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池棠犹自怔怔不能回神。
刚才醒来只惦记着弘法堂的陆子衿,一时忘了前世此时发生的事。
那一天,也是这个时辰,陆子衫要拉着她去看苏瑾,也是这样,才出门,就听到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琴音。
藏经楼后,小门半掩,琴音低低袅袅随清风而入。
恍如前世。
两人情不自禁放轻脚步走去。
透过半开的小门,山岩峻峭,溪水清秀,树下白衣拂地,瑶琴膝上,风过处,紫薇花凋零如雨。
身旁的陆子衫仿佛被这一幕的美丽震慑住了,连呼吸也放得轻近于无。
池棠前世也很震慑很沉浸,这一次,却沉浸不进去。
并不是因为已经见过一次,再见时,这一幕还是和前世一样美丽动人,一样能教人痴痴心醉。
池棠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苏瑾那番话。
青蕊园偶遇那一笑,苏瑾说他存了引诱之意,那此番的琴音……
此番的琴音已入佳境,琴弦上指尖似水拂动,他眼眸半阖,神色悠然,好似沉浸其中,根本没有发现周围有人窥视。
池棠不由自嘲一笑,前世又不是没接触过秦归,怎么突然被苏瑾一席话影响就疑神疑鬼了呢?
虽是按下了疑心,但再看这一幕,确实找不到前世那种怦然心动、如痴如醉的感觉了。
毕竟她已经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儿,也毕竟隔了三年,而这三年之中,她的身份是未来的太子侧妃。
重生不过一月,大约她还没从这个身份里出来吧……
池棠无奈地笑了笑,拉着陆子衫离开了。
身后,琴音依旧,只是渐行渐远……
陆子衫对于被拉走一事有些不满:“你要去哪儿?那么好听的琴音,为什么不多听一会儿?还有那么好看的人……”说着说着,神情便痴软起来,“没想到秦归竟然是这样一位谪仙般的人物,这容貌、这气度……啧啧,真是人间奇绝!”
池棠本来还为不用回答她的质问松口气,听到最后,忍不住轻哼道:“比我爹差远了!”
陆子衫习惯了她这副论调,“嘿嘿”一笑,道:“是是是,当然是我们府君最佳,可惜年纪大了——”
“我爹爹年纪才不大!”池棠瞪了她一眼。
“是是是,府君正当盛年,风华绝代——”陆子衫附和了一声,语气倏地一转,“你到底要去哪儿?非得把人拉开!”
池棠随口道:“你不是要去看萧五郎吗?”
陆子衫挣扎了一下,道:“萧五郎看过很多次了,秦归才第一次见,听说他喜欢云游,说不定明天就走了!”
池棠不负责任地说:“我听说萧五郎明天也要走了,这回走了可能就要进京了,日后也不好见了!”
陆子衫虽然有些舍不得秦归,但看池棠对萧琢更有兴趣的样子,也随她去了。
可到了主庭园,却没看到萧琢的身影。
陆子衫怕池棠失望,立即道:“我听说后山有一株野生的昙花,我们去看看开了没?”
池棠蓦地一怔。
前世是她对秦归流连忘返,陆子衫等得无聊又劝不动她,就自己走了。
陆子衫离开之后,就是去了后山找野昙花,结果遇上了苏瑾,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
不过这次苏瑾没来,这些事也不会发生了。
池棠欣然应下。
“我娘说,大师傅们管这花叫韦陀花,是佛祖赐的,花开的时候许愿可灵了!”陆子衫一边走着,一边笑道。
池棠忍不住嘲笑她:“怎么大夫人没告诉你昙花是夜里才开的吗?现在去肯定没开呢!”
“没开也可以看!”陆子衫笑嘻嘻道,“焉知昙花不会为我而开?”
惹得池棠咯咯直笑,笑声如银铃传来,惊动一人回身来望。
目光一对,池棠停住了脚步。
坡上崖边,一座亭子孤清而立。
亭中人负手回身,这一幕,意外的熟悉。
陆子衫也看到了,惊讶道:“萧五郎怎么在这儿?”拉着她往前走。
池棠突然想起了这个地方。
一个多月前,她刚刚重生的时候,曾糊里糊涂跑到这里,遇到了一名神秘的外乡人。
而前世,陆子衫就是在这里遇到苏瑾;如今苏瑾不在,却换成萧琢一个人在这里。
这是巧合吗?
亭子里,萧琢见到她好似愣了一愣,看到她们走近,才恍然清醒似的,喊了一声“池妹妹”,疾步从亭中走出。
池棠正被他喊得一个激灵,又听陆子衫耳边嘻笑低语:“原来池妹妹跟萧哥哥这么熟啊?怎么都不透露一点?”
池棠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等萧琢走近,便迅速行了个晚辈礼,口中咬重地喊了一声“萧五叔”,见萧琢僵住,才笑着问道:“五叔也来赏花吗?”
萧琢的眼神瞬息万变,旋即露出受伤之色,低声道:“池妹妹……阿、阿棠,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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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萧琢有鬼
“阿棠妹妹——”萧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见鬼了,越喊越过分,“我……我并不想做你的五叔……”
风姿绝色的俊美少年,星眸熠熠,闪着忐忑的欢喜,眉梢唇畔,凝着动人的情意。
池棠蓦地红了脸。
这可是萧琢啊!
无数闺中少女做梦都想嫁的兰陵萧五郎啊!居然对着她说这些话!她这是走了什么桃花运?
前世虽然多活了三年,可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池棠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带着怦怦乱跳的一颗少女心,却是谨慎地退了一步。
“五、五叔,你没事吧?”池棠一边继续红着脸,一边狐疑地打量他。
虽说被萧琢告白很能满足虚荣心,可这也太突然了,之前不都好好的?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但是看他的模样,不像神智不清。
池棠下意识扭头往他身后看。
什么都没看清,便见眼前人影一闪,萧琢已经冲到了眼前,猝不及防握住她的双手:“阿棠,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实不愿做你的五叔!”
池棠呆愣片刻,下意识问道:“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萧琢僵了一僵,神色突然忧郁:“燕国夫人寿宴那日,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似不忍说下去。
池棠古怪地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来吴县的时候,我爹在府中宴请过你?”
她和萧琢早在两年前就见过了,那么正式的场合,他都给忘了,这是喜欢她?
萧琢又是一僵:“记得、记得!那时你还小,现在长大了……”
“那你记不记得,我曾遣婢女问你进城的时候有没有收到一个海棠香囊?”池棠缓缓地将手抽了回来。
萧琢目光闪烁,语气却是严肃:“当然记得!妹妹送我的香囊我一直好好收着!”
池棠脸色一变,跺脚恼道:“你收着为什么不还我!”
她错将投给池长庭的香囊投中了萧琢,事后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被池长庭发现,那晚池长庭宴请萧琢,宴散之后,她便偷偷遣了婢女去问。
萧琢当时只笑说收到的香囊太多,需得回去找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还你?”萧琢没反应过来。
池棠正要说明,他突然恍然大悟:“是!是!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给妹妹答礼回应!”
“不是——”
“妹妹如此待我,我岂能再犹豫不决!”萧琢神色陡然坚定,握住她的手腕一抬,“阿棠,我们这就去找府君说个明白!”
“说、说什么?”池棠有些受惊。
萧琢温柔道:“我愿面见府君,自呈心意,绝不负你香囊相赠之情!”
“啊——”旁观了整个过程的陆子衫兴奋尖叫,萧琢还没动,她便积极推起了池棠,“快去!快去!快去自呈心意!”
一个推,一个拉,池棠糊里糊涂地跟着走了几步,不小心一个踉跄,醒过神来,忙挣扎往后,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那个香囊——”
“到府君面前再说!”萧琢头也不回匆匆道,紧紧箍着她的手腕,紧到有些生疼。
池棠蹙了蹙眉,继续挣扎:“你说谎!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手腕上猛然用力,她被拽得往前扑去。
在陆子衫的抽气声中,她结结实实撞进了萧琢怀里。
衣襟上的竹纹细密精致,有青竹香萦绕鼻间。
池棠愣了愣,慌忙推开他。
“阿棠,你要如何才肯信我?”他低眸看她,眉眼间尽是焦灼,可能是因为情绪失控,声音也有些失控。
池棠恍惚了一瞬,又辨认了一下。
确实是焦灼。
就算萧琢喜欢她,可这事有那么急吗?他焦灼什么?
萧琢见她不答,轻扶她双肩,深情凝视道:“阿棠,相信我,等到了府君面前,我会让你明白的!”
明白什么?
池棠心中一动,没有再挣开他的手。
萧琢走得很急,没多久就回了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