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池棠低头踩着他踩过的地方,只觉自己走的是一条世上最安静安全的路。
突然觑了一眼他的背影,抿唇偷偷一笑,悄悄闭上了眼。
她自以为做得无声无息,实则她一闭眼,李俨就察觉到了她脚步突然笨拙,回头一看,却见这姑娘弯唇闭眼,双手依依地拖拉着他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欢喜又依赖地跟着他的步子。
走个路也这样爱玩。
李俨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紧她的手,放慢脚步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突然将她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大步迈过门槛。
她似是反射性地搂紧他的脖子,到了马车前也没松开。
李俨看了一眼她亮晶晶的双眸,笑了一声,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是池棠的马车,李俨熟稔地放下车帘,道:“孤送你回家!”
池棠紧挨着他坐,笑嘻嘻道:“殿下,我今天穿的是男装,旁人会不会以为殿下抱了个少年?”
李俨微微一笑:“孤今日穿的便装。”
“穿了便装也会有人认出你啊!”
“穿了男装也会有人认得你。”
池棠被堵得语噎,小气地拿手指戳他。
李俨揽她在怀,淡淡道:“董原那边,孤自会设法接触,日后不可再擅自作主,便是要约见董原,也要告诉孤或池侯。”
“爹爹知道!”池棠理直气壮。
李俨皱眉:“池侯知道你约了董原在春风楼?”池长庭没毛病吧?
池棠支支吾吾道:“最后三个字不知道……”
“你对池侯说谎了?”太子殿下的脸色沉了下来。
“没有没有!”池棠急忙否认,但还是心虚地躲开了他严厉的目光,“我就是、就是没说约哪儿而已……”
李俨把自己劝了一下,缓下语气解释道:“春风楼是男人寻欢的地方,女孩子是不来的——”
“薛十二来过啊!”池棠反驳道。
李俨眉心一跳:“你……别学她!”
池棠却被他这句提醒到了,眨了眨眼,轻悄悄将手指攀爬至他衣襟上端,又沿着衣缘往下划动,划至衣襟交叉处时,指尖屈入衣襟内,轻轻拨弄了一下——
然后就被太子殿下捏住了手指。
“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春风楼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池棠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面容紧绷,一双耳朵却红得滴血。
“什么不该看的?”池棠不解。
“那你这……跟谁学的?”李俨简直说不出现在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嗯……跟薛十二学的……”
李俨顿时额角直跳:“你日后——”
“日后怎么?”池棠追问道。
李俨抿着唇说不下去。
原是想让她日后离薛筝远点,省得被带坏,可这两家都闹翻了,她已经离薛筝远得不能再远了。
“殿下不喜欢?”池棠有些失望,是她学得不好吗?
“喜欢!”李俨低声说着,将她抱紧了一些。
太子妃勾引他,有什么不喜欢的?
不喜欢的是还没成亲。
怎么最后这一个月竟是度日如年?
李俨隐忍着吻了吻她的鬓角,问起及笄礼:“正宾已经请了陆先生?”
池棠点头。
及笄礼上的正宾都是请的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为笄者梳头加笄。
对池棠来说,第一人选自然是恩师陆子衿。
及笄礼是女孩子仅次于婚礼的大事,提起这个池棠就有很多话要说——
“衫衫和三姐姐都想做赞者,但我好多年前就跟衫衫约好了,赞者一定得是衫衫,三姐姐只能做执事了……”
赞者是正宾的助手,一般都是笄者亲近的同龄人。
这就是显示交情的时候了。
论交情,池棠心里,是不会有人比得过陆子衫的。
好在同龄人能担任的,除了赞者,还有执事。
执事的职责就是在及笄礼过程中捧着笄、簪、钗冠。
“爹爹说执事要请三个,除了三姐姐——”
“让新安为你捧钗冠。”李俨打断她道。
池棠愣了愣,小声道:“这会不会——”
“不会!”太子殿下今天难得武断,半点也不容她反驳,“你是既定的太子妃,及笄礼上加的钗冠就是太子妃的礼冠,寻常人也捧不得。”
池棠乖巧点头,迟疑道:“捧簪的执事,我想请——”顿了顿,“想请薛郡君……”
------------
第530章 我已经不重要了
薛令事后,池、薛两家再无往来。
虽然两家都看在东宫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外人也不瞎,光杜容就在她这里打探过不下七八回。
她身为太子妃,总要帮着安抚一下人心吧?
李俨岂会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把信函给孤,孤拿去给薛十二。”他低声说着,双臂收紧,贪婪地嗅着她颈间的甜香,只觉任何言语和动作都无法表述他对怀中女孩儿的爱恋沉迷。
池棠依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道:“我的及笄礼,她不来挺奇怪的,大家都知道我跟她亲近……我从江南进京以来,每回都是她护着我,永泰郡主、高娘子她们为难我,也都是她替我挡着……现在这样……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俨安抚地顺着她的背脊,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事涉母仇,无可扭转。
总不能齐国公涉嫌害死她娘,她还跟齐国公的女儿姐妹情深吧?
薛筝无不无辜,她们都回不去了。
但想起来,心里还是难过。
“我问过爹爹,爹爹也答应了。”
这样的事,她自然征求过父亲的意见。
原本以为爹爹会生气,没想到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爹爹和殿下都对我太好了……”池棠抱住他的胳膊,软软道。
李俨微微一笑,道:“孤还可以更好。”
太子殿下这么有上进心,那是一定要成全的!
池棠认真想了想,娇娇道:“那殿下一定要抓到今天行刺我的人!”
李俨目光一凛:“一定!”
……
很多事,有信心、有决心甚至有能力,也未必能办得成。
比如太子殿下脑袋一热应下的这件事,就注定要食言了。
因为这批刺客根本不是冲着池棠来的。
“不是冲着我来的?”池棠听到消息的一瞬,觉得自己被辜负了,“不可能啊!那天在场的还有比我更值得刺杀的?”
池长庭乐了:“你是被刺杀上瘾了还是怎么?人家不冲着你来,你还不乐意了?”
“也不是不乐意,就是——”池棠想了想,认真地说,“爹爹你看啊,从秦归到苏瑾,然后是梁王,每次要干点什么都盯着我,在灵武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个虎视眈眈就想对我下手,这就说明我是个重要人物啊!可你看这次回京,自从薛令死后,就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现在连刺客都看不上我,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已经不重要了?”
池长庭睨了她一眼:“听这话,你还挺怀念薛令的?”
“没有没有!”池棠连忙摇头。
提起薛令,倒令她想起一件事:“对了爹爹,当初你问了什么问题把薛令拆穿了?”
池长庭手一抖,差点把茶盏打翻了。
这孩子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呢?
“忘了!”池长庭干脆地一推,随后赶紧转移话题,“那批刺客是冲着康玉娘去的!”
“玉娘?”池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
刚问出口,池棠便想起来了:“啊!对了!我第一次见康玉娘的时候,她就是被人绑架了!这批刺客不会跟绑架她的人一伙的吧?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控制住局面后,池长庭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爹爹,你好歹状元出身,不能连言简意赅都不会吧?别学人家说来话长!”池棠正色道。
池长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您说!您说!”池棠忙陪笑。
这件事确实说来话长。
首先要说这康玉娘,她不是中原人,是西域人,确切地说,是距离京城一万二千里外的康居国人。