二十岁上下,是她指挥大夫换容的!”
池长庭看向地上那名男子。
男子哆嗦了一下,道:“我也没看到过那名女子的长相,带她来的人我也不认得。”
池长庭沉吟不语。
安排这一切的人十分谨慎。
大夫、阿如还有那名蒙面女子都是不同的人负责的,大夫和阿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触的是什么人。
要不是李姝,他或许很难找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